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借刀殺人,引誘呂布打袁術 陳登投靠

呂布雖然英勇善戰,卻是一個反覆無常沒有主心骨的人。他得到詔書和曹操的手書果然信以為真,趕緊回信對曹操大包大攬道:「布獲罪之人,分為誅首,手命慰勞,厚見褒獎。重見購捕袁術等詔書,布當以命效勞。」僅僅一月之隔,袁術派使者韓胤來到徐州,請求接呂布之女至淮南完婚。呂布又猶豫起來,加之陳宮與曹操有不解之仇,力主兩家和親,最終還是讓韓胤帶走了女兒。

就在關鍵時刻,寄居在徐州的昔日沛國相陳珪忽然冒了出來。那陳珪曾拒絕過袁術授以的偽職,唯恐徐州、揚州連為一體危害己身,趕忙跑去遊說呂布:「曹公逢迎天子,輔贊國政,威靈命世,將征四海,將軍宜與協同策謀,圖泰山之安。今與術結婚,受天下不義之名,必有累卵之危。」呂布耳朵根子軟,聽了這番話再次更改主意,立刻派人快馬追回女兒車隊,不但斷絕婚事,還將使者韓胤披枷帶鎖押往許都。曹操將韓胤梟首許市,晉封呂布為左將軍,促呂布與袁術決裂。

袁術聞知韓胤死訊怒不可遏,派其大將張勳,以及新近歸附的朝廷叛將楊奉、韓暹率領兵馬進犯徐州。陳珪又為呂布獻計籠絡楊奉、韓暹二人反水。結果楊韓於陣前突然倒戈,張勳一敗塗地,損失部將十餘員,軍兵死傷殆盡。呂布趁勢追擊水陸並進,一直殺到淮水邊,把袁術嚇得死守南岸不敢過河。呂布將所過郡縣的糧草資財掠奪一空,臨走時還留下親筆書信羞辱袁術,並令軍兵在淮水北岸大聲恥笑喝罵一番,才高奏凱歌而去。伴隨這一仗的失敗,袁術開始覺得他的「龍位」如坐針氈了;呂布雖然得勝,卻也不知不覺間落入了曹操的圈套,竟派陳珪之子陳登至許都覲見,請封徐州牧之職。

對於陳氏一族,曹操不敢小覷。他們本是昔日謀誅大宦官王甫的名臣陳球之後。陳珪曾為沛國相,是曹操家鄉的父母官;陳珪的從弟陳瑀是西京任命的吳郡太守,率領部隊在彭澤一代與袁術、孫策游斗;至於陳登陳元龍,曾為陶謙在徐州搞過屯田,甚得東土人望。聞知陳登前來,曹操格外高興,頗有拉攏之意,不但使其朝覲天子,而且將其請至府中設擺家宴相待。

「元龍,你此來可是為左將軍求徐州牧之位的吧。」曹操揮退左右,把陳登引到身邊,親自為他把盞。陳登安然受之毫不謙讓,口中卻直言不諱:「呂布反覆小人,還談什麼左將軍?」

曹操一愣,手中的酒匙差點灑了:「元龍何出此言?」

陳登出口驚人:「實不相瞞,在下父子為漢室之臣,不願與呂布宵小為伍,此番來至許都,為呂布求官是假,助曹公除賊是真。」

主動找上門的幫手嗎?雖聽他這麼說,但曹操還是頗為謹慎,試探道:「呂奉先為國討賊不遺餘力,朝廷並無加罪之意。」

陳登聽罷一陣冷笑:「曹公以為我徐州無人了嗎?離間小計可欺昏庸呂布,恐怕還欺騙不了陳宮。前番鎖拿韓胤並非呂布、陳宮之本願,乃是家父遊說之功,您還不知道吧?」

「哦?」曹操本有意拉攏陳登,聽他這麼一說,才確認早已是友非敵,索性把酒匙一扔,笑呵呵道,「人常說酒後吐真言,元龍一口酒還沒喝,怎麼就說出實話來了?」

「明公與在下有酒可喝,然家父在徐州可未必有酒可飲。」陳登直勾勾看著曹操,進而試探道,「難道曹公不想取下徐州與家父共論沛國之往事,好好痛飲一番嗎?」

曹操細細打量陳登:一張淡金的寬臉盤,眉如墨染,鼻若懸膽,寬頤闊口,青黢黢的一臉鬍鬚,但是二目卻帶著兇惡之氣;這雙眼睛不應該屬於一個忠於朝廷的士人,而更近似一頭沒有吃飽的野獸。曹操沒說話,只低頭抿了口酒,緩緩道:「今淮南袁術未平,南陽張綉蠢蠢欲動,朝廷尚無力征討呂布,現在談這些還太早了吧。」

「在下乃是誠心誠意前來,曹公也忒多疑了吧?」陳登把酒盞往案桌上一摔,「呂布若與袁術兩敗俱傷最為妥當,而今呂布勝而袁術敗,天長日久徐州之勢必然做大!琅琊相蕭建一直坐擁州郡不尊呂布調遣,可日前聞知其大敗袁術,遣送糧資表示歸附;另有青徐沿海土豪臧霸、吳敦、孫觀等人也紛紛致書呂布願意聽命。世事流轉一日三變,袁術快完了,但呂布卻在徐州坐穩了。朝廷空挾詔命,今日不討、明日不攻,難道坐待天雷擊滅此賊乎?」

