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身死族滅土司風光不再,北境布武燕然漢騎重來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思州城外軍營中仍是一片肅靜,巡弋的巡弋,站崗的站崗,可是當最後一縷陽光沒於地平線下,整個大地歸於沉寂之後,方七佛的中軍大帳突然搔動起來,先是隱約的尖叫吶喊聲順風飄來,隨即點點火光燃起,那是一支支火把。

從城頭看去,由那些火把的移動的,好似是一條火龍。

田祐恭此時已經失去了一方霸主的從容和氣度,驚慌失措、狼狽不堪。

巨大的實力差距面前,根本沒有任何一絲絲的機會留給這個黔中霸主。

方七佛安撫住播州楊氏之後,率兵平推,一口氣攻到了思州城下。

田氏最後的精兵,也不過萬餘人,在城頭上顫顫發抖。

城下的烏蠻族兵馬,又添了許多交趾兵,他們大多是黑瘦健壯,靈巧剽悍,死戰不退的天生戰士。

這樣的人,在黔中各個部落中,也不缺少。

但是聚集起十幾萬,就不是任何一個部落能做的了。

尤其是這十幾萬人,配合默契,令行禁止,更是難得。

方七佛在西南,已經是戰無不勝的名將,楊霖當年一語中的,這廝打順風仗是無敵的。

只有手頭的兵力是優勢,紙面實力碾壓對方,方七佛就絕對不會翻車。

城頭的守軍叫苦連天,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白天還好好的,到了晚上就瘋了一樣的攻城。

