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解體之後,西方數十億資金流入俄羅斯。同時而來的還有大膽而投機取巧的西方人,其中很多都是俄羅斯和猶太血統的美國人。這股迴流中包括伊凡·博斯基和凱撒·基梅爾,博斯基志願用自己的專長指導俄羅斯進入市場經濟。基梅爾則在莫斯科經營一家新賭場。
像在美國一樣,俄羅斯的賭場也和有組織犯罪有關聯。但與在美國不同,這裡的銀行也如此。在俄羅斯創辦銀行的很多人都是「竊賊的世界」的匪徒,也被稱為俄羅斯黑手黨(Russian Mafiya)。
1998年7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ional Moary Fund)向俄羅斯銀行提供了一筆170億美元的貸款。據報告,這筆貸款中約有45億美元迅速流入黑幫的境外銀行賬戶。
這些由黑幫控制的銀行並沒打算償還西方的貸款。美國財政部的信譽記錄毫無污點,因此經濟學家們經常錯誤地利用「零風險」投資理論定義其債券。但在俄羅斯,沒人會犯這種錯誤。俄羅斯的國債叫作GKO,利率高達40%以上。俄羅斯約一半的稅收都被用於支付國債的利息。
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格雷格·霍金斯設計了一樁巧妙的交易,使基金可以獲得以美元結算的GKO利息。霍金斯對俄羅斯財政部或者黑幫控制的俄羅斯銀行並沒抱有幻想。在他的安排下,長期資本管理公司與這些可疑的團體並無直接接觸。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只與西方銀行進行交易,由他們負責去和俄羅斯人打交道。俄羅斯銀行始終與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保持一定的距離,就像放在危險品室里的病毒一樣被隔離。
霍金斯在1997年開始運行這項交易。到1998年8月,GKO的利率達到70%。後來在8月17日,謝爾蓋·基里延科(Sergei Kiriyenko)總理宣布盧布貶值以及不履行GKO債務約定的決定。
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因此立即損失了數百萬美元。其實這還算幸運,因為其他公司損失更慘重。
其中一家對沖基金準確的叫法是高風險機會基金(HRO)。HRO採用的策略很多都和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一致,其中包括其俄羅斯GKO交易。俄羅斯債務違約發生在星期一,HRO在星期三也宣布不履行自己的債務。據傳(很顯然是錯誤的),雷曼兄弟公司(Lehman Brothers)也在俄羅斯遭遇了巨大損失。
真真假假的問題引發了恐慌。大型投資銀行撤出俄羅斯,這是一種「安全投資轉移」。每個人都想把資金從發展中國家的較高風險投資中轉移出來,投入更加安全、流動性也較大的美國和西歐投資中。
這種心理反應很像當初紐約市政府債務危機時引發的全國性市政債券低迷的情況。但是,梅里韋瑟這一次沒有從中獲利。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貫穿性哲學觀認為,人們在安全但不穩定的投資中投入過高。但俄羅斯的債務違約暫時改變了這種情況。這不僅對俄羅斯貿易造成了傷害,而且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投資組合造成了傷害。
周末,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已經損失5.51億美元。公司急需抵押來填補太多同時虧損的交易產生的虧空。證券被虧本清算,公司試圖向沃倫·巴菲特和喬治·索羅斯募集資金。
梅里韋瑟和他信任的一個此前在貝爾斯登投資銀行工作的朋友文尼·曼通(Vinny Mattone)聊天。曼通問道:「你們怎麼樣?」
「我們損失了一半。」梅里韋瑟回答道。
「你們完蛋了。」曼通說。
「說什麼呢?我們還有20億美元。我們還有一半——我們還有索羅斯。」
曼通解釋說:「當你跌了一半的時候,人們就會以為你會一路下跌。他們會推動市場對你不利,他們不會促進你的交易,你們完蛋了。」
正如馬克·吐溫所寫:「銀行家就是艷陽天借給你雨傘但雨天立即收回的人。」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債權人不再為其提供新貸款,並堅持要求基金提供現金(安全證券)以保護貸方免受進一步損失。8月末,梅里韋瑟給美林證券主席赫布·艾莉森(Herb Allison)打電話要求追加3億~5億美元資金,艾莉森回答說:「約翰,我不確定募集這筆資金對你是否有利,看起來你們好像遇到了麻煩。」
