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難眠一夜

他想著有點惱火,不過還沒來得及把怒氣發出來,就聽到門口傳來急促地腳步聲,隨後有個聲音響起:「廠公,在裡面。」

廠公?楊嗣昌聽了一愣,曹化淳么?他來幹什麼?

正有點不解,卻聽到房門「哐當」一聲,被人踹開,而且力道之大,竟然被踹得脫了栓,發出「啪」地一聲重重地倒進了門裡面,寒風隨之灌了進去,吹得房裡的燈光搖曳。

「啪」地一聲,楊嗣昌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了!

堂堂天子輔臣,朝廷重臣的府邸,什麼時候被人如此蠻橫對待了!

臉面何存?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怒喝,就見一群人舉著火把擁了進來,頓時把房子裡面照得通亮。為首那人,楊嗣昌很熟悉,確實是東廠提督曹化淳。

這時候,他終於看清了里里外外全是東廠的番子,頓時,怒火不翼而飛,替而代之的,是緊張,還有不安。他有點不明白,為什麼東廠如此大動干戈?

看這架勢,簡直像是要抄家滅族一般!

曹化淳顯然聽到了楊嗣昌在屋子裡「啪」地那一聲,進得屋裡看到楊嗣昌站在那裡,不由得臉上露出一絲諷刺地笑容道:「怎麼,楊閣部的脾氣還是這麼大,難不成是想抗旨,對咱家動手不成?」

「……」楊嗣昌一時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他看到曹化淳的這態度,就知道自己有難了。不過好歹是官宦世家,又是內閣輔臣,大明最頂級的官員之一,努力穩定了表情,帶著一點冷意道:「這大晚上的,廠公這麼大動干戈地來楊某府上,該不會是有人上讒言攻擊本官了吧?」

「讒言?哈哈……」曹化淳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聲音有點陰柔,聽著有點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楊嗣昌趁著這個功夫,已經回過神來,看著被曹化淳踩在腳下的門板,看著周圍對他虎視眈眈的東廠番子,還聽到外面傳來的雞飛狗跳的聲音,他的心一直往下沉下去。

他知道,如果不是一個重罪名,一個讓自己基本上沒有翻身的罪名,東廠恐怕不會這樣做。

楊嗣昌還在想著,曹化淳已經收了笑聲,那老臉一下變得份外陰森,厲聲喝道:「還敢說讒言?難不成你保舉陳新甲那謀逆者是假的?難不成,你和他合起來算計盧總督、孫總督的事情是假得了?」

向皇帝舉薦人才,這是要負連帶責任的。陳新甲定罪為謀逆,那這楊嗣昌就要為此付出代價。不說其他,光只是這一條,當同案犯抄家滅族,也是不稀奇的。

一聽這話,楊嗣昌都顧不得去想盧總督是不是盧象升,孫總督是不是孫傳庭,也不去想皇帝是怎麼知道自己有算計他們,此時的他,是完全被曹化淳話中的一個信息給嚇呆了。

陳新甲是謀逆者?什麼時候,陳新甲要造反了?

看著楊嗣昌臉上的震驚之色,曹化淳心中很是開心。同時,他也暗暗後怕。說起來,自己以前看在銀子的份上,和他們走得很近。幸好皇帝念在自己是潛邸老人的份上,提前把自己摘了出來,要不然……

想到這裡,曹化淳不敢想下去了,看著傻掉了的楊嗣昌,當即厲喝一聲道:「來啊,帶他去東廠大牢住幾天。」

說完之後,他轉身就走。楊嗣昌這個倒霉鬼,離得越遠越好,免得自己晦氣!

走出了大門之後,他聽到了楊嗣昌似乎不甘地喊聲,曹化淳沒有理,背著手,好好參觀下這楊府。畢竟這種情況下拜訪楊府,還是頭一遭來的。

與此同時,在京師另外一條街上,御史廖國遴府上,此時的他,關了門,和夫人兩人在書房欣賞顏真卿的真跡。

「老爺,外面是不是亂得很啊!」他夫人有點憂心的問道,「聽說勇衛營和那什麼驃騎營都出動了!」

「管那麼多幹什麼?」廖國遴聽了,眼睛就盯著顏真卿的真跡,不耐煩地說道,「外面的事,隨便他們去!我說夫人啊,你看出來沒有,這是真好啊!」

他夫人聽了,便不再操心外面的事情,看著面前的真跡,點點頭道:「妾身看著確實不錯,顏真卿果然名不虛傳!」

誰知廖國遴一聽,不由得有點嫌棄地說道:「你怎麼這麼俗?」

一聽這話,他夫人不由得微微張大了嘴巴,很是有點意外,自己怎麼俗了?哪裡說錯了?

