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死一生的亡命之路 捨命全交

兩碗熱粥灌下去,曹操的臉上有了血色,一股柔和的暖意自胃腹升上來,似乎打通了身上所有的痙攣。秦邵見他醒來總算鬆了口氣:「你可真嚇死我了,怎麼折騰成這副模樣?」

「亡命之徒活著就不錯了。」曹操嘴唇乾裂,喉嚨生疼。

「你也真夠硬的,這一路奔回來還真有命。」秦邵笑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我家的人都哪兒去了?」曹操突然想起。

「都搬走啦。」

「搬走了?」

「你別急,躺下躺下……前些日子西涼土匪鬧得厲害,潁川郡遭了難,你爹覺得咱沛國也不安全,就率領你家的人遷往陳留去了。」

「陳留?」曹操狠狠捶著自己的腿:早知如此,直接東奔陳留好了,何必回來走這麼一遭,幾經劫難且不提,還錯殺了呂家人。

「我就不明白了,中原之地哪兒來這麼多西涼土匪。聽說還接連換了倆新皇上,這麼多地方遭難,你們這些當官的都是幹什麼吃的呀?」秦邵抱怨道。

「哼!罵得好,我們就是欠罵,吃飽了撐的引狼入室。」曹操越想越有氣,便把何進招引董卓進京,廢立皇帝等事都跟秦邵講了。

「他媽的,像這樣鬧下去,豫州不就快完了嗎?」秦邵一拳打在卧榻上。

「豈止是豫州,天下都快要完了。我這次逃出來,就是要招兵舉義,殺到洛陽誅滅董賊。」曹操說到這兒,眼神忽然黯淡下來,「我們族裡的人都走了嗎?」

「走了。剛開始你們家先走的,帶著金銀之物,當年那些鄉勇算是派上用場了,刀槍棍棒護衛著,你放心吧。」秦邵嘆了口氣,「你爹一走,其他各房的人都逃了。分家的分家,爭東西的爭東西,最後一鬨而散,往哪兒去的都有。」

「樹倒猢猻散啊。」曹操冷笑一聲,「看來我是空走一遭,指望我那幫自私自利的親戚是不成了。」

「孟德,你也別深怨他們,兵荒馬亂的誰不怕?夏侯廉也帶著一家子也走了。」

「什麼?夏侯家也走了。」曹操聞聽夏侯氏也走了,心徹底涼了,「我舉義之事恐怕難矣!」

「莫急,此間丁家兄弟還在,他們定會幫你。我已叫兒子到他家莊上尋人去了。說不定一會兒丁斐就來接你,我這裡太過簡陋,你住著也不舒服。」秦邵說著環顧他這間矮小的茅屋,又道,「跟丁家兄弟說說,咱們一道奔陳留和你家裡人會合,就手鬧起來了。我也跟著去,跟姓董的那個老王八蛋拼了!」

「多謝伯南兄。」

「謝啥?你幫了我多少年,也該我出出力啦!」秦邵說的倒也不假。當初曹操族裡四叔曹鼎搶佔窮人田地,秦伯南一條大棍打到曹家,被擒之後多虧曹操相保才沒遭曹鼎毒手。後來不僅還了地,曹操兄弟還時常周濟,秦邵這才有錢娶妻生子。「我沒別的本事,就是有膀子力氣,上戰場好好跟西涼賊干幾仗,倒也痛快!」

