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三人成虎

錢府四面被圍,軍漢拿著武器,從各門擁進,錢謙益終歸是沒有跑掉。

在東廠番役的簇擁下,張溥出現在錢家後院,看到了錢謙益滿嘴是血的場面。

看著地上的痕迹,張溥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由得冷笑一聲道:「本官都說你年紀大了,還不信。看看,不要說女人了,連走個路都會摔跤!」

錢謙益聽到怒極,竟然又逮著他年紀大來罵!正想回嘴之時,卻見張溥轉頭看到了低著頭的侯方域,稍微一愣之後,不由得冷笑一聲道:「沒想到,還有一條不忠不孝的小貓雜魚在這裡,看來,這些天的事情,也沒少參與吧?」

侯方域同樣聽得大怒,立刻抬起頭來就想罵回來時,看到張溥的目光陰冷,邊上幾個東廠番役還包紮著傷勢,就立刻回過身來,心中一冷,再不敢開口。

「你們闖進老夫家中,意欲何為?」錢謙益這時候卻是緩過神來了,立刻色厲內荏地喊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難道沒有王法了么?你們是誰帶來的兵,就這麼肆意亂闖民宅?說,到底誰帶得兵?」

他沒有沖張溥說話,因為他明白,說了也是白說,因此,他是對一名軍官所說的。如今唯一的希望,是寄希望於和帶兵的人有直接或者間接的關係,說動他的話,事情不至於太糟。否則只是聽令張溥這邊的話,錢謙益自己都知道,那是絕對要倒霉了的。

那名軍官還沒有說話,庭院外面卻傳來一個陰柔地聲音:「怎麼,找咱家有什麼事情?」

說話間,就又見一群人簇擁著一個穿著大紅緋袍的人進來。

錢謙益抬頭看去,雖然不認得,可他卻知道,自己這次怕是難逃眼前虧了。

如果進來的是文官,那七拐八拐,他都能扯上關係;哪怕來得只是武將,以他的影響力,說不定也能有用。可是,偏偏進來的人是個太監,也就是他口中所謂的閹宦。都不用說,就可以知道,閹宦和東林黨的不對付,都已經多少年了,這一次,怎麼樣都不可能會有幫他的理由。

同時,也讓錢謙益驚訝的是,一個太監,為什麼會突然帶兵出現在常熟縣呢?

心中有疑惑,不過他還是嘴硬地說道:「老夫在家中坐,禍從天上降,你們帶兵闖入老夫家中,是不是該給老夫一個交代?否則,老夫也不是好欺負的,朝中也有正人君子為老夫鳴不平!」

聽到這話,張溥卻是一聲冷笑道:「本官和盧鎮守為什麼來,你心裡就沒一點數么?別以為抵賴就能沒事,今日幸虧盧鎮守來得及時,你放心,本官會叫你心服口服的!」

盧鎮守?錢謙益一聽,不由得大吃一驚。因為稱呼太監為鎮守的話,就周邊來說,那就只有南京鎮守一個了。南京離常熟那麼遠,這南京鎮守怎麼可能趕過來?飛得么,總不可能是剛好領兵路過吧?

他自然不知道,姜冬之前派了手下趕往南京廠衛處去求援。等到時,盧九德已經到任了。他聽到這個事情,立刻就想起他臨走之前,皇帝對他的交代:「常熟乃蘇州轄地,而蘇州之前就有暴亂先例,而張巡按此次定了常熟為他首次辦差地,那就定然會遇到阻撓,搞不好會重演蘇州暴亂。你到任之後,整頓軍隊,只要發現有什麼不對,立刻領兵前去為張巡按撐腰,無論如何,他的差事,第一次一定要做好!」

因此,盧九德聽到東廠番役稟告之後,二話沒說,立刻借口整頓軍隊,領了兩千軍隊,坐官船而出,直接順江南下,在常熟上岸,剛好趕上了常熟暴亂,救下了張溥。

由此,盧九德心中不由得對崇禎皇帝佩服萬分。沒想到皇上在戰場上能料敵機先,就連官場上的事情,也是這麼清楚,能猜得這麼准!

而張溥這邊,當他看到領軍前來的,不是他的恩師周延儒,而是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時,心中非常吃驚,同時也很感慨。

想起自己的前半生,就是以閹宦為敵人,對閹宦喊打喊殺,寫文章開噴,以此撈到了足夠的聲望;然而,在生死關頭,竟然還是被太監救了,真是打死都想不到的事情!

雖然盧九德沒有明說,可張溥心中卻非常明白。就算有東廠番役的稟告,可一般情況來說,南京鎮守太監也不可能親自領兵拿下,趕來救他。

畢竟當時稟告的時候,對於暴亂也只是一種推測,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一如蘇州知府那邊,他只是派了點捕快過來應付下,理由其實也是充分的。南京鎮守太監這邊,完全可以不管,讓廠衛自己看著辦便是。

但是,盧九德還是親自領軍,在第一時間趕過來了。對此,打死張溥他都不信,這背後要是沒有皇上的授意,盧九德會這麼維護他?光是他以前做得事情,搞不好盧九德就恨不得他去死!