看她這個樣子,廖國遴不由得搖頭,努嘴說道:「你沒看到沒?這可是給事中啊,說不定啊,可能還能往上升一級呢!畢竟這可是顏真卿的真跡,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

聽到這話,他夫人終於跟上了他的腦迴路,連忙點頭。

「上一次都給了給事中的銀子,明明說好了的,結果還是這麼久都沒有音訊。」廖國遴說到這裡,又帶點恨意地說道:「那群東西是上輩子多缺銀子,老爺我給了那麼多銀子,竟然還不穩妥!」

他自然不知道,吏部其實已經把他的名單遞上去了,只不過崇禎皇帝知道個中情況,暫時留中沒有處理。

廖國遴在說完之後,忽然神情又是一變,露出那種很自豪的樣子道:「其實上幾次去劉美才府上的時候,老爺我就瞧中了這幅顏真卿的真跡,這絕對是值不少銀子的。這一次,老爺我靈機一動,當時那是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伸手就摘了這幅顏真卿的真跡下來,你不知道啊,當時劉美才那廝地臉色,頓時就變了,感覺和死了爹娘一般……」

他正在說著,忽然,外面有嘈雜聲響起,緊接著,有急促地腳步聲往這邊而來,隱隱地,還聽到「老爺,不好了……」的話。

廖國遴夫人聽到這個動靜,不由得一愣。而廖國遴本人,卻是下意識地一下從他夫人手中奪過顏真卿的真跡,一邊快速捲起來,一邊好像就想著找地方藏。

可還沒等他卷完找地方藏,那房門就「呯」地一聲,被人一下用力推開,隨後闖入屋內的那人,帶著驚慌大聲喊道:「老爺,錦衣衛來了,錦衣衛來抄家了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廖國遴的視線就越過他,看到了他的背後。只見一群威風凜凜地錦衣衛,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握著綉春刀的刀柄,正跟了進來。

「廖國遴,你的事犯了,去錦衣衛詔獄走一趟吧!」為首的錦衣衛軍官,冷聲大喝,而後手一揮,壓根不管他們什麼反應,就猶如帶小貓小狗一般,拖著他們就走。

就這,廖國遴手中還緊緊握著那顏真卿的真跡不放,一邊大聲嚷嚷道:「別扯,別扯,小心這可是顏真卿的真跡,都是錢啊,撕爛了就不值錢了!」

沒有意外,和他一丘之貉的另外一名御史楊枝起,同樣被東廠番子光顧,抄家拿人。

不止是這兩個御史,廠衛兩個衙門一起動手的,還有另外五個御史的府邸。如果說別的官員,一下被緝拿太多會耽擱衙門運作的話,這個都察院的御史,卻不用有這個顧忌。因為這些御史,平時就是耍嘴皮子而已,至於督查官吏的廉潔,呵呵,這活不說也罷,就他們這些自己都撈得歡快的傢伙,隨時能有另外的人可以補上。

當然了,在廠衛查抄京師眾多官員的府邸時,五城兵馬司的軍卒,還有京營地軍卒,也全部開出軍營,封鎖城門。非兩邊的主官一起,城門一律不得打開。甚至連鳥飛過城牆,也要有兩邊的主官蓋章。

崇禎十二年三月初三這一天的晚上,註定是京師大部分人,或者說是大部分官員難眠的一夜。

廠衛這麼大的動靜,想不知道都難。特別是連內閣輔臣楊嗣昌的府邸,都被東廠番子抄家抓人。再加上還有那麼多家御史被查抄。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這麼大動干戈,沒人不怕啊,萬一過了一會,廠衛也光臨自己府邸怎麼辦?

所謂人正不怕影子歪?這是不存在的。因為絕大部分人,手腳都不幹凈。在不明白廠衛為什麼如此大動干戈的情況下,就更是疑神疑鬼。

這一夜,這些人註定會無眠!

與此同時,在錦州城外,建虜大營,皇太極也沒睡著,站在中軍帳外,遠遠地望著遠處沒有多少燈火的錦州城頭,微皺著眉頭。

要是有可能,他還真想把這錦州城拿下來。只是,明軍都學乖了,城防的事情都做得很足,要想正面攻下,不知道會死多少人。而人口又是大清的死穴,皇太極耗不起。

而且有過當年大凌河之戰的教訓,明軍在城內也都囤積了大量的軍需物資,要想靠圍困把城池拿下來,基本上不現實。搞不好,城裡的物資還沒有耗完,大清軍隊這邊就把家底都耗完了。

這麼想著,皇太極不由得又想起了派往關內的軍隊。

遼東苦寒,物資匱乏,只是靠遼東這邊是不可能養活那麼多人。大清要想繼續壯大,人口和物資都是不可少的。而這些,在關內都有。去一次,搶一次,人口物資自己用,至於金銀珠寶這些不能當飯吃得東西,再和晉商去交易一筆,又能換來大量大清所需的物資,這一來二去,大清就根本不怕什麼饑荒不饑荒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