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招兵買馬征討董卓 散資之議

有人相助,從豫州到兗州的行程便一路平安。

數日後,曹操就帶著丁斐等從人到達了陳留郡。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在離著陳留縣還有十里的鳴雁亭,就受到了隆重的迎接。

曹操騎在馬上,遠遠就見旗幟招展,兵丁整齊,郡縣全體官員列立驛道兩旁。正當中有一位中年官員,頭戴委貌冠,身穿深服,肩披青綬,腰橫玉帶,相貌憨厚,笑容可掬——正是東郡太守張邈。

張邈字孟卓,是曹操多年的朋友。長期以來,在解除黨禁、打擊宦官的鬥爭中,他始終與曹操站在同一戰線上,特別是在何進當政的那段日子,兩人的交往更是愈加親密。董卓進京後,張邈也以假意逢迎的策略騙得其信任,被外放為陳留太守。

曹操見他以這樣隆重的隊伍迎接自己,受寵若驚,趕緊下馬跑了過去:「孟卓兄,別來無恙啊!」

張邈笑呵呵走到近前:「可把你給盼來了,老伯父愛子心切,日日都在向我打聽你的消息啊!」

「小弟家人承蒙你照料。」

「見外了。」張邈拱手相讓。

曹操環視著兩旁的官員:「小弟何德何能受此隆重之禮。」

「你今到此,愚兄添一膀臂,舉義之事可就矣!」張邈招呼著眾官員,「這位就是當年威震黃巾的曹孟德!」他這一聲喊罷,兩旁的官員紛紛一揖到地,頗為恭敬。

曹操趕緊作了個羅圈揖,抬頭又見弟弟曹德也來了,兄弟相見甚為喜悅。曹操又將丁斐引薦諸人,大家也不上馬,與張邈說說笑笑往縣城而去。

「要說董卓倒也慷慨,竟給了我這麼一個太守之職。」張邈說這話的時候帶著笑,似是嘲諷又似是感激。

「要說董卓一心敗壞大漢之天下我不信,他確有帶兵之才、用人之膽,而且還有心思重振朝綱。」曹操鄭重道。

「哦?」這種說法倒叫張邈十分意外。

「但是董卓不通天下之勢。」曹操搖頭嘆道,「自我孝桓皇帝以來,天下黎庶窮苦民不聊生,先帝更是恣意享樂不思國政。黃巾之亂民生凋零,朝廷既剷除小人,就應當興寬柔之道,與民休養生息。在生靈嗷嗷百廢待舉之際,董卓卻橫行剛愎私自廢立,這豈不是殺雞取卵?」

張邈理解了曹操的意思,也點頭道:「沉痾之人難受猛葯,饑饉之徒不堪硬食,這就是武夫當國的害處啊。」

「豈止是如此?最可惡的乃是他視人命如草芥,濫殺無辜,河南、潁川之民深受其害。」曹操語重心長道,「孟卓兄,我從洛陽逃出的這一路上,到處是殘垣斷壁,百姓死走逃亡。泱泱中原之地,竟然被董卓的兵馬糟蹋成一片廢墟。長此以往社稷將危,為了我大漢江山之國祚,必須剷除此賊!」

「你還不知道吧,袁紹在渤海、橋瑁在東郡、袁遺在山陽招兵買馬準備舉兵,還有我弟張超也在廣陵籌劃軍事,眾人同心協力便可以聲勢大振,咱們也得儘快行動了。但是……」張邈停下了腳步,「不怕賢弟你笑話,愚兄實在不是治軍之才,行伍之事還要多多偏勞你了。」

「小弟自當儘力,不過義旗高舉之時,你可要出來做統帥。」

「我!?為政教化撫慰百姓愚兄還行,領兵打仗嘛……」張邈苦笑道,「只怕我有那個心,卻沒那個力。」

曹操瞧他一臉無奈,忍俊道:「孟卓兄誤會了,小弟並不是讓你衝鋒陷陣。我如今乃負罪之人,洛陽朝廷嚴令緝拿的要犯。由我做一郡兵馬統帥,無名無分豈不成了土匪頭了?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難成……」

「那好吧,愚兄便勉為其難。」張邈欣然允諾,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漸漸褪去,「可是招兵的事情卻不好辦。雖然到任以來我已經調集郡兵,但是畢竟捉襟見肘。現在莫說去打董卓,只怕董卓來攻咱都難以自保。陳留雖為兗州首郡,卻也不是富庶之地,特別是當年黃巾之亂,皇甫嵩與張角部曲幾番作戰於此,民生凋敝,戶籍減半。」

「可招潁川流民至此。」

「這我也想過,」張邈說著停下不走了,轉臉瞧著曹操,「但如今是荒年,錢糧不足就招不到人。流民一旦大量湧入反而會滋生事端,進而危害我郡。」

「難道不能尋此間豪強富戶募集錢糧嗎?」曹操沒覺得這有何難,「莫說別人的財產,就是我父親的財貨也夠武裝個兩三千人的。孟卓兄謙謙君子太過客套,其實不必待我前來,大可以與他老人家先議此事,想必我父定會……」

