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挾天子以令諸侯,借漢獻帝敲打袁紹 梁縣之役

都說人生大起大落,不過對於楊奉、韓暹而言,境遇起伏似乎也太快了。他倆不過是靠造反起家的白波帥,本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跟朝廷玩命的。因為董卓進京、群雄割據、天子東歸等機緣巧合,造反之人卻成了救駕的大功臣。巔峰之時韓暹受封大將軍、楊奉為車騎將軍,帳下小頭目一個個也都是校尉或者騎都尉。

但轉眼繁華如夢渺,短短一年的好運隨著遷都許縣而結束。官職、功勞一筆勾銷,倆人從開府將軍又恢複了反賊身份。聽說大將軍曹操、衛將軍董承、梁王子偏將軍劉服、匈奴右賢王去卑、豫州牧鎮東將軍劉備五路大軍奉天子之命一齊來攻,楊奉、韓暹嚇得腿肚子都轉筋了。

梁縣駐軍內部也起了爭執,有人想打、有人喊降、有人要逃。但是打該怎麼打,降能不能被接受,逃又往哪裡逃,卻誰也說不出門道。無奈之下,楊奉、韓暹只得留部下徐晃守城,二人率領一半兵馬在梁縣以東霍陽山沿路下寨,卡住出山的谷口,與城池呈掎角之勢,希圖能對峙到王師糧草耗盡。

曹操統領五路大軍離開許都疾速前進,很快在霍陽山前紮營。官軍堂而皇之號稱五路,實際上董承、王子服、去卑、劉備加在一起也不過是三千多人,尚不足曹操兵馬的一個零頭。為了表示尊重,中軍帳里除了曹操居中而坐,也為四人在下面各自安排了帥案,只是誰都不敢坐。

曹操逐個打量四人,故意裝作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皺著眉問道:「現在敵人據衝要之地下寨,我等該如何敵對呢?」

劉服還是那麼雄心勃勃,搶先道:「大將軍久經沙場,這等事還用問嗎?王師至此氣勢大盛,不可拖延時日以怠軍心。現強弱分明,不論他們戰與不戰,咱們都應當一鼓作氣直搗敵營!」

這話說得沒錯,不過曹操可不大高興。到了現在這會兒劉服還瞧不出子丑寅卯,氣焰囂張目中無人,曹操強裝笑意:「王子所言正合我意,各位將軍有何異議嗎?」

董承、去卑、劉備自不敢違拗,齊刷刷拱手道:「我等願聽大將軍調遣!」

「好!」曹操一拍帥案,「那咱們就直搗敵營……」

這句話沒落音,樂進、朱靈、夏侯淵這仨急性子就躥出來了。眼看就要討令,曹操趕緊呵斥道:「諸位將軍在此,哪容你們說話,給我退下!」仨人一見這陣仗,又不聲不響站回去了。

曹操笑容可掬地看著劉備:「玄德,我看衝擊敵營還要勞你前往。」劉備今天雖穿戴戎裝,但英俊之氣不減:「末將自當聽從調遣,不過……」

「自我帳下撥你五千精兵,任由你部將調遣!」曹操知道他顧慮兵少,替他說了出來。

「遵令!」劉備深施一禮。

「王子與右賢王緊隨其後以作接應。」

「諾。」劉服、去卑趨身領命。

董承畢竟是國舅,曹操不好隨便派他,笑道:「衛將軍與我共同觀陣,咱們給年輕的擂鼓助威。」

「好,好……」董承老老實實哪敢說別的。

少時間差派完畢,劉備、劉服、去卑各自回營點兵。典韋、許褚率領一千虎豹騎登上霍陽山,保護曹操、董承居高觀陣。只見狹長的山路間,五千先頭部隊直衝白波大營。楊奉、韓暹毫無戰意,唯恐營寨不固,外圍設擺了許多鹿角,也派出大量軍兵憑險抵禦。

曹操忍不住興奮,對董承道:「國舅,你用心看,劉備帳下可有兩員勇將,一會兒准能看到。」

董承不關心前面,只關心後面——典韋、許褚又站到他身後了,這會兒要是趁著打仗把他一宰,曹操只要對皇上說國舅戰歿陣中,可就稀里糊塗了事啦!他又開始哆嗦起來,低著頭戰戰兢兢道:「是……咱們一同觀看。」

果不其然,在萬馬軍中忽然突出一員戰將!雖然離得頗遠,但是那個形象在曹操腦海中呼之欲出——身高九尺,頂盔貫甲,外罩鸚哥綠的戰袍,腰系鸚哥綠的戰群,下有護腿甲,足蹬虎頭戰靴,胯下一匹雪白的戰馬。赤紅臉膛,寬額大頤,丹鳳眼,卧蠶眉,唇若塗脂,五綹長髯。手中擎一口大刀,長有丈許,刀頭形如偃月,冷森森耀人膽寒!

