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業剛被勇衛營的軍卒拉開,就又有一個京師百姓衝到了,一記老拳,再一次打在了范永斗的臉上。頓時,原本就已經開花了的臉,更是有點不能看了,那鼻樑骨估計是斷了,鼻子都塌下去了。
好歹是一方走私頭子的范永斗,此時已經顧不得臉上傳來的劇痛,極力往後縮去,同時恐懼地大喊:「救我,救我……」
和他綁在一起的,就是其他七大晉商,看到范永斗的慘狀,頓時嚇得想遠離范永斗。然而,手都被綁著,用得是同一根繩子,都沒法遠離,就都恐懼著,只能近最大努力地想離范永斗遠點。
第二個打范永斗的人,也被勇衛營的軍卒拉開了。
可是,第三個京師百姓,又已經撲了過來,還有第四個,第五個……
就只是一會的功夫,就有一群京師百姓已經沖了過來,渾然不顧自己已經闖禍,就只有一個念頭,非打死這些通虜,助紂為虐的奸賊不可!
很快,范永斗就被京師百姓給圍了,拳打腳踢的。甚至後來的人,擠不過去了,就撲向其他目標。
這個時候,場面已經非常混亂了。除非勇衛營將士結成軍陣,對京師百姓大開殺戒,否則不可能阻止京師百姓的報仇。
而這樣的混亂,就從這最初的這個點開始,往其他囚犯處延伸,八大晉商外,還有那些同樣被逮了的文官武將,就這麼一路過去,越來越多的囚犯被憤怒地百姓圍了上去群毆。
勇衛營的將士很快得到軍令,讓開了一部分,就讓京師百姓有個發泄的地方,兵力退縮,守住了後面的囚犯以及其他糧草物資之類的。
這次領軍而回的,不是洪承疇,他留在山西正式上任,在忙於抄家滅族之後的殘局安排。
是盧象升領軍回來的,到京師繳旨之後,就再往山東去赴任。
此時的他,就在隊伍的後面,看著前面的亂相,並沒有特別的憤怒。
盧象升是領軍打仗的,見慣了生死。可是,同樣他也見多了生死離別的百姓,遍地的死屍和白骨。而所有的這一切,不管是建虜還是流賊所犯,說起來都有這些晉商的「功勞」。
京師百姓對這些晉商的恨意,盧象升很能理解。事實上,要不是身份擺著,他都想親手打死那八大晉商。他沒想到,自己父親的去世,竟然是這些晉商搞得鬼。而他們的目的,就是不想讓他在宣大總督的位置上,只因為妨礙了他們通虜,因糧之策又損及了他們的利益。正常的途徑不行,就讓他丁憂離任。
他正在想著,身邊的楊國柱總兵忽然有點憂心地說道:「大人,欽犯這樣被打死,朝廷會問罪的!」
很顯然,他的意思,其實還是想建議盧象升派出後續軍隊,往前開過去,沖開那些京師百姓。
不過盧象升搖了搖頭道:「這些欽犯罪證確鑿,原本就是送來京師千刀萬剮的。如今被京師百姓活活打死,也是他們的報應。朝廷問罪,本官也認了!」
話是這麼說,但他心裡其實也清楚,皇帝應該不會處罰他的。
騷亂了一陣,等到盧象升派軍隊開路之時,卻發現,八大晉商,還有那些各地主將以及那些文官,被京師百姓打得連屍體都沒留下,只有大街上的一攤攤血跡,還有黏在地上的碎肉。
就這,還有百姓在趁著軍隊過來之前,撿著那些地上碎肉,試圖帶走。
勇衛營的將士,押著柳成業到了盧象升的面前,稟告說是他第一個先動手的。不管怎麼樣,總要有個交代,因此,柳成業沒有走掉。
盧象升看著眼睛還有點紅的柳成業,淡淡地問道:「你可知動手的後果?」
「草民知道,早上聽告示上說了。」柳成業昂著頭,毫不猶豫地回道,「可草民的爹娘和兒子都死在了建虜手中,害得草民家破人亡的,就有這些通虜奸賊為幫凶所致,不管怎麼樣,草民也算是報了一部分仇!」
他剛說完,就聽到邊上人群中傳來一個帶著哭腔的喊聲,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自己媳婦。回過神來,心中有點黯然,昂著的頭顱便低了下去。可是,他才剛低頭,卻又昂起了頭。
騎在馬上的盧象升,看了他一會,又望了下人群中那個哭泣的夫人,忽然淡淡地說道:「你走吧,記住,以後不可再犯!」
聽到這話,柳成業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看著盧象升的眼睛,發現自己似乎沒有聽錯。抓著他的勇衛營將士,也鬆開了手。這說明,確實是沒有聽錯。頓時,他非常地意外。
