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兩個流冰館

我們開始感覺到道路兩旁的樹木的壓迫感。

隨著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緊張感也越來越強烈。眼前忽然豁然開朗。右邊平整的空地上,依然矗立著曾經在世界史教科書上看到的中世紀的大教堂似的建築。道路的左邊是停車場。汽車在兩邊樹木茂密的道路上前進。

「這就是流冰館了吧。」後動君轉過臉來說。燈光昏暗……也許是故意這樣,製造出建築本身的高大效果。看上去,流冰館就像高高聳入無際的夜空。

「是哥特式建築。」大前田君說,「窗戶很小,而且數量稀少,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效果。這種上升的視覺效果,無可挑剔。」大前田君以評論的語氣說,我不知道,除了開鎖以外,他對建築也這麼在行。

「看!鳴海君的車!」由井把頭探出車窗相反的方向,看到了停在停車場上的「像草鞋」一樣的汽車。

「這麼說,這裡就是流冰館了。」後動君最先下車,一腳踏上了敵人陣地。

隨後下車的我們仰望著流冰館,越靠近越感受到了它的森嚴。

只有後動君一個人,為了觀察內部的情況,在四周走動。窗戶玻璃上,全部貼著不透明的窗紙,所以從外邊很難知道裡面的情況。

後動君拿出手機,撥通了鳴海君的電話。

「不行,還是沒人接。這裡本身有電話信號,但是鳴海君卻無法應答……」後動君表情嚴肅,「沒有時間猶豫了。應該正面突破!」說著,後動君走到看似建築物入口的位置。站在遠處的我們,看到大門上有叩門環。

但是,後動君好像沒打算用叩門環。

我旁邊的由井小聲說:「後動君,那裡有……」

她一邊說一邊就要朝後動君的方向跑過去。這時,傳來後動君嚴肅的聲音:「別過來!誰也不要靠近!」接著,命令站在離車子最近的我說,「二本松君,把車裡的手電筒拿來。」

我於是迅速行動。速度之快,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因為不能隨便走動,所以我把手電筒扔了過去。

後動君接過手電筒,馬上照了照自己的腳下。然後,好像追蹤線索一樣,一步步向我們這邊靠近。走到我身邊時,我才看到:「是血跡?」

後動君神秘地點點頭。從玄關一直延伸到流冰館四周的樹林旁。

小咲囑咐後動君要加以小心:「我去看看血痕一直到哪結束,你們在車裡等著。」

「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我也去吧。」

如果能說出這樣的台詞的話,會很像英雄。但是,這時的我,因為驚嚇,早就第一個鑽進了車子里。小咲卻在我後邊才上的車。如果要罵我「你這個膽小鬼」,其實也一點也不過分。但是,這時的小咲卻說道:「翔君,你就留下來保護我們吧。」

多麼令人振奮的話語呀。聽到這話,我感到了作為男人即使捨棄生命也應該保護女人的責任感。

「那咱們也應該趕緊換好衣服,做冒險的準備呀。」

由井似乎一點也不緊張。事到如今,還把「冒險」掛在嘴邊。可是,換衣服又是什麼意思呢?由井自己鑽到駕駛席,忙個不停,好像真的在換衣服。要是偷看的話,一定會被她大罵,我於是一動不動。

「翔君,你在幹什麼?還不趕緊換衣服?」說著,由井把一堆白色的東西扔給了我。原來是一件半袖短衫,和由井穿的顏色一模一樣。由井最後戴上用同樣顏色的布包著的帽子,打開頭前的照明燈。

「你究竟要去哪?」我用手擋住刺眼的燈光,問道。

「翔君,你先穿上吧。」小咲也意外地勸我說道。但我仍然有些猶豫,「廣美,真是太好了,終於找到這套衣服的主人了……」語氣就好像是說這是情侶裝一樣。不過,我卻沒有一點那種心思。

「不願意穿就算了。」由井看看我,故作平靜地說道。

過了一會兒,後動君和大前田君回來了。

「血跡一直延伸到海岸。那裡有一個水泥的河堤。就在那裡消失了。」說著,後動君看看我的裝束,「最後這套衣服還是被二本松君弄到手了。」

這話似乎有言外之意,我旁邊的大前田君滿臉羨慕的表情。

「這衣服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既然已經穿上,再說什麼也是無濟於事了。

「水晶鞋。」小咲說道。我意識到自己又被捲入這些人的什麼遊戲里。於是,只好主動改變話題。

「也就是說,受害者可能被用船帶到什麼地方去了?」我說出了看似最為合理的推論。但是——「千萬不要先入為主。」後動君說道。究竟如何呢?存在多種可能性。我並不認為我剛才的發言存在什麼偏頗之處。

