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說的結局

「你是說『真的就沒有別人了嗎?』還有下文?」

我不得不對後動君的發言進行確認。

「你還記得最初森君在讀那部小說時說過的話嗎?她說,在書的目錄,扉頁初都沒有寫明『上篇』的字樣。」

「但是,在從鳴海君的救生衣中發現的軟盤裡的那篇解決篇中,已經發生了『十人到齊之後』的事件,讀者已經自殺死去,故事已經結束了啊。」

說著,我回憶起十幾分鐘前,澤木說的話……

——當時,涼香也說,能發現『真的就沒有別人了嗎?』是問題篇前篇的人會很了不起。

問題篇的前篇——這話似乎另有其意。如果問題篇是前篇,解決篇是後篇的話,那麼應該說成「能發現『真的就沒有別人了嗎?』是問題篇的人會很了不起。」那麼重複地說「問題篇的前篇」的意思是,問題篇本身分為前篇和後篇。也就是說,從鳴海身上發現的磁碟的內容,只不過是問題篇的後篇而已。那麼重要的解決篇是在這兩篇之外,存在於我們還沒有發現的地方。

「作為推理小說來說,是一個很不錯的結構。」鳴海君說道,「本來300頁的小說,如果讀到200頁問題就解決了的話,那麼不管是多麼有力的推理,讀者都不會相信那就是真相。如果兩集的電視劇演到一半,犯人就被逮捕的話,那麼觀眾一定認為罪犯一定另有其人。」

「那麼你是怎麼知道故事還有下文的呢?」我忍不住問後動君。

「很簡單,因為澤木還沒有自殺。」

一個明快的回答。

「澤木強調涼香的保佑,讓所有的計畫得以順利進行。又怎麼會在最後的環節上功虧一簣呢?那是違法他的『道理』的。」

後動君又一次引用了犯人的「道理」。

「他是按照自己的『道理』行動的。不管是多麼難以理解的道理,只要是與行動相輔的準則,我可以接受。但是,很明顯,澤木的行動是違反他的道理的。按照道理,他是應該實施自殺的。」

但是,卻沒有實施。就算我們在他就要上吊的時候闖進的話,他也應該毫不猶豫地踢開腳下的椅子。然而,當時他邊說「得救了」邊把頭鑽出繩子,這和道理簡直有天壤之別。

「當然,如果澤木是受犯人操縱的受害者的話,那種行為是不難理解的。但是,因為他是犯人,就應該另當別論了。」後動君盯著他說,「我在確信你就是幕後的黑手的時候,你的所謂的『道理』……換言之,也就是『涼香的遺志』……你是無條件執行的。不管有什麼樣的障礙,你都會堅決地實行自殺。然而,你卻得救了……也就是說,你最初根本就沒有自殺的念頭。這就形成一對矛盾。事實是無法否定的。所以,這能認為『道理』是錯誤的。我們還沒有發現的法則……還沒有浮出水面。」

「真正的解決篇留在地下室的打字機中。」澤木君閉上眼睛說道,「液晶屏和鍵盤都已經損壞了,我為了留下紀念,就把它帶回家。」

也許澤木把打字機的殘骸當作涼香的屍骨,放在身邊,看到它就能聯想到涼香,復仇的火焰熊熊不息。而且這整整持續了一年的時間,我不禁感到心寒膽戰。

「電源插口已經損壞,磁碟也取不出來……最初提出要為涼香復仇的是流侃,那是發現屍體一周後的事情。其間,搜查令被撤銷了。他向警方隱瞞了屍體已經被發現的真相。我總覺得事情很奇怪,但是,當我聽到他的計畫時,還是大為震驚。」

我對他的話將信將疑。

「涼香的屍體沒有打撈上來,而是被流侃再次沉入水中。他對我說,等復仇結束後,再和警方聯絡,把她厚葬。」

「最初的計畫,沒有你的參與嗎?」後動君問道。

「最初,流侃打算一人召集小組的成員,然後把他們囚禁在3層,全部殺掉。」

「只是小組那些人的話,人數不是不夠嗎?」

「他並沒有拘泥於人數。最初只有寒川、青山、頭木、遠峰和流星。」

這些人都是和「救命」紙條直接有關係的人。當時,冰室不知道頭木保和紙條沒有牽連。可以說是一個變態的復仇計畫。

「那麼為什麼又把你加入計畫呢?」

我急著推進事情的進展。這次,還沒有萌生「道理」的土壤。

「眼前的人?」

「這次是真正的敘述者眼前的人。」

「也就是說,敘述者不是在向讀者講述,而是在向一個特定的人講述。」

「而且,那個人就是敘述者本人。」

但是,我有些不懂了。講述者早已經身體穿在木樁上死去了。難道和「小說中的讀者」是同一個人嗎?