好在思州作為田氏的老本營,被打造的十分堅固,周圍的城寨一個個被攻克,這個地方反倒屹立不倒。

田祐恭幾次派人前去請降,都被方七佛拒絕,此時不是最後時刻,若是受降便不好再處置他們了,否則的話,好不容易安撫住的播州楊氏難免心生疑慮,有可能會造反。

必須將田氏全殲,把這個黔中土皇帝滅族,才能震懾此地的各個土司,將來改土歸流時候才能保證順利。

田祐恭手扶著城牆,大聲呵斥手下射箭、扔檑木滾石。

「退了!宋軍退了!」

歡呼聲響徹城樓,宋軍正在緩緩撤退,刀盾手舉著盾牌,防備箭矢,掩護後面的將士撤離城下。

許多田氏兵馬互相抱著痛哭,他們也都沒有想到,這麼激烈的攻城會被自己打退。

看來今夜可以睡個好覺了……

只有田祐恭感覺有些不對,剛才宋軍並沒有顯露疲態,反倒是城樓上的自己人,快要堅持不住了。

這些人退的蹊蹺……

突然,他的腳下一歪,帽子也遮住了眼睛,只感覺天旋地轉,城牆在晃動。

須臾間,轟隆的炮聲響起,烏蠻三十六族的定峰部最擅長的就是挖洞。

他們趁著夜色和攻城的宋軍的掩護,掘土到了城下,埋了滿滿的炸藥。

火光衝天而起,濃煙滾滾襲來,許多田氏守軍被活活嗆死。

思州的城牆上,露出一個大的缺口,足足有十幾尺長。

田祐恭站定之後,抹了一把臉上的塵土,煙熏火燎之下,只剩下牙齒還是白的。

「我田氏,今亡矣……」

說完之後,田祐恭一屁股蹲在城樓,再也站不起來了。

硝煙散去,一陣金鼓聲響起,無數兵馬湧向城門。

方七佛在中軍陣中,沒有絲毫喜色,面沉似水十分冷靜。

在沒有完全勝利之前,任何慶祝都是一種犯罪。

「鄧武,輕騎圍住四周城門,今夜但有想要離城者,一律斬殺!」

田氏經營黔中五百年,鯨吞蠶食了不少的土地,治下人也越來越多。

在黔中,他無疑是強大的,但是這種強大,放到大宋便不值一提。

就算是貴州全境,在大宋來說,也是最貧瘠人口最稀少的一個地域。

這裡交通不便,道路閉塞,經濟發展緩慢。

唯一的優勢也是地勢險要,當地兵馬擅長山地作戰,但是前來征討的宋軍,也是大理高山上居住的烏蠻三十六族,他們的這個優勢也蕩然無存。

大軍殺入思州城,很快就將城門突破,田氏兵馬開始四散奔逃。

清晨十分,城中的動亂逐漸平息下來,田氏府邸佔據了思州的大半個城池,如今被圍的水泄不通。

門口的一個坑道里,落葉堆積,突然一個烏蠻偏將把手裡的標槍一扔,過去之後拔起槍來,上面插著一個肥碩的老鼠,眼看已經死了。

「方帥說了,連一隻老鼠也不能放出去,都給我盯緊點!」

城門外的大道上,方七佛帶人,慢慢入城。

兩側都是宋軍兵馬,城中血腥氣濃郁,方七佛目不斜視,拽著馬韁繩,緩緩前進。

今日是大宋宣和四年五月初一,距離發兵的日子,過去了一個月零二十天。

兩個月戡平叛亂的目標,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對黔中的整頓。

這裡可以說是土司制度的中心,羈縻官也就是被楊少宰成為土司的家族和部落遍布整個黔中,以田氏最大。

叛亂已經平息,西南的血腥和殺戮,才剛剛開始。

這次的目的是改土歸流,戰爭的完結,並不代表和平的到來,接下來的日子絲毫不會輕鬆。

方七佛知道自己的使命,是把這廣袤山地上苟活了千年的奴隸,變為大宋的百姓。

鄧武縱馬趕來,在馬上抱拳,道:「方帥,昨夜田祐恭的長子田汝端想要逃走,已被捉了回來。」

前方趕來的劉承志,也抱拳道:「田家其餘人等,都被擒住,現關押在田府。」

方七佛嘆了口氣,道:「田家蠱惑當地百姓,作亂謀逆,屠殺州縣,罪無可赦,誅其族!」

「三天之後,設台祭奠戰死的弟兄,並被屠殺的陽州百姓。聚集思州居民,前來觀看田氏伏誅。」

方七佛的命令,很快在思州傳播,所有的人都不敢置信。

往日里高高在上,路過時候跪的不及時,或者敢抬頭看他們一眼,就會被剜去眼珠的田家人,竟然也有被滅族的時候。

這幾百年來,只看到他們滅別人一族了,何曾見過他們被人按在地上斬首。

土司治下,就是這樣,人生下來已經分了三六九等。

普通人就是再有才幹,也只是田家的奴隸,田氏出身就算是再低劣,那也是主人。

長相俊美的女子,被他們看上了,不管是嫁做人婦的,還是年幼的,都難逃毒手。

他們的車轎路過,所有人必須跪在兩側,若是擋路輕則一頓鞭子,碰到車內的人心情不好,就是當場打死,也沒有人敢看一眼。

烈日當空,思州的空地上,人頭攢動。

很快,田氏三百餘口,被押赴刑場。

百姓們爆發出一陣驚呼,很多人膝蓋已經發軟,甚至有人還是跪了下去。

這些田家人,人人不復從前的神采,臉色蒼白,雙眼無神。

雙腿打顫,有的人乾脆就是被拖拽著前進。

負責行刑的劊子手,全都是赤著半邊胳膊,懷裡抱著一柄大刀。

田家男女老少,三百餘口,十人一批,輪流被押到斷頭台前,撅著屁股伸長脖子。

田汝端倨傲的神情,已經不復存在,涼薄的臉上,掛滿了驚恐。

一串噁心的鼻涕,垂在頭下,眼淚滾滾而落。

一聲鑼響,田祐恭、田汝端等十個嫡派子孫,人頭落地。

人群中又是一聲驚嘆,匯聚成巨大的聲響,在思州迴響。

接下來,是第二批……第三十批次。

圍觀的人,已經看得麻木,突然不知道是誰挑的頭,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

人們聲嘶力竭地怒吼著,高舉雙手,互相擁抱。

這一刻,很多人都覺得渾身輕鬆了,一直壓在他們頭上的大山,沒有了……

昭德坊,書齋。

楊霖對於遠在西方的征戰絲毫不知,而且也沒有什麼興趣。

他的情報系統雖然十分強大,但是礙於如今的交通條件,在遙遠的西陸並沒有布置情報番子。

雖然耶律大石心心念念東方戰場,楊霖卻對西方不甚在意,那裡如今就是一片蠻荒之地。

如今氣溫逐漸回暖,大戰一觸即發,書齋內的牆壁上,也掛滿了兵馬山川地勢圖。

這個時間段,在後世的歷史上,是一個重要的分水嶺。

因為趙宋的無能,喪失了中原,繼而逐漸丟失了江南,以致整個神州大地淪為腥膻。

直到三百年後,洪武帝驅逐韃虜,光復中華,漢人才終於奪回了自己祖先的埋骨之地。

這整整三百年中,無數富麗堂皇的宮殿,被蠻夷人佔據;

數以億計的漢家兒女,成為蠻人的奴隸;

胡風南渡、刀刃加頸、屈辱之至。

現在有一戰逆轉乾坤的機會,實在是容不得半點閃失。

如今的汴梁,天氣已經有些炎熱,書房的兩側窗戶全部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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