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1月,美國數學學會在華盛頓召開了冬季會議。愛德華·索普在會上對香農提交給國家科學院的論文的其中一個版本進行了闡述。由於論文並不是為國家科學院撰寫,所以索普將論文題目定為「財富公式:21點的制勝策略」。
這個題目吸引了駐華盛頓的一名美聯社記者的注意。索普接受了即興訪談及拍照。1月21日清晨,一則專題報道出現在《波士頓環球報》頭版以及全國各大報紙上。
全國的賭徒們都給索普所住的酒店打電話,索要論文副本。有些人還想要購買索普的21點系統或者請他做私人培訓。還有些人則想要資助索普去賭場賭博,然後分享所得利潤。
他回到家裡之後還是不斷有信息傳來。薇薇安在一本標準拍紙簿的每一頁上都記滿了收到的信息。後來她受夠了,拒絕再接收任何消息。電話鈴聲與家庭不和產生了連鎖反應,索普的寶貝女兒也形成了條件反射,每當電話響起時她都會大哭不止。
在麻省理工學院,索普和部門的其他人共同擁有6名秘書。索普因為這篇關於21點的論文所收到的郵件比其他所有數學老師因發表的論文收到的郵件總數還要多。校方告知索普,他們不再允許秘書處理任何關於賭博的信件。索普收到的信件總計多達數千封。
索普與香農討論了這種情況。索普打算接受信中的一個提議——去賭場中嘗試實踐21點系統,這將會是非常有趣的。香農建議索普運用凱利的公式決定下注金額。索普閱讀了凱利1956年的文章並立即對其相關性表示認同。論文明確指出,下注金額多少取決於整副牌的有利程度。儘管凱利公式從理論上保護賭博者免於破產,但香農和索普都意識到在賭場賭博過程中還是存在很多變數。他們一致認為需要確定經濟支持者是否輸得起,因為有些人只想孤注一擲賺上一大筆。
索普最終決定與提供資金最多的人合作。兩個富有的紐約人提出聯合為其在內華達州的賭場提供10萬美元賭資。索普撥通了信上的電話號碼,要求與伊曼紐爾·基梅爾通話。
1961年2月的一個星期日,一輛深藍色凱迪拉克轎車在索普位於坎布里奇的公寓前停下。開車的是一位身穿貂皮大衣,年輕而妖嬈的金髮女郎。她旁邊坐著另外一位金髮女郎,身上也穿著貂皮大衣。若不是兩位女郎從車上下來,居然看不出在這兩人中間還坐著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曼尼」·基梅爾。
基梅爾是位年邁的老人,身高約1.65米,模樣有點像土地佬。他身穿一件長羊絨外套,面色紅潤,滿頭白髮。他介紹稱這兩位金髮女郎是他的侄女,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
寒冷的天氣證明貂皮大衣和羊絨外套很有必要。基梅爾抱怨說,紐約的大雪已經讓他花費了150萬美元。被問到怎麼花的,他解釋說他擁有64座停車場,已經被大雪覆蓋兩天了。
基梅爾說希望索普一直在練習。索普給了肯定答案。基梅爾拿出一副牌開始給索普發牌。
21點的最終目的是讓手中牌的點數超過莊家手中的點數卻又不超過21點。點數超過21者視為輸。
在每場賭博中可以有1~6人參加。押注後給每個人發兩張暗牌(牌面朝下)。發牌員也給自己發一手牌,其中一張是明牌(牌面朝上)。10以下數字的牌依據牌面的數字計算點數。10和所有帶人臉的牌點數都計為10。「A」牌可根據持有者意願計為1或者11。如果首輪你獲得的牌是一張10點牌和一張A牌,那就代表你獲得了「黑傑克」,即21點。獲得21點的人獲勝——除非發牌員也獲得21點與你打成平手。獲勝者可以獲得1.5倍賭金。
只要牌面點數不到21點,玩家就可以繼續要牌,每次一張。繼續發牌發的都是明牌。只要玩家手裡的牌沒到21點,就可以一直「衝刺」。一旦手裡的牌點數超過21,他就輸了。竅門就是要知道何時需停止要牌。與玩家不同,發牌員必須遵循固定的規律。他必須一直抓牌直到總點數等於或者超過17點。
假設你拿到了一張皇后牌和一張6,那麼總點數就是16。這個總數就不太好。如果再要一張牌,你就有爆掉的風險(有那麼多10點的牌,只要再來一張10點牌,你的總點數就達到了26點)。計算機研究已經告訴你如何根據發牌員的明牌判斷總點數增加的可能性。如果發牌員的明牌是一張7,那麼你最好用手中的16點再賭一把,贏了可以獲得雙倍收益。