這麼想著,張溥不由得又一次認識到了皇上的英明。也明白了皇帝並不是讓他去辦事就算了,而是為他準備了很多,不但派了東廠番役,還有左都御史楊廷麟替他撐腰,南京鎮守太監為他保駕護航。

想著這些事情,張溥心中忽然第一次擁出衝動,那就是要做真正的忠君報國,而不是為了報復!

這麼想著,張溥並沒有和錢謙益繼續鬥嘴。因為他知道,這個事情其實並沒有完。回頭之後,朝堂之上必有一番爭論。為了讓皇上能儘快就這事做出正確的決斷,這邊必須儘快提供證據才行。

因此,錢謙益、侯方域等人被帶走,還有其他被逮捕的暴民也被審訊。

張溥也確實是個有才學的人,又有姜冬等東廠番役的幫助,很快就確認了一些暴徒的身份,就是錢家的家丁。

他們被錢謙益煽動,說不阻擾張溥的話,他們就得去服勞役,這是他們做慣豪門奴僕的人所不願意的。加上被錢謙益心腹之人的帶動之下,又聽到有錢老爺會擔保,說當年蘇州鬧事,同樣殺人的首犯葛賢關了幾年,一樣被放出來,還稱之為義士,受人尊重。

在這一切地蠱惑之下,錢府家丁就肆無忌憚了。

至於其他人家,包括常熟張家在內,看到錢家如此勢大,也都怕了。錢家說什麼,他們就只能聽什麼,也同樣派人參與了暴亂。

這次的暴亂包括了常熟縣所有的地主豪強,全都有份。

當然了,潘修文的證詞也相當重要。說在張溥來了之後,就得到錢府的財物和交代,要給張溥扯後腿等等。

隨後統計,東廠番役死了兩個人,傷了六個人,其中還重傷一個;而蘇州府來的捕快,就傷了三個而已,而且都是輕傷。能看出來,暴徒的攻擊,主要就是針對來自北方的人。

一件件,一樁樁事情,就慢慢地呈現出來,擺在了盧九德的案前,讓他看得暗暗心驚。

另外,在軍隊的協助下,在潘修文等人儘力協助之下,常熟縣的糧田賦稅情況,也很快就查清楚了。

錢家的糧田是佔了常熟縣所有糧田的一半還要多,但是,就算錢謙益在當官時期,也從未交稅,其府里的人,也從未服過勞役,如果按照一條鞭法來折算錢謙益所欠下的賦稅,這些年來,一共欠下朝廷稅銀高達一百萬兩還多。

看到這個數額,盧九德都是暗暗咂舌,難怪錢謙益要豁出去搞什麼民變。

他正在看著,張溥卻是開口說道:「這些奏章,本官建議,立刻密奏皇上,暫不公開。」

「為何?」盧九德一聽,有點好奇地問道。

張溥一臉嚴肅地回答道:「錢謙益結黨營私,其勢力之大,才是他敢如此做的原因。為我大明計,不如讓他那些同黨都跳出來,如此也能讓皇上認清,錢謙益的黨人有哪些!」

聽到這話,盧九德不由得仔細看了張溥一眼,心中想著,這是報複錢謙益的開始么?還是說,為了以後被錢謙益的人報復,所以才出了這個計策?又或者,他是真心為皇上考慮,要狠狠打擊結黨營私之亂?

如果要是以前的話,他肯定是認為前兩個原因。但是,此時的他,已經聽到姜冬私下和他說過,張溥臨死不懼,想要用自己的命來嚴懲錢謙益。因此,盧九德也不好把握。

「既然你已經有主意,咱家自然不會有意見,就隨你好了。」盧九德想起皇帝有交代,一切以張溥為主,便點點頭回答道。

見盧九德這麼好說話,就越加肯定了張溥心中的猜測:盧九德,絕對得到皇帝的授意過。由此,他不由得心中充滿了信心。

正在這個時候,卻見潘修文匆匆找來,手中拿著一份書信,先給盧九德施禮之後,便對張溥說道:「張大人,此乃宜興那邊的回信。」

張溥一聽是周延儒的回信,便立刻展開看了起來。雖然遲了,但至少有書信回來了不是?

然而,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後,頓時臉色就無比的難看。

盧九德有點奇怪,便開口問道:「怎麼了?」

張溥一手把書信捏成了團,同時轉頭看著盧九德說道:「本官想趁著鎮守在,一口氣把周邊幾個府,以最快速度一起查了。以免夜長夢多,讓他們又想出法子來阻擾本官辦皇差!」

「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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