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肥皂泡的勇氣

我做了一個夢。因為不是純粹的睡眠,所以與其說是夢,還不如說是妄想而已。不管哪個,也都只是個惡夢。

就像電視上的現場直播一樣,在我大腦中的屏幕上,同時擺放著兩個浴缸,一個裡面有屍體,一個殺人狂揮舞著板斧。就在斬首時的一瞬間,落下的頭顱一下子消失在浴缸里。

幾乎同時,消失的頭顱突然出現在另一個浴缸的上方,掉了進去。

這時,我的身體晃動了一下。

「沒事吧,翔君?」睜開眼睛,看到小咲關切地看著我。

「你一定做惡夢了吧?」

大前田君朝這邊看來。我的眼睛無意識地搜尋著由井的身影,她不在房間里。

「這裡是……」我坐了起來,沒有感到任何的身體不適。

「流冰館的一間房間,好像是為客人準備的。」

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原來睡在床上。室內貼著木紋壁紙,屋子裡陳列著南國風情的木雕,和避邪的假面道具。

「這個房間叫做玻利尼西亞。」小咲說道,「流冰館的每個房間都有各自的主題,展示著冰室先生收集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工藝品。」

「展示」一詞用得恰到好處。在流冰館樓道的陳列中,我就注意到流冰先生的藝術感覺。

「旁邊的房間是中世紀歐洲的主題,再旁邊表現的是日本的安土桃山時期的文化。此外,還有中國、非洲、愛琴海……儘管各種各樣,但是有一個共同點,這些裝飾不會縮小居住空間。」

小咲環視了一周,說道:「這裡也是,擺放裝飾品時,首先以人的居住為大前提。一般的收藏家,在收藏的過程中,逐漸會被埋在收藏品中。但是,這裡的主人顯然不同。」

「當然,這也只能有錢人才能做到……但至少,冰室流侃是一個懂得有效利用金錢的富翁。」大前田君插著雙手,羨慕地說道。

「宅第的窗子全部都是封閉的。為了防盜,外面還有雙層的鋼化玻璃。而且,為了避免日光,特別是紫外線的照射,窗戶上還特意貼上了遮光窗紙。雖然良好的採光是哥特式建築的特點,但是為了保護這些藝術品,盡量縮小窗口的考慮也是可以理解的。為了保持空氣流通,樓道直至廁所都有完備的換氣裝置和中央空調。這裡的溫度、濕度調節措施會讓高級的美術館、博物館瞠目結舌。雖然只有兩層,卻設有電梯,可能是為了完好地運輸這些藝術品。」

原來在我昏迷時,大家已經對這裡做了徹底的勘察。

「對了,鳴海君那裡怎樣了?」我突然想起來。

「那邊的翔君,幾乎同時昏倒了。」大前田君說道,那邊的翔君也就是澤木秘書,「因為那邊沒電,所以先睡到明早,以便養精蓄銳。」

「到明早?到了早上,陽光能射進去嗎?鳴海君不是說從外面都釘著鐵板嗎?」

「不錯。那種地方光是很難射進去的,即使到了早上也很難察覺。不過鳴海君說,會上鬧鈴,所以不用擔心。」

門開了,由井和後動君走了進來。

「真是嚇了一跳。我還以為被關在裡面出不來了呢。」由井一開口就說道,看到我的樣子,一句關心的話也沒有,「電梯停住了……」

她興奮地講著自己冒險的經歷。

「怎麼按向上的按鈕,門都不開。只有『1』『2』的按鈕,『2』的燈亮了,按『開』,門卻不開。後動君,我當時真有點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她好像在徵求自己保護者的意見。

「那結果是怎麼出來的呢?」

「不知道。過了一會兒,『1』的燈亮了,我就出來了。」由井掃興地說。

「也就是說,不是門一直不開了。」

「但是,我還沒去二樓呢。電梯一直停在一樓。」

我覺得那不過是個故障而已。

「的確,如由井所說,事情確實很奇怪。」後動君與其說是在跟我們說話,還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冰室流侃表面上打著『尋找孫女冰室涼香』的旗號,把推理小組的人召集到一起。先不論集體失蹤是不是在計畫之內,難道就會擱置這個故障電梯不理嗎?」

