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命!」

第二天下午,我恰好沒事可做。

入學教育說明會昨天已經全部結束。本以為從今天開始就可以正式開始大學生活,但上午的兩節課全部是教授們的自我介紹和雜談,以及本學年的課程設置等等。那些無聊的內容不需要90分鐘的講義時間,我們11點剛過就放學了。下午的第二外語課也在公告欄中貼出了停課通知。

我和其他同學一樣,都在為不用上課而高興。而且,接下來上完一周課之後,緊接著就是黃金周 ……除了學習有很多課外時間,因此必須找點事做,不然可能會害上五月病呢,這正是病灶的所在。

「為了不害上五月病,想辦法度過有意義的大學生活吧。」

我故意說給自己聽,給自己打氣。不用說,目的地是「難啟之門」研究會,昨天的這個時候去過的地方。但是,我又有些猶豫不決。因為有點害怕和由井廣美見面。

「主要是不知道見面後該說些什麼,來緩和昨天的僵局。」

男孩挨了一巴掌,女孩哭著跑了出去——如果發生在戀人之間的話還好,對於初次見面的我們來說,似乎像在寫電視劇本。如果是電視劇的話,可能兩個人會走到一起,但現實生活中的我,對於那樣的結果想都沒想過。

「今天還是乾脆先回家吧。」

我知道這是缺乏勇氣的表現。

「一切從明天開始。」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大腦中總有一個「二本松翔希望留下」的想法,雙腳還是不聽使喚地朝研究樓走去。就在我停下腳步,要沿原路返回的時候——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背後划過。春風的話,力量大了些。可能是因為心理作用,感覺肩膀被「嘭」地拍了一下。

我追尋著風的軌跡,向後彎腰,身體轉動了半周,想看個究竟……但一不留神,連腳也被「連根拔起」,身體一下癱軟在地上。在旁人看來,就好像一個突然四肢無力發作的病人,或是一上台就演砸了的舞蹈演員。

「你還挺結實,翔君。」一個很熟悉的聲音。我躺在柏油路面上,身體扭著,尋找著她的身影。

「由井……」

語調中頗有些怨氣。但說實話,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和昨天一樣,她滿臉天真的笑容。隨便地稱呼我「翔」倒比一見面雙方都很尷尬來得自然。

「幹什麼,不許這麼隨便地稱呼人家。」她雙手叉腰做出一副兇狠狠的架勢,但在我看來這時的她倒是多了幾分可愛。不知我的心情是否被她看穿,於是氣勢更勝一籌,「好吧,為了昨天的事情,我向你表示抱歉,所以特許你這麼叫我。」

哪有什麼特許呀,大家還不都是這麼稱呼嗎,當然我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那好吧,我也允許你稱我為『翔』。」

連我自己也沒想到談話會進行得如此順利。而且是在人頭攢動的校園裡,以這種四仰八叉的姿勢。

「真是遺憾。你可能沒看到吧。」

我被她這話搞得莫名其妙,正準備站起身的我,發獃地看著她。

白襯衫配深藍色百皺裙。她的雙手交叉放在裙子前面。難道她所說的「沒看到」就是這個意思嗎。原來,由井認為我是出於不軌動機故意跌倒的吧。

「你以為大家都像你一樣耍把戲呀……」

「那我就先去研究室了,你可一定要來呦。」

她的舉動和以往一樣捉摸不定。不一會兒,她已經向研究樓方向走去了。

系著白色蝴蝶結的馬尾辮左右擺動,白法郎色的高跟鞋跟「咔咔」作響。

「真是個野丫頭。」

我感覺到有些得意。真是「春風撩人」吶,由井的短裙輕輕飄起,頭上蝴蝶結的白色、腳下高跟鞋的白色、點綴著心形裝飾的耳環的白色,春風把這些白色全部都送入了我的眼帘……

「研究會」的牌子又掉下來了。我再一次站在「難啟之門」前,振作精神。我是個男人,以前的不愉快已經隨著春風煙消雲散了,我又興奮起來。

「真早啊,翔君。上午的講義結束了嗎?」走廊另一端傳來了鳴海的聲音。

和昨天一樣穿著茶色的西服——不,昨天是接近駝色的淺茶色,而今天是咖啡色。樣式相同,都是單排三扣。領子是很少見的劍形尖領。因為很少能在商店裡看到,所以可以推測一定是定做的樣式。鳴海家一定很有錢,抑或是做服裝買賣的。

