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民間皇帝

皇帝要求,宋應星自然沒理由不答應。

等他一走,東廠提督王承恩終於輪到了。他把崇禎皇帝不在京師期間發生的事情,撿了一些重要的稟告給皇帝,然後才呈上了用於記事的小本本。

司禮監掌印太監是被崇禎皇帝修理過的曹化淳,外廷首輔是有薛蠻子之稱的薛國觀,他們兩人坐鎮朝堂,基本上沒有什麼事情。

崇禎皇帝聽了王承恩口頭稟告的那些事情之後,就只是隨意翻了翻那個記事的小本本,沒想到快要翻完之時,忽然看到了什麼,便認真看了起來。這讓王承恩有點納悶,難道是自己疏漏了,有重要的事情沒有稟告?

一會之後,崇禎皇帝看完了,把小本本一丟,便問王承恩道:「朕不在京師期間,哪位先生對太子影響最大?或者說,是太子最喜歡聽何人講課?」

聽到這話,王承恩一聽,便想起來皇上剛才看得內容是什麼了。

宮裡的事情,他這個東廠提督最清楚。因此,他就馬上回稟皇帝道:「是禮部主事吳昌石,太子殿下最喜歡聽他講課了!」

聽到這話,崇禎皇帝不由得一愣道:「吳昌石?他何時給太子講課了?」

之前他欽定的名單中,是沒有吳昌石的。這個人,是崇禎七年三甲賜同進士出身,說起來,怎麼樣都不夠資格給太子講學吧?

「回陛下,太子講師缺額好些個,是皇后娘娘做主,點了他給太子講課的。」王承恩說到這裡,見崇禎皇帝還是有點疑惑的樣子,便補充解釋道,「這個吳昌石在官場口碑很好,其才名都處傳誦,連皇后娘娘都聽說了,因此便點了他。當時皇后娘娘說,要是陛下回來後,覺得不滿意的,再換掉便是。」

崇禎皇帝還是有點不解,就又問道:「三甲賜同進士出身而已,何以才名到處傳誦,竟然連皇后都聞名了?」

「陛下,此人乃是當初發起創辦復社的幾個人之一,如今復社名聲極響,他的名聲,也就在張溥和張采之下而已。都說他當初是發揮不好,否則也不至於排名到了三甲。」王承恩連忙回奏道。

復社,崇禎皇帝也有所耳聞,張溥,自然也是有印象的,確實有點名氣。當然,他卻不知道,此時,復社的名氣其實已經相當響亮,而復社之首張溥,更是如日中天。這個時候,張溥在科舉的文人士子中,已經有一個外號叫「民間皇帝」。

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這個復社組織。

這個復社,是文人之間交流科舉心得而創立。

那個時候,可沒有現在這麼發達,什麼地方的卷子有名,都能在網上買到。一般來說,科舉心得,那都是每個家族的秘密,誰也不會拿出來分享的。畢竟科舉就是走獨木橋,是競爭性的,把別人擠下去的那種。

可是,張溥等人,卻是分享自己的心得。而他,也確實有才名。早在天啟六年的時候,憑著他的一篇文章《五人墓碑記》,就讓他一舉成名了。

因此,聽說他會分享自己的心得,那些文人士子立刻蜂擁而來,都來聽他和其他發起人的演講。就這麼一來二去,這個復社就越來越大了。其成員主要都是讀書人,而且是以官宦世家子弟為主。

在這個年代,無數官宦世家子弟組成的一張人脈網有多可怕,這是很多人都難以想像的。基本上,每個成員的背後,都有直系親屬在朝或者在地方上為官,由此匯聚起來的能量,讓張溥等人擁有了舉足輕重的官場力量。

而張溥等人,顯然不滿足只是交流科舉心得,或者存粹的文學討論。畢竟張溥的成名,就是靠《五人墓碑記》的。因此,他們開始點評時事,點評朝政,接過了東林黨的大旗,也就是「家事國事事事關心」!

過了幾年之後,他們的野心又膨脹了,就開始操縱科舉。

科舉的第一步,是要成為秀才;而秀才這一關,皇帝是不管的,都是地方官的事情。於是,這就給了復社操縱的空間。

地方官員多是他們復社成員的直系親屬,如此一來,哪些人能得秀才,哪些人不能成秀才,就由他們來說了算了。要是不能成為秀才,舉人、進士就更不可能了。

因此,那些文人士子要想在科舉這條路上繼續走的,就必須巴結復社,為復社鞍前馬後的效命,得到張溥等人的認可才行。

一旦認可了,考中生員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雖然復社操縱舉人和進士這兩步,要困難很多,可是,要是底子都被複社控制了,那也等於是操縱了大明的科舉。而這,就是「民間皇帝」的來歷。

在溫體仁為首輔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察覺到了復社的危害。不過他沒有鬥倒復社,自己卻先被人扳倒了。

再說崇禎皇帝聽了王承恩的回答之後,便皺著眉頭問道:「那這張溥是不是也成為太子講師了?」

「陛下英明!」王承恩一聽,立刻點頭回奏道,「張溥也被皇后娘娘點中了,不過太子更親近那吳昌石一些。」

崇禎皇帝聽得皺了眉頭,自己不在京師的這段時間,這個復社的幾個人,竟然能影響到皇后,讓他們成為大明下一輪皇帝的講師,這個能量,似乎有點嚇人啊!