借錢賭博的人必須要確定在不觸發災難性厄運鏈條以至於永遠無法恢複的前提下可以承擔多大損失。傑拉德·威爾科克斯(Jarrod Wilcox)說:「當他們開始輸錢時,很顯然他們能夠隨意支配的財富更少了,因此他們本應該減少借款。但他們沒有這麼做,反而將槓桿率提升到,比方說,60倍。這是個非常恐怖的錯誤。拉斯維加斯的賭徒們都不會犯這樣的錯誤——至少倖存的賭徒不會這樣做。」
基金陷入困境的消息散播開來,很多人開始擔心。美國聯邦儲備局擔心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一旦破產會危及整個市場經濟,因為西方世界最大的投資銀行都是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合作夥伴。
第一個看到風險聚合器的外部人士是紐約聯邦儲備銀行的彼得·費希爾(Peter Fisher)。在9月20日召開的周日緊急會議上,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拉里·希利博蘭(Larry Hilibrand)將列印文件交給了費希爾。當費希爾閱讀這份文件時,他感到大為震驚。
這份文件內容相對比較簡單,它總結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所有頭寸交易,彙報了「一年期風暴」的潛在損失——利率或價格出錯時可能遭受的損失。這是文件中顯示的最糟糕的也是唯一的設想。
文件中頗為令人震驚的一項內容是第五項。標籤為「美元_互換利差」(USD_Sread)。其中彙報了「賭博」美元互換利差率的交易。這種利差的年波動幅度一直是15個基準點。如果利差改變15個基準點,那麼基金的潛在損失將高達2.4億美元。
這讓費希爾十分震驚,因為在1998年前8個半月,美元互換利差已經改變了40個基準點。
這只是第1頁的第5項,而每頁上都有大約25項內容,這份文件共有15頁。
當費希爾繼續瀏覽文件時,他再次被震驚。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同時在全世界範圍內進行了幾乎完全一樣的賭博。這種做法本來應該是實現多樣化的一種方式,但實際並不是。俄羅斯債務違約影響了全世界的信貸。
根據給費希爾出示的另外一份文件,如果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突然倒閉,那麼與其有業務往來的最大型的銀行和經紀公司——其中包括美林證券、高盛投資公司、摩根和索羅門兄弟公司——將會遭受約28億美元的損失。費希爾相信這已經是保守數據了。因為所有這些公司都指望著從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獲得的收入來源,一旦該基金失敗,這項收入來源將突然中斷。銀行就會迅速抓住現有的抵押並將其出售,最終導致價格暴跌。費希爾粗略估計了一下,真正的損失可能高達30億~50億美元。他說:「我不擔心市場交易低迷,我擔心他們根本不會再進行市場交易了。」
1998年9月23日,星期三,是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作為自由機構營業的最後一天。紐約美國聯邦儲備銀行召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交易對手方的銀行和投資公司召開了一次會議。他們把這些機構統一稱為財團,財團同意向基金注入36.25億美元資金。他們並沒有買下最初投資者們的全部投資,因此這些投資者們仍然繼續持有已經大幅度貶值的投資。他們對該基金投資主要是為了逐漸平穩地分散公司的頭寸。
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已經從其頂峰時期的資產價值中損失了44億美元——相當於90%,僅基金的合伙人們就損失了18億美元。這基本相當於當年他們在基金中的投資的價值,現在已經嚴重縮水至2800萬美元。
據說默頓損失了1億美元,他尤其為當初說服哈佛大學將捐贈基金投入長期資本管理公司而感到羞愧不已。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成立之前,它的很多合伙人都有大量財產,後來都轉存到了該公司。據說拉里·希利博蘭有一次開會時曾眼淚汪汪。他曾經從里昂信貸銀行取得2400萬美元個人貸款投入該基金以加大賭注。他利用槓桿購買基金,而基金本身也在利用超高的槓桿率進行操作。希利博蘭從超過1億美元的資產凈值墮落至負債2000萬美元。希利博蘭要求緊急救助幫他償付個人負債,但財團拒絕了這一請求。
沃倫·巴菲特驚訝於「10或者15個平均智商在170左右的傢伙」是如何讓自己陷入「輸光所有錢的境地」的。這可以追溯到1738年,和丹尼爾·伯努利的觀點差不多。當時他寫道:「無論可能獲得多高的收益,冒險賭上全部財產的人都像是個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