「莫非『敘述者』和『作品中的讀者』是雙胞胎?」後動君馬上反應過來。

「對,中途和敘述者交換了位置。」

也就是說,有兩位講述者,其中一個人作為聽眾,藏身在讀者中間。有點故弄玄虛。

「第二次復讀的時候,我發現果真『作品中的讀者』在自殺前後可以理解為與以前的敘述者是同一個人。雖然是我的妹妹,但寫法相當的高明。」

「總之,在『真的就沒有別人了嗎?』這部小說,採用了利用雙胞胎飾演同一角色,以及『十人到齊之後』的第十個人實際並沒有自殺的情節展開方式。」後動君做出總結,「因此你才大肆殺人的嗎?」

如果有力氣的話,我真想好好揍他一頓。

「如果沒看到那本小說的話,我是決不會殺人的。即使受到流侃復仇計畫的唆使……如果殺人的話,最後也會選擇自殺,不會苟且偷生。一切都是涼香的指引。」澤木說道。

「怎麼會有這麼不負責任的解釋呢?難道只是偶然……犯下了滔天的罪行。」

「二本松君,你錯了。」後動君否定了我的說法。

「難道因為是屠殺事件,所以它的起因就必須是偶然的機會嗎?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偶然,才會發展成為一場大規模的殺人事件。澤木感受到了其中某種意志力的作用。」

「比如偶然遇到打算前往流冰館的李岡智里,這件事本身和在旅遊途中偶然碰到小時候的玩伴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就在它被認為是涼香的遺志的瞬間,就已經超出了偶然或者必然的範疇,對於澤木來說,那是天意。所以,可以毫不留情地殺害親人冰室、流星、以及其他被囚禁的眾人。殺掉這麼多人,卻沒有絲毫罪惡感的人,無疑中是在偶然中感受到了故人的遺志。」

「偶然一直站在我一邊。」澤木的態度很明朗,「因為有了計畫外的人的參與,恰好是十個人。最初我本來打算以『一年前送涼香來這裡的司機』為借口出席的,卻偏巧遇上李岡智里。這樣就沒有必要編造和現實相脫節的謊話。

「業餘偵探的登場更是求之不得的事,而且鳴海君也很好地勝任了推理的角色。你們闖入地下室來救我的時機也是恰到好處。而且也按照我故意留給你們的磁碟中的故事情節來推理這次殺人事件。只不過沒有把我當成受害者,而是真正的罪犯這一點,讓涼香的計畫落空了。

「本來在任何一個環節都可能會出現差錯,但是卻能夠順利地完成計畫。所以,還是應該感謝涼香的保佑,我承認所有的罪行,也準備接受所有的懲罰。涼香一定在天國等著我的到來。」

罪犯面對後動君說:「別人都很難理解我,你卻給予我理解。非常感謝!」

面對低頭認罪的澤木君,千葉縣的警察長官先於後動君開口:「因為被理解,所以被指認為犯人,也沒有任何怨言。」

「也許不是吧。」鳴海君否定了他的說法,「自己被指認為犯人也是計畫之中。所以,他才會感謝後動君。對於他來說,後動君不是妨礙計畫實施的人,而是保證計畫完成的功臣。」

「怎麼講?」

「因為在第三本小說中,是讀者揭露罪犯奸計的展開。」

我想起了最初澤木被後動君指認為犯人時候說的話。

——後動君,這件事必須由你來解決。涼香是這麼說的。

當時我很難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現在終於明白了。如果,一切按照小說中的情節進行的話,那麼犯人必須被揭露。謎團被破解,罪行大白於天下,這是推理小說的使命。

「在小說中,讀者就是偵探。那麼,如果旁觀這次的事件,後動君被放在了觀眾的位置上。」

澤木流石是一個變態的罪犯。一個就做好被逮捕準備的罪犯……一個以被指認為「犯人就是你」為最終目的的殺人犯……「如果你沒被指認為罪犯的話,又打算怎麼辦呢?」飛島警官問。

「那是不可能的。」澤木胸有成竹地答道,「只要有涼香的保佑,一定會有人出來揭露犯人的罪行。這是神的安排。」說著看看後動君,「即使沒有他,也會有別人在某個時候出現……為了給涼香復仇,神會為我們安排好一切。那一切的偶然就是一個良好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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