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難啟之門……

我發現那扇奇妙的門完全是出於偶然。

就門本身來說,和等距離排列在走廊上的其他十幾個門沒有任何分別。似乎為了和奶白色的牆壁取得協調,門一律呈淺藍色,向右開,左端配著圓形的把手。名片大小的塑料牌掛在與視線相齊的位置,上面寫著門裡面人的名字。

那天,我為了找個人,走進了那座大樓。大樓一共5層,每層有十幾間彼此獨立的房間。

我挨間對照著要找的人的名字,但一無所獲。走到走廊盡頭時,我發現了那扇奇妙的門。

「難啟之門……?」

我不經意間念出上面的字,卻不解其意。

由於某種原因而被封的房間,天長日久沒人再知道其中的原委時,漸漸地被稱為「難啟之屋」。所謂「難啟之門」,恐怕也有類似的原因吧,我想。大凡這類事情,都伴有幽靈的出沒,或者殺人狂行兇之類的恐怖傳言,但我一直認為,即使是在這樣的房間里,只要過正常人的生活,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實上,從出生到現在這20年中,我無緣邂逅這樣的房間。

但就在此時此刻,它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難啟之門……」

我又一次念出了聲,接著半信半疑地「難道這就是,難啟之門?」

心中滿是狐疑。我頭腦中所描繪的「難啟之門」應該是舊公館的一間地下室,或者荒廢了的中學理科實驗室,或者身敗名裂的豪門家中的一間廢屋等等,總之至少應該是塊腐敗不堪的朽木。我沒法認同面前這扇塗著淡淡藍色的門,堂而皇之地以「難啟之門」自居。

但我又不得不承認眼前這扇門的確是「難啟之門」,因為——門上寫得清清楚楚……白板比一般寫著室主人的名牌大兩圈,用濃墨橫寫著「難啟之門」。

我把來此的目的拋在腦後,憑著好奇心的驅使,手伸向了門把手。

「啊……」

因為接下來的事情出乎意料,我不禁叫出聲來。從「難啟之門」聯想到的是,門是上了鎖的——這場景無意識地浮現在我的腦海里。與此同時,我也猜測門是否會順從地打開呢——儘管沒有任何根據,但我的確這麼認為。如果是喜劇電影或者漫畫的話,在我拉門把手之前,門就會從裡面自動打開,給可憐的來訪者來個措手不及,不過這次沒有這樣展開。

「這是怎麼回事?」

我盯著握在自己手中的門把手。不管門是否打開,從一開始門把手就已經掉了下來。

由於向後拉的用力過猛,我被狠狠地蹲在地上,這樣的結果和屁股的疼痛讓我覺得有些惱火。

——對!一定是誰的惡作劇。

我聯想起前幾天在電視上看到的「吃你一驚」的節目。故意在坡道上撒蘋果,讓自來水管不流水等,看當事人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我坐在走廊的地上,左右觀察,尋找隱蔽攝像頭的位置。不過我馬上意識到攝像頭是很難被輕易發現的,於是為了不讓全國的觀眾看到我這副窘相,我像模像樣地站了起來。

我是有常識的。這類節目一般會備有兩台攝像機,一台放在稍遠的位置,為了拍下全景,一台則設置在離對象較近的位置。

「如果是這樣的話,攝像機應該在這兒吧。」

我很得意自己的推理,說話時彷彿就站在話筒前,心情就好像名偵探在宣布「你終於被我逮住了」一般。頭腦中甚至浮現出,自己被邀請到電視台的演播室,被主持人問道「您是怎麼知道攝像機的位置的?」

於是,我把頭靠近可能安放攝像頭的「圓孔」。

「構思很巧妙。直到最後一刻,被害者都無法知道攝像頭的存在。只有等門把手掉下來以後,一切才可以真相大白。」

我一邊想,一邊向可能放攝像頭的位置——門把手掉下後留下的空洞看去,那裡應該有架超小型CCD攝像機。

「哇!」

我感到特別慚愧,又一次坐到了地上。

——完了,難道又上當了?