基梅爾似乎只對索普的系統是否管用感興趣,而對索普的論文沒有興趣。根據索普所說,數學對於基梅爾來說就像「希臘語」一樣一竅不通。基梅爾要求和索普玩一局。
索普採用的是「10點」策略,與文章中說的「5點」策略不同。儘管每個5比每個10對賠率的影響更大,但一副牌里共有16個「10點」(包括人臉牌在內),更容易確定條件是否有利。當天他們剩下的時間都在玩牌,第二天又玩了一天。
基梅爾說他可以資助索普,但前提條件是他和他的合伙人必須要分得獲利的90%。
索普同意了這個條件。比起賺錢,他對證實自己的概念更感興趣。索普還擔心有人作弊。他曾得出結論稱,發牌員作弊是唯一可能推翻他系統的因素。基梅爾這個資深賭徒向索普保證說自己非常擅長抓作弊。
為了達成協議,基梅爾從羊絨大衣深深的口袋裡掏出一些珠寶。他從中選了一條珍珠項鏈送給薇薇安。
索普每周三都乘飛機去紐約與基梅爾玩牌。通常他都會贏,這讓基梅爾對他的牌技和點數系統的價值深信不疑。基梅爾偶爾還會送義大利臘腸給索普做禮物。
在與基梅爾的一次會面時,索普還見到了他的另一位資助者——埃迪·漢德(Eddie Hand)。漢德50來歲,頭髮烏黑,體格魁梧,身高大約5英尺9英寸,喜歡穿浮誇而艷麗的休閑裝。他擁有一家貨運公司,為克萊斯勒汽車公司運輸轎車和卡車。他經常和卡車司機們談判,說話的嗓音總顯得憤怒而暴躁,但對女人卻毫無抵抗力。
漢德的妻子是20世紀40年代被稱為「華麗的格西」的網球明星莫倫(Moran),曾因在比賽時大秀內褲的蕾絲花邊而震驚溫布爾登。漢德自己也是很好的網球運動員。
有一次坐飛機,索普看到漢德正快速翻閱《時代》雜誌,突然因為看到一條有關智利銅業大亨女繼承人再婚的消息而哽咽。漢德曾與她約會過。
關於曼尼·基梅爾,索普還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基梅爾是當時紐約市最大的外圍下注莊家之一。埃迪·漢德在一次採訪中說道:「他都做哪些外圍下注?他什麼都做!賭場、足球和賽馬都做。曼尼非常擅長勸別人下注,他總是能找到願意上當的人。」
基梅爾的業務範圍覆蓋東海岸的賽馬場和拉斯維加斯牧場酒店(El Rancho Hotel)的體育賽事下注活動。漢德解釋稱:「過去在薩拉托加時,他曾擺平了賽馬騎師。」「擺平賽馬騎師」就意味著內定了賽馬。
20世紀60年代,基梅爾曾接受過有史以來最愛狂賭的人之一,得州石油大亨H.L.亨特的賭注。亨特曾在一場撲克遊戲中贏了一座油田。身為億萬富翁,他酷愛冒險,據說曾在一場足球賽中下注多達100萬美元。
聯邦調查局多年來一直在調查基梅爾的業務。1965年聯邦調查局的一份檔案中記載:「據悉,基梅爾是好幾個國際知名暴徒的終身合作夥伴。他是公認的賭徒,與美國很多知名賭徒混在一起。」
基梅爾比表現的更加了解算牌規則。基梅爾有一個叫喬·伯恩斯坦(Joe Bernstein)的賭博好友。1960年,伯恩斯坦發現自己進了洛杉磯一家黑幫經營的俱樂部。伯恩斯坦欠莊家3000美元,但他兜里只有1500美元。在決定怎麼辦的時候,他看了一場21點遊戲,他注意到整副牌的3/4已經發完卻一張A牌都沒出現。伯恩斯坦下注玩了兩場,每場押500美元。他兩場皆贏(其中一場獲得黑傑克),賺的錢足夠還清欠莊家的債。
作為一個天生的賭徒,伯恩斯坦感覺自己發現了生活的真諦。他很快認定他所遇到的情況——所有A牌都出現在整副牌的最後四分之一——是極其罕見的。為了開發這一想法,他又嘗試了好多天,但喜憂參半。伯恩斯坦給紐約的基梅爾打電話告訴他這一重大發現。他和基梅爾來到拉斯維加斯,試驗了各種算牌策略。然後基梅爾聽說了索普的論文,數學家正是他們設計實踐策略所需要的人。
對此,基梅爾絲毫沒有向索普透露。他還讓手下對愛德華·索普和薇薇安·索普進行了背景調查,以確保他倆不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