第十四章 曹操與袁紹徹底鬧翻 袁曹反目

第三次征討南陽雖沒有全面勝利,但卻在安眾縣大挫張綉、劉表的聯軍。更為重要的是,通過這一仗曹操徹底看清了劉表的真實嘴臉。他雖久負盛名位列八俊,實際上不過是個亂世庸人,根本無志向抱負可言,只是想保住他的荊州。為了確保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他左右搖擺毫無立場。曹操放回鄧濟主動示好,劉表知道彼此可以相安無事,便立刻捨棄張綉;可當曹操三個月不能攻克穰縣,劉表見張綉有能力充當北方屏障,又馬上翻臉不認人,轉而援助張綉。胸無大志也罷了,信義又如此低劣,長此以往最終結果必然是既得罪曹操又失去張綉。南方的對手如此膽怯猥瑣,曹操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呢?

另一方面,袁紹雖沒有採納田豐奇襲許都的建議,但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曹操已預感到,決裂的時刻就要到了。按照曹操預先的設想,等大軍自南陽回到許都,稍事休整後馬上進軍徐州,爭取一舉消滅呂布,以剪除袁曹決戰時的東線隱患。但令曹操始料不及的是,在他離開安眾後,張綉竟率領敗兵去而復返,又讓曹軍吃了一場敗仗,大部隊拖延了小半個月才回到許都。

「大膽張綉,安敢如此欺我!有朝一日我必除之!」曹操在大堂上踱來踱去,氣得不住喝罵。這次出征的將領及掾屬自知過失,都來至司空府,跪在院中請罪。

曹操罵了半天,惡狠狠掃視了一番眾人,喝問道:「張綉在安眾已然兵敗,所剩不過兩三千人,荊州軍又已經撤退。可你們加一起有將近兩萬兵吶!十個打一個還打不過嗎?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聽這樣質問,于禁、樂進、朱靈等都羞愧地低下了頭。他們平素驍勇善戰,但卻輸給了比自己少十倍的敵人,雖然損失不大,但面子丟得太大了。沉默了半天,最後還是卞秉低聲道:「安眾得勝後,我們以為敵人不會再來了,哪知張綉去而復返,都快出南陽郡了又偷襲咱們一場。我們有罪……太大意了……」

其實曹操這會兒不過是拿他們撒火。莫說這幫人,就是他自己也未能料到張綉會再來,若是料到他也不會急急渴渴先走,即便走也要做好安排,所以這場敗仗曹操也是負有責任的。

他沒由來地轉悠了一陣子,跟著一屁股坐在了堂口,低頭瞧著這幫人,見郭嘉也在其中,沒好氣地問道:「奉孝啊奉孝,虧你平日給我出謀劃策,這回怎麼也不中用啦?」

平素嘻嘻哈哈的郭嘉如今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著腦袋道:「我已經打聽清楚了,這次又是……又是賈詡的主意。」

「禍國老兒,當初就該把他宰了!」曹操不禁罵了一句。第一次討張綉,賈詡設穩軍計突襲曹營;第二次討張綉,賈詡獻計暗度陳倉,偷襲了舞陰;這一回賈詡又來個去而復返。張綉雖勇,但其勢力太弱,能在彈丸之地跟曹操較量三個回合而不滅,全憑著賈詡的智謀。所以曹操恨這個老兒比恨張綉更甚。

「唉……棋差一招,」郭嘉感嘆道,「賈文和可謂鬼謀之士,他把咱們給看透了。見到咱們突然撤退,就料定是北方出了事,追擊一旦失敗您必然離師還朝,所以才敢鼓動張綉二次追襲。」

「現在明白了,你早幹什麼去了!」曹操白了他一眼。

「在下也疏忽了。」郭嘉腦袋壓得更低了,喃喃道,「多虧有一位當地豪士李通幫忙,他率領鄉勇從後面夾擊張綉,不然咱損失的東西更多。」其實這一仗損兵無幾,卻被張綉劫走了不少輜重糧草。他本缺兵少糧,有了曹營的東西就又可以在穰縣多支持一陣子。

「哼!」曹操嘆了口氣,揚了揚手,「都起來吧,跪又有什麼用。本來我還想給你們其中一些人加官呢,現在誰都別指望了,你們不配!那個李通在哪兒了?」

郭嘉站起身來答道:「他和鄉勇在城南十里駐紮,沒有您的命令不敢接近許都。」

「嗯,還挺守規矩的。」曹操點點頭,「我封李通為振威中郎將,再撥糧草軍械與他,讓他到汝南郡徵兵駐防。有這個人戒備在南,張綉興許還能老實點兒。」

「主公英明。」郭嘉試探著朝曹操笑了笑。

「虧你還笑得出來,真沒心沒肺……」話雖這麼說,但曹操見到他嬉皮笑臉的樣子還是消了不少氣。

就在這時,忽見荀攸溜溜達達自前院踱了過來,微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明公何故為此小挫而動怒,張綉窮途末路已不能為害了。叫他搶去些糧草,也只不過多苟延幾日罷了。」