邊上的楊國柱見此,有心想勸下盧象升,好歹給朝廷一個交代,就算皇上不會處罰他,可皇上不管怎麼樣,也要給群臣一個交代不是。這個是首犯,至少也算是個交代。
不過他想起盧象升之前所說,想了想,還是不勸了。因為他知道,盧象升既然已經說出口,那就說明他做了決定,那就不可能勸得動。
但不管怎麼樣,他還是開口了,只不過是對柳成業說道:「還不謝過大人?」
柳成業回過神來,心中激動,正想謝恩之時,盧象升卻雙腿一夾馬腹,驅馬走了。
不過,柳成業還是跪下,向盧象升的背影磕頭,同時大聲說道:「大人,草民叫柳成業,城西柳記鐵匠鋪營生,草民不會跑的。」
言外之意,就是盧象升要是事後還想抓他的話,姓名住址都提供了,自己做過的事情,自己會承擔。
對此,盧象升似乎就沒聽到,沒有一絲反應,一直遠去。
柳成業退回到人群中,抱著淚流滿面的媳婦不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渾然不顧有那麼多人在。
誰也沒有想到,經過這麼個突發的事情之後,這條大街,雖然官方的名字不變,可在京師百姓中,卻都改名叫「鋤奸街」。
在紫禁城的崇禎皇帝,很快也知道了外面發生的這個情況。對此,他也是愣了下,而後立刻明白,八大晉商不止是被後世人所唾罵,同樣也為這個時代的百姓所痛恨。
活活打死,死無全屍的下場,不知道後來的漢奸知道後,會不會少上一些呢?
這個事情,崇禎皇帝並沒有追究。對於一些臣子對盧象升的非議,也直接駁了回去,並沒有要讓盧象升交代什麼。
隨後,在京被抓的那些謀逆案犯,也被執行了死刑,免得再關押下去浪費糧食。
其中,陳新甲和劉美才定得是千刀萬剮之刑,楊嗣昌和那些囤積糧商,也就是晉商背景的那些,定得是腰斬棄市。當然,謀逆的罪名,禍及親族是免不了的。
京師百姓中,絕大部分人都沒有搶到八大晉商和其他被打死文武官員的血肉去祭奠親人,這些人就再次成為目標。據說這些謀逆案犯再次死無全屍,也讓近水樓台的劊子手發了一筆小財。
京師百姓多年下來積累起來的怨恨,在這一次的謀逆大案中,得到了發泄。很多常年沒有笑容的人,也重新露出了笑容。崇禎皇帝的聲望,在京師百姓中,也到了一個非常高的高度。
「皇上聖明啊,據說是皇上首先推斷出大明必有內奸,以前的時候,在朝堂上提了出來,可當時還沒人信!」
「可不是,皇上天縱英才,終於抓出了這群下十八層地獄的該死東西!」
「哈哈,沒了這些晉商勾結建虜,隔著個山海關,看建虜還怎麼知道我們大明關內的情況。就遼東那苦寒之地,那些韃子又不會種地,看他們怎麼活?」
「還是要小心,防止有其他姦細給建虜賣命!」
「……」
談論著這些的時候,也有很多人,不可避免地把話題轉到了那天見過的無數金銀珠寶上了。
「你們數過沒有,被抄家的那些晉商家財,那一車車地金銀珠寶,我看了,估計有萬萬兩白銀吧?」
「可不是,就連拉車的馬,我都看出來了,拉得很吃力啊!」
「這下好了,朝廷有錢了,應該不會再加賦稅了吧?」
「你一說我想起來了,據說楊嗣昌那狗賊,還建議皇上再增加一個什麼練餉。真他娘不是東西!」
「皇上英明,不是沒同意么!」
「對了,本公子看到那些金銀珠寶,都是運到大明皇家銀行去了。」
「我也看到了,你們沒發現么?如今的大明皇家銀行那邊,是由廠衛和勇衛營軍卒里外三層地把守著!」
「什麼,你不知道大明皇家銀行是幹什麼的?就是以前的錢莊啊!聽說啊,以後所有的銀票,都必須是大明皇家銀行印出來的那種。」
「對的,御馬監轄下三大營的軍餉,都用那些銀票發了,誰要是想換回銀子,就可以直接去大明皇家銀行兌換的。」
「那銀票我看到了,印得可真精美,而且用起來很方便。」
「是啊,回頭我也去換點銀票,要不然,還真不大方便!」
「……」
之前的時候,抄家得來的金銀珠寶,全都敞開了讓人看到,目的其實就是這個。在所有人的面前,無數的金銀珠寶存入大明皇家銀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