讓我高興的是,鳴海也很隨意地叫我「翔君」。雙方沒有任何生硬的感覺,反而感覺這樣更加自然。

「有什麼好事嗎?」他看著我說。

「哎,你怎麼知道的?」

「男生女相。」

我正躊躇時,鳴海已經把門打開。門裡邊出現由井和小咲君。

「看!被我說中了不是!」和昨天一樣,由井最先開口。

「真的!」天哪,這話居然是從小咲嘴裡說出來的。原來都是由井搞的鬼。她把全部都告訴了小咲,然後等著我掉進圈套,然後大加嘲笑……「你們在說什麼?」這時,我只能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面孔。

「大家都聽說了,翔君。」我很感動她能這麼稱呼我,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消除誤解……我一定要澄清事實……我慌忙地走到她身旁。

「別誤會,小咲。是風的緣故……」

小咲和昨天一樣,坐在後動君的桌子旁邊,可能那是她的固定位置吧。我跪在她的椅子旁邊……好像參見女王的步兵。

小咲還是笑容可掬的,把嘴湊近我的耳朵,然後小聲說,「你們兩個能和好,真是太好了。廣美君也特別高興,她看到你也是滿臉喜色,有點不好意思,所以就先跑回來了。」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原來廣美就告訴了小咲這些,根本就沒說我的那件糗事。

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當我正沉醉在和小咲咬耳朵的小小的幸福中時,突然留意到由井在和鳴海君嘀咕些什麼。

「對了,翔君,」鳴海君攻其不備,「由井的短褲是什麼顏色的?」

「應該是白色……」

——完了,中計了。

和小咲說話,讓我放鬆警惕,然後再突然出擊。好厲害的欲擒故縱的戰略呀。

「哎,中了一計吧。」說話的是坐在房間窗戶邊的後動君,恐怕是這個大好人給由井支的招吧。

「真不愧是後動君呀!」由井也高興得不得了。

「小咲,鳴海君,感謝大家的大力支持。至此,『日本第一品行欠缺者』的證據已經充足了。」

怎麼聽這個「日本第一品行欠缺者」和我的名字「二本松翔」發音相近,語義雙關。

總之,都是和我過意不去。我已經喪失了抵抗力,只好忍氣吞聲,被置身在受害者的立場上。就在我失望的時候,又是小咲關切地走過來。

「不過,翔君,就像我剛才說得那樣,廣美的心情很不錯噢。」

這些溫柔的話碰撞我的耳鼓,不知是話的內容的緣故,還是小咲的聲音的緣故……恐怕是因為後者吧,我的氣一下子消了不少。鼻孔中還有清香的氣息在飄蕩,當然,是小咲的氣息。

我安靜地看著她,她正高興地看著由井興奮得手舞足蹈的樣子。從那包容的笑容中,我想剛才的那些話,可能完全是出於她的創作。多麼了不起的女性啊。在幕後默默地維護著我和由井的自尊心……昨天小咲被稱之為假靈能者、偽靈媒師,如果我是神的話,會把所有的能力都賦予給這樣的女性。

「小咲……」

我還沒想好如何來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就開口叫了她的名字。但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就在小咲轉過臉來時,響起了敲門聲。

我條件反射地把頭轉向門的方向。

接著,和我一樣新的門把手上一隻熊臉雕像也歪過腦袋。

「熊……?」

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那怎麼變成了熊?」我看著小咲尋找答案。

「嗯。」小咲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千真萬確,「難啟之門」研究會的門把手已經變成了熊臉的圖案。

門把手是一隻熊臉。

既不是在門把手上掛著小熊的吉祥物,也不是給門把手套上小熊圖案的布飾,而是門把手本身是一隻木雕的熊臉。還好嘴裡沒叼著大馬哈魚。不知是從哪裡弄來的這麼一隻不合時宜,而且並不可愛的熊臉。

那隻熊,當然完全是出於偶然,就好像照鏡子一樣,在我頭傾斜的時候,它的腦袋也同時轉動。因為鏡像中的熊下面沒有身子,所以準確地說,它的頭恰好向右傾斜90度。當然,在它自身看來,是向左傾斜90度。這些都無關緊要,問題是,就是因為為了更換這個門把手,昨天我居然吃了一記耳光,真是越想越不服氣。

「打擾了。」

有一個低沉的男人的聲音。只要發現熊臉扭動的事實,況且之前又有敲門聲,所以可以預測門外有客人。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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