曹操手捻須髯道:「失些糧草倒不打緊,可張綉拖延了大軍行進。南陽一役兵士疲乏至極,不好好休整一番怎麼去打呂布?這幾日我心緒頗為不寧,元讓已到小沛多日,仍不見捷報傳來,陳……」他想說「陳登至今也無動靜,不知是何居心」,卻見荀攸沖他擺手,才想起這院里的人大多數不知內情。雖說都是自己人,但難免知道了到外面隨口閑話走漏消息,害了陳登事小,取不下徐州事大。他趕緊就勢改了口,「陳……抻延日久,真不叫我放心。早一日修整好軍隊,我便能早一日親赴徐州。」

荀攸信步走到近前:「明公切莫著急,夏侯將軍麾下之兵久不經戰,一時不勝也並不奇怪。況程昱、李典已經率部自兗州前往增援,我料一兩日之內必有消息。」說著話他向曹操眨么眨么眼睛,「還是叫大家各自回營休息吧,養足了精神咱們也好再打仗。」

荀攸的嘴最嚴,凡重要消息必向曹操秘密稟報,絕不在人前吐露半個字。曹操一見他這般舉動,就知道又有事了,向眾人揮手道:「以後帶兵務必謹慎,都散了吧……奉孝留下……」

諸將紛紛告退,三人走到堂上落座,荀攸這才開口:「現有河北部將路昭、馮楷叛投咱們,率領數百兵卒已近許下。」

「嗯。」曹操並未感到奇怪。當年討伐董卓時路昭本屬河內太守王匡帳下,王匡殺西京使者胡母班等,激起路昭不滿,曹操又與張邈聯手除掉王匡,河內余部便歸路昭調遣。後來張楊、於夫羅兵進河內,路昭不敵投靠到袁紹麾下。想必是袁紹一直沒把他看做心腹嫡系,才氣惱不過叛逃過來。

「這倒給咱出了個難題。」郭嘉擺弄著纖細的手指,「倘收留路昭、馮楷,必然結怨於袁紹,為了這幾百兵卒不值得;可如果不收留,或遣回或誅殺,又有損朝廷和明公的聲望。主公要好好考慮呀!」

「哼!」曹操冷笑一聲,「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反正遲早要跟袁紹翻臉,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路馮二將准降!」他心裡很清楚,袁紹一旦消滅公孫瓚,大河以北再沒有可奪之地,又不可能拓地外藩,只能轉身來打他,決裂的時刻已經到了。

荀攸提醒道:「若戰袁紹,必先去呂布。徐州之役宜早不宜晚。」他這話與剛才在眾人面前所言截然不同,「咱們與袁紹必有一戰,但袁紹要滅調公孫瓚才能大舉犯我,反之咱們也得除掉呂布才能打他。現在咱們得跟袁紹比速度,誰先除掉眼下之患誰就能率先準備決戰;落後者將陷入被動,一步被動步步被動,那可就不好辦了。」

「此言不假。但是咱們士卒疲憊,還要休養幾日才行。心裡踏實住了,穩紮穩打,一定能趕在袁紹前面。」曹操眼中迸出奕奕的神采,「公達,速叫二將入城,我要探一探袁紹的底細。」

路昭、馮楷聞知曹操召喚,趕緊就地屯兵,兩人馳快馬趕至許都城中,來到司空府拜謁。將近十年未會,路昭由一員小將歷練成中年將領,為人處事也圓滑了,見到曹操倉皇跪倒:「罪將參見恩公!」

這話說得頗有學問——稱自己為「罪將」表示以往跟隨袁紹是悖逆的,喚曹操為「恩公」說明自己沒有忘記曹操除掉王匡的舊日恩情。

曹操微然一笑,親自將他攙起:「路將軍何必再提以往之事,總叫這個『恩公』,真折殺老夫了。你們既肯棄暗投明,以後咱們都是朝廷的人了。」

「不敢不敢,在下唯恩公馬首是瞻。」路昭分外恭敬,又引薦與他同來的馮楷。

曹操還沒見過馮楷,看他比路昭年輕幾歲,相貌粗陋武夫模樣,料想此人也非袁紹嫡系,笑道:「二位聯袂而來,老夫甚感欣慰,請坐下講話吧……不知二位將軍為何突然來歸?」

「末將不敢欺瞞明公。」路昭倒是直言不諱,「大丈夫生於世間必求建功立業,我二人亦然。可袁紹立足河北重用當地士人,沮授為三軍總監,田豐掌管吏治,郭圖處置機要,以顏良、文丑、張郃、高覽為將,排擠外鄉之人。我們倆本泰山郡人士,早年跟過王匡,又曾蒙曹公恩惠,所以在河北難受重用……」

不待他說完,馮楷就迫不及待插了嘴:「袁紹那廝欺人忒甚!想當初韓馥舊將麯義為其先鋒,對抗公孫瓚廣有戰功。袁紹竟因其功高萌生猜忌,生生將其迫害致死。此番圍困易縣,派我們率幾千兵馬牽制張燕。雖說黑山賊乃烏合之眾,但寡眾懸殊根本不敵,這不是故意叫我們去送死嗎?」

曹操心裡暗笑——好個袁本初,以猜忌之人對抗黑山賊,打贏了就阻外侵,打輸了就除內患,這辦法倒也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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