眼看那廝神勇無敵好似神仙下凡,掌中大刀劈鹿角、砍敵軍,無人可擋,尤其是那飄揚的五綹長髯,更襯托出舉重若輕瀟洒俊逸。曹操從杌凳上站了起來,高喊道:「快看快看,就是他!」

還未等他緩過神來,緊接著又有一員黑袍戰將趟出。他手中挺一桿丈余長矛,捅上就是窟窿,掃上就是跟頭。所過之處馬趟矛刺,簡直是浴血而過,胯下的戰馬都瞧不出本色了。忽然他將長矛送出,兩腕一使勁竟將大片的鹿角挑起,隨手一甩,砸倒一大片敵人。他隨即將長矛划了個圓圈,高聲喝道:「鹿角已開,跟我沖啊!」

人聲鼎沸之際,他這嗓子竟蓋過混亂,似如龍吟虎嘯一般傳出老遠,在山谷中回蕩了半天。曹操驚得打了一個寒戰:「真萬人敵也!」轉眼間,敵營已被撕了個口子,兩員勇將當先突入,三軍兒郎隨將而行暢通無阻。

曹操擦了擦額角滲出的汗水,低頭再尋劉備。瞪大眼睛找了老半天,才見在戰場很遠的山腳下插著大旗,劉備領著點兒人在那兒躲著,身邊有趙雲、陳到兩員小將保護。王子服、去卑的兵馬都跟著衝鋒過去了,劉備還原地不動呢!

曹操不禁冷笑——劉玄德志大才疏膽小如鼠。縱有百員猛將,保此無能之主,又有何作為?

「恭喜大將軍,您得勝了!」董承見縫插針趕緊奉承。

「國舅怎麼這樣講話?」曹操緩過神兒來,皮笑肉不笑地推辭道,「此乃王師得勝,應該恭喜當今天子才對嘛。」

董承頗感無趣,含含糊糊道:「在下失口了……大將軍恕罪。」

「哪兒用得著這麼多虛禮,」曹操這會兒挺高興,一把拉住董承,「咱們下山回營,準備追擊敵軍,就勢攻取梁縣。」

可是根本用不著攻城了,曹操剛剛佔領敵營就得到消息——城內敵軍舉城投降,楊奉、韓暹未能入城,已率兵南下逃亡。沒過多久,就有敵將徐晃謁轅門來投。梁縣城中尚有兩千人馬,糧草若干,曹操怎能不喜?他免去徐晃報門之禮,准其進入大帳。

「罪將參見大將軍!」那徐晃一跨進來便跪倒請罪。

曹操不喜歡背主之人,又見徐晃身材一般面目平庸——生得黃麵皮疏眉毛、三角眼大眼袋、鷹鉤鼻菱角口、黃焦焦一團虯髯,叫人瞧著不喜,便皺眉道:「你城中尚可堅……」

主簿王必見狀,湊到曹操耳邊嘀咕了幾句。

「哦?」曹操聽罷深感奇怪,口氣緩和了不少:「你可是護衛天子在曹陽奮戰,力退李傕的徐公明?」

「不敢當。勤於天子之事,在下理當如此。」

聽他言語謙虛,曹操轉怒為喜,又問:「當初是你勸楊奉表奏我官、引我入京的?」

「罪將不敢擔此功勞。」徐晃的回答依舊很謹慎。

「無罪,你起來吧。」曹操不住點頭,「你為何獻城投降?」

徐晃謹慎站起,拱手道:「有公亦……亦有私。」

曹操頗感興趣:「公者何論?私又怎講?」

「白波起兵乃因宦官亂政逼害,實不得已而為之,所為除暴安良掃滅奸賊。後天下大亂,楊奉、韓暹既不能保境安民就應該擇主而仕。所幸聖駕東歸之日立有勤王之功,當善始善終歸順朝廷。天子遷都國之大政,楊奉、韓暹意欲擁兵自重又起劫駕之心。可出生入死的兄弟們不願意再當賊了,長此以往難得善終,唯有投靠大將軍,輔保朝廷才是最佳歸宿啊!此乃為公的一面。」徐晃停頓了一會兒又道,「論私者……在下本良家子弟,曾為郡吏,失身為賊。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仕』,我不願隨楊奉、韓暹行不歸之路。」

「好個為公亦為私。」曹操頗為感慨,「梁縣駐兵依舊歸你統領,你身居何職?」

徐晃羞赧道:「勉為騎都尉,不過……無印。」

從朝廷官制上講,騎都尉是二千石的武官,曹操鎮壓黃巾的時候就當過,按理說已經不小了,但徐晃這個騎都尉卻寒酸得多。當初韓暹救駕,恣意保舉親信,手底下頭目皆是騎都尉、校尉一級。那時候朝廷還在流亡路上,連印章都不夠用,有時隨便畫個印綬就算封官了,徐晃的高官也是這麼來的。

「我上表朝廷賜你印綬!回去整備兵馬,你若能將北路卷縣、原武縣的反賊一併剿滅撫平,還會再加升賞。」

「謝大將軍!」徐晃深施一禮就要回去。

一旁站的于禁忽然邁步出來:「大將軍,梁縣尚未接收,不如暫留徐都尉片刻,待把軍中事務講明,再叫他調兵過來,豈不更好?」

軍中事務有什麼可講明的?這分明是怕徐晃回去有變,要在接收梁縣以前扣留在曹營。曹操瞅瞅他,微然一笑:「也好……」

旁邊的朱靈一拉徐晃的手:「公明兄請過來吧!」說著讓出上手之位。徐晃不敢自居,倆人推辭了一番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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