後動君隨後解釋了其他情況的可能性。

「流血的人不一定就是受害者。也可能是犯人本身,或者根本不是人。當然也存在不是血液,而是其他物質的可能性。千萬不要限制在一種可能性中。」

「其實這我也是知道的。」

「從流冰館到海岸,也不一定是血滴原來的路徑。也可能,流血的人從海岸進入了流冰館。兩種可能性五五分。當然,通過鑒定,是可以知道血液的滴落方向的。」

「那就快點確定下來吧。」由井說道,沒錯,百聞不如一見。

流冰館的大門沒有上鎖。大理石玄關旁有足夠的脫鞋的地方。但卻沒有看到拖鞋一類的東西,看來這裡是可以赤腳進入的。

走廊分為兩條,一個筆直延伸,一個向右拐過去。牆壁上的燈等距離地排列著,下面放著夕陽甲胄、大青瓷壺等裝飾品。電視上經常看到,一些有錢人家裡,經常會擺放些看似高檔,其實沒有任何美學和收藏價值的陳列品。但是,這個宅第不同,這裡就像一家美術精品陳列館。前提是,如果地板上沒有血跡的話。

沿著血跡,我們進入了走廊的裡面。

「有人嗎,打擾了。」後動君站在大廳里喊道。

「沒人回答的話,我就進去了。」這是由井。一副探險的裝束,我也和她一樣打扮。

後動君打開了最近一間房間的門。

「這是怎麼回事?」後動君的話把我們都吸引過去。

可以看出這裡好像剛剛開完宴會。左手的牆壁上還掛著液晶屏幕。放著6把高背刺繡靠椅,全部面向屏幕的位置。桌子上放著6隻茶杯,按照顏色應該是葡萄酒、橘子汁、還有威士忌或者烏龍茶。

「好像吃完飯,大家一邊喝酒一邊看電影的場景。」小咲說道。就好像正在宴會高潮時,大家突然離開座位一樣。

「好比瑪利?塞萊斯特號的故事。」

日常生活的場景栩栩如生,但乘客和船員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剩下在大洋上飄蕩的空船。但是,沒有人有任何反應。可能他們不知道這個故事,也可能這個故事太有名,大家已經不屑一提了。

「如果有碳酸飲料,就可以大致推斷他們離開的時間了。」後動君遺憾地說道。

「即便如此,應該沒有離開多久。因為室內還留著強烈的香水的氣味。」大前田君說道。

的確,剛一進屋,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香味。一種香甜的、縹緲的香味。說不上醉人,但卻是一種身體上難以抵禦的香味。

這時,後動君好像被誰拽了一下,立刻走到牆邊,試圖打開窗戶。但是室內的窗戶全都封閉,即使想打碎玻璃也不太容易,因為防盜措施嚴密,每一層玻璃都有相當的厚度。

「不好,大家快點出來。」後動君意識到窗戶打不開後喊道,「屋子裡充滿了氯仿。」

我們一起來到空氣流通的停車場。

「被召集到流冰館的人,吸入氯仿後,喪失了意識……」後動君說道。大家看著停在停車場上的紅色跑車,接著說,「車還在這裡,不知人已經被船運到哪去了?」

「鳴海君可能也在船上面吧?」小咲不安地說。

「可能是吧。他在尋找暗室時,被人發現……」後動君只說了這些。但是,我卻想像到了下面的可怕的場景:「冰室流侃本來打算殺死一行人。結果不想入侵者鳴海君出現了。為了防止他破壞計畫,或者報警,所以還不如連鳴海君也……」

「住嘴!」由井喊著,堵住了耳朵,「為什麼要說那麼恐怖的情節呢?即使開玩笑,也要有個分寸!」

的確如此。但這不是我所喜歡的推理小說,而是現實中可能發生的事情。

「對不起。」我向她低下了頭。

但由井沒有看我一眼,說道:「不是有給遠峰老師的信嗎?這只是一個遊戲而已。因此,冰室把大家帶到遊戲地。鳴海君被發現的時候,肯定會說『我是名偵探——鳴海雄一郎,能不能讓我加入遊戲呢?』」

那時,我心裡一緊。

此時此地,我感到了生命的短暫。然而,這時後動君按下了手機的應答按鈕。說了一兩句之後:「請稍等……」

剛接電話時,後動君向大前田君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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