一般的答案是否定的。況且,從這裡房間的裝飾可以看出冰室的性格,因此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電梯其實並沒壞。也就是說,電梯的作用不是為了向二樓移動。」後動君說完之後,好像自己都很難接受這個結論,「如果,這裡就是二層的話……」說到這裡,立刻收住了口。如果我的觀察正確的話,後動君是看到由井的表情之後收住口的。而且,由井也被後動君這意味深長的話激起了好奇心。

「二本松君,你感覺怎麼樣了?」很明顯,他在轉移話題。我回答,沒關係,「那麼我們就回到車上吧。如果警察來了,看到第一發現者的我們正在殺人現場閑聊的話,是很不好的。」

後動君首先出了房門。我起身鋪平了床單,感到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中。也許,在我昏迷的時候,後動君他們已經報警了。這原本就不是作為業餘偵探的我們就能解決的問題。即使可以解決,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不允許我們有過分自信的輕舉妄動。

「你可以扶著我的肩膀。」由井走過來,把我的右手放在了她的左肩膀上,做出支撐的姿勢。我對她的行為感到不解。不知她又會有什麼舉動,看到她向我微笑,我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翔君,關於剛才後動君說到的……」果然不出所料,由井說出了要說的話。後動君為了不激起她的好奇心,特意改變了話題,看來已經晚了。

「咱們一起乘電梯去地下怎麼樣?」

我很吃驚。沒想到她有這樣的想像力。的確,如果電梯的目的不是去二樓的話,那麼只剩一種可能——地下。後動君剛才的話,也正是這個意思。

「你剛才不是說身體已經沒事了嗎?」由井正在把我引入歧途,「如果那裡有冰室涼香的話,我們就可以得到一百萬了!」

一等獎一百萬——我早就忘到腦後去了。

「那個電梯一定是一個關鍵。這樣有錢人的家裡,設置什麼機關都不過分。」

設置什麼機關都不過分——的確如此。

「由井,我突然有個不大可能的推測。」我一邊說,一邊整理著思路,避免前後矛盾。但是,馬上就有了答案。不矛盾,與其他的可能性相比,目前這種情況最有可能。

「鳴海君他們就在與這個房間結構完全相同的房間里。」我盯著由井說道。

「怎麼一下子表情變得這麼嚴肅!好像催眠巫師一樣!」

「鳴海他們被催眠的時間大概3個小時。」

我做出看手錶的姿勢,剛好凌晨1點剛過。我們是2小時以前,大概晚上11點到達流冰館的。

「犯人殺死了出租司機和女學生,同時割下了他們的頭顱和手指,轉移到別的地方……只花費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也就是說,鳴海他們在距離這裡移動時間1個小時左右的地方。」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在這麼空曠的地方,再建一座和這相仿的建築,而且彼此的距離是1小時之內的路程。你認為犯人會這麼做嗎?」

「不會。但是實際情況是……」

「我也確信不會。犯人不會冒這麼大的危險。」

「那麼在更遠的地方?」

「恰恰相反。在更近的地方。」

「鳴海君他們就在這個地下!」我直指地面。雖然有些像在演戲,但是心裡卻非常得意,「你想想。如果就在這地下的話,建一個格局完全相同的建築,不是太簡單不過了嗎。然後,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昏睡中的人們轉移。如果是別處的話,僅僅運輸,就會大費氣力。因此,那個電梯也是用來搬運的。」

「翔君,你真行!」由井高興地拍拍我的後背。

這時,從裡面傳來了叫罵的聲音:「冰室流侃到底在哪?」

「快說!冰室流侃到底在哪?」那邊傳來了討厭的訓斥聲。

我和由井一邊走一邊密談,所以還看不到那邊走廊上發生的事情。走在前面的後動君、小咲君和大前田君正在被那人喝斥。

「如果有任何隱藏的話,就立刻到警署走一趟。」從男人的聲音上判斷,立刻就知道是個警察。

「您搞錯了,我們是打110報警的呀。」後動君辯解道。

「要是撒謊的話,立刻就會曝光。110都是有據可查的。」報警的人居然被懷疑,看來這警察好像並不是接報後趕過來的。

「您是來調查無頭屍體案的嗎?」後動君和對方確認道。

「你在莫名其妙地說些什麼?我們是為三倉井端午殺人案,來逮捕嫌疑犯冰室流侃的。」

聽到「無頭屍體」,對方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說著自己的事。真是單細胞的性格。如果想不生氣的話,最好不要和這種人打交道。

「誰是三倉井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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