這幾句話雖然透露了呂布不少秘密,但口氣卻無禮至極。曹操自任司空以來,還從沒有一人敢這樣與他講話呢,不過面對現在這種形勢,並未因此對陳登加以什麼斥責,反而謙虛問道:「若依元龍之見,徐州之事又該如何處置?」陳登語氣柔和不少:「若明公肯給在下一郡之封,在下願意聚合兵將為朝廷內應共謀呂布。」

「哦?」曹操再次打量陳登那雙眼睛——原來也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傢伙!他父子曾助劉備為徐州之主,如今站在呂布的船上又在向我招手,進而謀求一郡之地,那呂布滅亡之日他們又欲如何呢?不過當今這世道還需走一步看一步,先在呂布跟前楔進這顆釘子,以後如何理會陳登父子還是將來再說吧……想至此,曹操低頭夾起一筷子魚道:「元龍喜歡吃魚羹嗎?」

「不喜歡,」陳登倒是直言不諱,「在下喜歡吃生魚。」

「生魚入口是不是太腥了?」

「大丈夫身處亂世,刀鋒血腥尚且不懼,何況這小小魚腥!」

還真是個不怕沾腥的……既然不得不用他,就得顯得大度一些,曹操乾脆問道:「元龍欲要徐州哪一郡之地?」

「在下願為廣陵太守。」陳登吐出了真實來意。

曹操聽他說出廣陵郡,頗感這個陳登的確與眾不同:廣陵太守原是張邈之弟張超,因為張超參與義軍征討董卓。董卓就改用徐州功曹趙昱接任廣陵太守。那時陶謙手下有一廝名喚笮融,也是個心比天高的狂徒。他曾遊歷西域之地,以宣揚西方浮屠佛教為名,聚攏廣陵、下邳、彭城三地資財,暗地裡招募兵馬。曹操前番攻戰徐州之時,笮融非但不救,反率領手下「佛教徒」南下殺死趙昱,把廣陵燒殺搶掠洗劫一空,後來又殺彭城相薛禮、豫章太守朱皓,最終被已故揚州刺史劉繇攻滅。但廣陵無疑是笮融之亂的重災區,而且現在又出了一個叫薛州的海盜,也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更重要的是,廣陵淮河以南的地方還在袁術的勢力範圍內,陳登要的實際上僅是半個郡。

曹操原以為陳登會開口要彭城之類的完好之地,想不到一開口卻要了廣陵那塊千瘡百孔的破地方,假意關照道:「廣陵殘破窮篤,非是可以招兵買馬之地,元龍單挑此處似乎難成大事。」

「非也非也!」陳登自顧自把酒喝了,悻悻道,「在下是要興兵討賊,不是想做太平官。富者思偷安,貧者無所羈,只有得群憤方可舉大兵。我入廣陵之後勸課農桑、明審賞罰、剿滅海盜,加之我父親他老人家的威望,不過一載之工便可使窮篤百姓歸心。那時節廣陵之民甘願為我所用,配合王師征討呂布易如反掌耳!再者……若不挑殘破之地,呂布豈不會對我疑心?」

這個陳登真真不是等閑之輩,惜乎生人太晚了,若是早生十年,恐怕是比呂布、袁術更難纏的角色了。曹操雖對他有些不放心,但是聽他敢實話實說倒也覺光明磊落,便痛快地答應道:「好!明日上奏朝廷,任命你為廣陵太守。」

「謝曹公。」陳登得償所願這才起身見禮。

「慢著!」曹操抓住他的手腕,「呂布狼子野心誠難久養,非卿莫能究其情也。汝父現在下邳,遊說呂布鎖拿韓胤也有功勞,今雖不在職位,加以中二千石俸祿!」中二千石是九卿一級的官員才能享有的俸祿,陳登也沒想到曹操敢下這麼大本錢,連忙推辭道:「我看這就不必了,家父年事已高,恐今後也不能再為朝廷出什麼力了。」

曹操卻把手一擺,表現得頗為豁達:「元龍你既然已是郡守之位,老人家的俸祿豈能低於你?再者方才言道,我取下徐州之日還要與汝父痛飲一番,這份俸祿聊備酒資吧。」

「要是這樣說,那我父子慚愧領受了。」陳登不再推辭。

官也封了錢也花了,曹操這才想起呂布:「你們父子既皆有封賞,那我就暫且表奏呂布為徐州牧,假意示好以安其心。」

「此事萬萬不可!」陳登阻攔道,「呂布難服東方之望者,因其奪劉備之地而無有名分,加之黨羽眾多,兼有并州、兗州、徐州之黨,部下自相紛爭不能相一。倘若明公授其徐州之印,則徒令其名正言順矣。況且明公奉天子而行,日後必討呂布,那時節豈不成了朝令夕改朝廷內鬥了嗎?」

呂布是派陳登來討徐州牧的,沒想到陳登本人卻對此橫加阻攔,這頗讓曹操感覺好笑:「元龍,我自然不願加封呂布。但你為此事而來,現在父子皆有升賞,若獨呂布之事不成,豈不引其猜忌,招惹性命之憂?若是徐州牧不妥,那再把他所任左將軍提升一級如何?」

「明公什麼官也不用給他。」陳登微微冷笑,「這不算什麼事,見了呂布我自有說辭。」

「哦?」曹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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