儘管失態窘相已經無法挽回了,但從門洞中伸出人的手指,的確是意料之外。

「怎麼這麼吵呀?」

這時,隨著說話聲「難啟之門」從裡面打開了。

「哎,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男人從門後探出頭來朝我這邊看,樣子和他的聲音一樣穩重。眼睛稍稍下垂,臉的下半部有些浮腫,可能是因為臉部太大的緣故,頭髮看上去很少。整個人就像一隻打瞌睡的大河馬。

「大前田君,有事嗎?」

接著從屋裡傳來了女人的聲音。低緩的、嬌婉的聲音中,有一種可以吸引男性的力量。從容的語調讓人聯想到應該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女性,可當門大開時,卻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

她友善地向坐在地上的我伸出手來。然而我卻沒碰她的手,而是以極快的速度站了起來。

「哦,沒關係,我沒事。」

我感覺自己面紅耳赤,心裡一邊祈禱著對方別看出自己在臉紅,一邊假裝沒事,故意拍了拍並沒被弄髒的牛仔褲。

「摔倒了嗎?如果受傷的話就麻煩了。可以的話,進來說話吧。」

如果受傷了的話,她可以幫我在屁股上敷熱毛巾——從她溫柔的語氣中,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以前只是耳聞而已的「楚楚動人的女性」,現在就站在我的面前。

她眉毛又濃又粗,眼睛大而美麗,臉部豐腴得恰到好處,天真且純潔。頭髮垂到肩部,露出一邊的耳朵,兩鬢的頭髮顯得俏皮而可愛。

「沒禮貌!在所有來到這裡的人中,你是最過分的。」

剛一進門,就聽到了這一番責罵。對面的是另外一個女孩,站在門的陰影里,抱著雙臂,做出要大加評論的架勢。

「過分?你指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

我反駁了對方沒有根據的誹謗。

「過分就是過分,不然你把手放在這裡試試。」

她把食指放到了我的鼻子下面。意思是……看看鼻子有沒有變長 。我有些無所適從,連我自己都感覺到渾身在發燒。

「你這笨蛋,你的臉還在發燒,快說實話吧。」

她再次以言相擊的時候,我竟然有些猶豫了。

「不好意思,千萬別介意。由井說這話其實沒有任何惡意。」

靠牆站著的男人,嘴裡叼著煙捲,這樣說道。他穿一身淺茶色西服,背頭。

「你看,由井的表情,更是滿臉為難呢。」

「由井」似乎是剛才奚落我的那個女孩的名字,從她的表情中的確很難察覺出敵意。眉目清楚……大眼、大嘴、大耳朵。長長的睫毛向上翻卷,烏黑的頭髮一直垂到肩胛骨附近。作為女性不是魅力十足的那一類,但具備一種吸引人眼球的氣質。

「是個本性善良的女孩,請你原諒她吧。」身穿西服的男人說道。

「你在說什麼呀,好像把一切都看透了一樣。鳴海君和大前田君剛來的時候,不也是和這小子一樣,眼裡只有咲君嗎?」

「是啊。所以由井你每次都有相同的反應吶。」

我邊聽邊把他們說到的人名和面前的這幾個人分別對號入座。

首先,這個女孩叫「由井」,穿西服的叫「鳴海」,最初讓我著迷的那個女孩叫「咲君」,像大河馬的那個叫「大前田」。

「那麼,你叫什麼呢?」鳴海問我。

「我嗎?」

可能看到了我莫名其妙的表情,鳴海攤開雙手,半表演似的解釋起理由來。

「剛才從我和由井的對話中,你已經知道了這裡所有人的名字。你一邊搜尋著記憶,一邊對應著每個人的長相,這點從你的眼神中能夠看出。」

我並不是有意識地依次去看每個人的臉,但被他這麼一說,好像確也如此。不管怎樣,的確我在頭腦中整理著這些人名,所以也只好承認這個事實。

「你說的沒錯……」

「你肯定在想,即便如此,我又為什麼非把名字告訴你們不可呢。」鳴海的思維方式和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推理小說中名偵探的角色。一個有點愛刁難人的名偵探。

「就好像一個名偵探吧……」

這回又被他搶了先,鳴海又一次說出了我的想法,我感到有些摸不著頭腦。

「作為名偵探,首先就應該詢問對方的姓名啊。」

原來如此——這位鳴海君本來就是以名偵探自居,事情變得有趣起來。

「首先自報家名如何呢?」我索性投其所好,說出了偵探小說中再陳腐不過的台詞。

「噢……」可能因為正中下懷,鳴海高興地點點頭,「我叫鳴海雄一郎,在這裡擔當究源解謎的思考人物。大家都叫我名偵探。」

我吃驚不小。不是因為和名偵探面對面,也不是因為有名偵探存在這件事本身。大千世界,勝任名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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