這話未說完,就感覺身旁的曹德拉他的衣袖並故意咳嗽了兩聲。

曹操頗感詫異,便住了口。曹德卻趁機接過話茬道:「張郡將事務繁忙,兄長不要多延誤。以小弟之見,咱們還是上馬而行,速速回城,待我們父子相聚詳加敘談之後,再往郡府商議大事。」

曹操何等聰明,一見弟弟把話收回去就知道必有內情,趕緊打圓場道:「子疾說得有理,咱們別在這裡耽誤工夫了。我先到父親跟前盡孝,然後再尋兄長談為國盡忠之事。」

這句話說得詼諧,張邈一陣莞爾,眾人便各自上馬齊奔縣城而去。曹操悄悄靠到弟弟馬邊,低聲問道:「怎麼了?」

曹德苦笑道:「募集財貨之事張孟卓已經跟咱爹提過了。老爺子如今犯財迷,不肯掏錢吶!」

曹操剛才把大話說到天上,老爹卻早已駁了張邈的面子,不禁一陣臉紅,又跟弟弟嘀咕道:「咱爹那麼疼你,你就不會勸勸他嗎?」

「我勸不動呀!你去試試就知道了。」

曹操進城後來到家人臨時棲身之所,一看之下更覺驚詫。張邈可謂款而待人,早將他一家子安置在陳留縣城裡最好的房舍,這套宅院雖不甚精細,但大小已遠勝曹家在京師的那套;因為曹操是出逃之人,為了以防萬一,張邈又派郡府的差役來保護他家眷的安全,甚至還分了一些自己的家丁僕婦過來伺候他們起居飲食。

眼瞅著丁氏、曹昂、曹安民圍在眼前,夫君、爹爹、伯伯地叫著,曹操卻絲毫高興不起來。人家張邈這麼周到地照顧自己家小,可老爹竟一毛不拔,這太讓人無地自容了。曹操與親人們閑話了幾句,便拉過小管家呂昭:「我父住在哪裡?快帶我去!」

曹嵩這段日子蒼老了不少,頭髮差不多全白了。西涼兵橫行劫掠打到潁川,他怕那些禽獸再前行一步殺到沛國,趕緊收拾金銀財寶,撇下族人遷往陳留避難。這一路上的顛簸倒也罷了,只是精神上的緊張承受不起。一怕涼州兵突然出現危及性命,二怕護衛的家兵鄉勇謀財害命,三又怕張邈乘人之危侵佔財貨。好在一切稱心如意,他才鬆口氣。

「爹爹,孩兒不孝,讓您受顛簸之苦了。」曹操見了父親,慌忙跪倒磕頭。

「逃出來就好,逃出來就好!」曹嵩很激動,「只要你來了,我就徹底踏實了。」

「您老在這裡住得可還安心?」

「吃的喝的都好,倒也罷了。」曹嵩雖這麼說,但臉上的表情卻顯得不甚安心。

「董卓佔據朝堂私自廢立,西涼兵到處為虐侵害黎民。孩兒這次逃出洛陽,所經潁川之地滿目瘡痍,真是國之不幸啊。」

「別想那麼多了,你來了就好。咱們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強。」

曹操感覺到父親是在故意轉移話題,才明白這張弓確實不好拉,乾脆挑明話題:「爹爹,您今後有何打算呢?」

「這個嘛……陳留這地方畢竟離河南不遠,河北之地袁紹備戰,濟北鮑信也在招兵,萬一打起來這地方也不安全。咱們應該東去青徐沿海,或者南下荊襄渡江避難。那時候咱們尋一處妥當的地方,購置田宅高壘院牆,僱傭當地鄉民耕種紡織,可待亂世清明。」

「若是董卓得勝,東至兗青,南下揚州,大肆興兵禍連四海,到時候咱們還往哪裡躲呢?莫忘了兒子是出逃之人,禍及九族啊!」

「這個……」曹嵩皺了皺眉頭,「先顧眼前吧。」

曹操邊聽邊搖頭:「父親大人,若是人人皆是這般想法,縱容董賊肆虐橫行,天下何時可以清明?」

曹嵩被噎得無話可說,好半天才道:「那依你之見呢?」

「興義軍討凶逆。」

「你好大的口氣!」曹嵩瞪了兒子一眼,「憑你一己之力,何以能成此大事?」

「豈是兒子一己之力?你剛才說了,現在關東諸州都在整備軍械、招兵買馬,眾人齊心協力,我料董卓也不能抗拒。咱家世受國恩,就應當散家財招兵馬,披堅執銳……」還不待他講完,曹嵩便急道:「原來你跟張邈一條心,說到底還是算計我這點家財呀!少要說那些大話。」

曹操見蘇秦那一套是不行了,乾脆以歪就歪,換了一張笑臉,拿出小時候要糖吃的勁頭,軟磨硬泡道:「老爺子,孩兒不是算計家財,是想做出一番事業,功成名就有封侯之位啊!拋開大義且不論,您能成全我這點志向嗎?」

「這次可不行。」曹嵩斷然拒絕。

曹操憨皮賴臉道:「您這是說話不算數。當初在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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