這麼想著,他便交代王承恩道:「你去暗地裡給朕仔細摸摸這復社的底,儘快回報於朕!」

「奴婢遵旨!」王承恩此時自然知道皇帝似乎對這個復社有意見,便連忙回奏道。

崇禎皇帝卻還有話交代道:「再查一下,平時這個吳昌石和張溥他們是如何給太子授課的,主要講些什麼事情?」

他感覺到有點不對,太子現在有點虛頭巴腦的意味,注重面子更多一些,這可不是一個好皇帝該有的!

平時授課的時候,自然是有內侍宮女服侍的,王承恩只要去調查他們,就能清楚他們平時上課的內容。因此,他又連忙答應一聲,見皇帝不再交代了,他才匆匆離去。

與此同時,在山海關那邊,崇禎皇帝派去的人也到了。

總督府內,孫傳庭一臉陰沉,冷冷地對遼東巡撫方一藻說道:「本官心意已決,今日就出發,清理軍用屯田!」

「孫總督一意孤行,意欲逼反為朝廷征戰多年的大將?」方一藻卻沒有示弱,而是針鋒相對地質問道。

孫傳庭聽了,頓時拍案而起,厲聲喝道:「那些軍用屯田,可是太祖所定,誰敢違背?皇上也明旨支持,所有屯田,任何私人不得佔用!」

說到這裡,他繞出案幾,踱步到方一藻面前,眼睛直視他道:「關寧一線,每年要耗朝廷多少錢糧?你是遼東巡撫,難道心裡沒有一點數么?」

「建虜年年進犯,軍隊年年打仗,豈能不耗錢糧?」方一藻依舊不鬆口,還是反駁道。

「呵呵!」孫傳庭聽到這裡,忽然冷笑一聲道,「本官怎麼沒見到建虜年年進犯?本官怎麼就沒見到大明之精銳,連守土都不敢,只會待在城裡,靠著堅城大炮防守而已?」

說到這裡,他看到方一藻還想張口爭辯,就有點不耐煩了,搶先厲聲喝道:「別以為本官不知道,關寧一線的屯田,大都成了祖家的糧田。朝廷明令不得再搞家丁制,可祖家的家丁有多少?撥下的軍餉錢糧,都被祖家私占。要不是看在祖家多年來一直在抗擊建虜,本官早治罪於他了!」

「說話要有證據!」方一藻也提高了聲音,厲聲說道。

「證據?」孫傳庭聽了,轉身走回帥案,從上面拿起一本冊子,揚了揚道:「本官這些個月走訪了底下各處,可不只是走馬觀花而已。這裡就是本官調查的屯田之數,歷年來各軍軍餉所領之抽查。另外,在朝廷戶部存檔的,也在這裡了,兩相比較之下,屯田數目,就算略有差距,也是差不多了,祖制不可違,屯田必須收回!」

盯了一眼孫傳庭手中的這本冊子,方一藻其實心中清楚,祖大壽那邊也早就知道了,如果他這邊攔不住,祖大壽也有對策。因此,他見孫傳庭又搬出了他那套說詞,便冷冷一笑道:「孫傳庭,希望你不要鬧出亂子。一旦山海關出事,京畿之地無險可守,後果之嚴重,就算你得皇上信任,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說完之後,他就想甩手走人。身為遼東巡撫,他有這個底氣當面頂撞薊遼總督。更何況,他和祖大壽狼狽為奸,更有底氣來對付孫傳庭這個外來戶。

走到大堂門口時,他忽然又停住,轉回頭,冷聲對孫傳庭說道:「奴酋可是三番兩次招降祖將軍,給出的條件不要太優厚,一旦逼急了,你就等著以死謝罪吧!你一意孤行,本官這就回去,向朝廷彈劾於你,這是公事,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說完之後,他才不管孫傳庭的臉色如何,就想甩手走人。

可就在這個時候,有校尉匆匆趕到了,看到兩位封疆大吏都在,便立刻稟告道:「大人,皇上聖旨到!」

聽到這話,孫傳庭便立刻吩咐道:「擺香案,接旨!」

清理軍用屯田,他是鐵了心的。按照祖制,如果各地屯田都正常的話,朝廷就不用負擔那麼多。如今的朝廷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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