他話剛說完,柴門一開,秦邵的妻子左右手抱著倆孩子進來,對丈夫嗔怪道:「你嚷啥啊?丫頭都嚇醒了。離著八里地都聽得見。就這樣還惦記舉兵,啥都沒幹就全讓人知道啦。」

「我嚷兩嗓子,痛快痛快還不行?」

「跟個驢似的吵不吵?孟德兄弟身子還弱著呢。」

「撂不倒的漢子還怕吵,你以為都跟你們老娘們似的?」

曹操躺在那裡,瞧他們夫妻鬥嘴倒也有趣。秦邵抱過一個孩子轉身道:「孟德,這是我們老二秦彬,四歲了,你還沒見過吧?」

「沒有,這幾年沒回來,秦大哥已經是子孫滿堂啊,大嫂抱的那小子呢?」

秦邵哈哈大笑:「那是個丫頭,去年剛養的,我這家裡沒個像樣衣服罷了。」

「你家老大真兒呢?六歲了吧。」

「到丁家叫人去了。」

秦大嫂又插口道:「你這人也真是的,真兒那麼小,大晚上的叫他一個人出去。」

「你一個女人家懂什麼?年少多歷練,長大了才能成個漢子!」

「你這大嗓門,別嚷啦!說點兒正經事吧。」秦大嫂正容道,「昨天正午來了一伙人,到孟德兄弟家去過,騎著馬帶著刀,恐怕來者不善。轉了兩圈,瞧沒有人,又都走了。」

「這必是董卓的檄文到了,看來這裡也不安全了。」曹操嘆口氣,「現在譙縣縣令是誰?」秦邵眼瞼一垂:「桓邵……」

「啊?!」曹操皺起眉來。當年他為救還是歌姬的卞氏,打死桓邵家人,得夏侯淵替罪得脫,曹洪每每尋故到桓家滋事,仇越結越深,「桓邵與我家有怨,他一定要借這個機會置我於死地。」

「別怕,少時丁家兄弟就到。你往他家莊子里一待,姓桓的雖是縣令也不能將你如何。」秦邵邊說邊拍著懷裡的兒子,「孟德你趕緊再睡一會兒,等他們來了好趕路。」

曹操點點頭,也想休息休息了,但是剛一閉眼,呂家五口人的屍體便浮現出來。可是一睜眼,卻見秦邵夫妻兒女其樂融融,而自己卻形單影隻,卞氏與曹丕留於洛陽虎口,丁氏與曹昂遠在陳留。他怎麼待著都不舒服,心裡別彆扭扭的。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聲音嘈雜,馬嘶人喊,曹操頗感振奮,料是丁家昆仲到了。哪知細細聽,卻有人大呼:「奉令搜查,裡面的人出來!」卻是桓邵手下的衙役到了。

「孟德,你躺下,我出去應付應付。」秦邵說著披上衣服,小心翼翼推開房門去了。秦大嫂緊緊抱住倆孩子,哄道:「別出聲,爹爹一會兒就回來。」曹操料情勢不好,坐起身來左摸右摸,找到了他的青釭劍,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只聽一個粗重的聲音道:「奉縣令大人之命,搜查本鄉。」

秦邵故意大聲打了個哈欠:「這大晚上的,搜什麼呀?」

「現有朝廷反官曹操脫逃。小的們,給我進去搜!」

「別闖別闖!」秦邵喝住他們,「我女人還沒穿好衣服呢。這大黑天的,你們在院里搜搜也就罷了,攪得我們睡覺都不安生。」

「叫你女人快點穿。」

「我說這位老爺,您別嚷!我孩子還小,一會兒嚇哭了不好哄。」

「少說這些沒用的。」

「有用的我也會說啊……這有幾吊錢,您老幾位打幾碗酒喝,且讓我孩子睡個好覺吧。」秦邵本是個急脾氣的,今天卻也耐著性子與他們周旋。沉默了一會兒,只聽那個粗重的聲音又道:「好吧,你這窮鬼倒也不吝嗇。我帶人走,你抱著婆娘崽子安心睡覺吧。」

「謝老爺您恩典。」

曹操鬆了口氣,剛要躺下,又聽一個聲音道:「屋後有一匹高頭大馬!」——大宛馬暴露了!

果不其然,那個首領起疑了:「你這窮耕夫哪來這麼一匹好馬?家中還有別人嗎?」

「沒有,沒有,您快走吧。」

「你閃開,我要進去看看。」

「大晚上的,您就回去歇歇吧,屋裡沒別人,我婆娘還沒穿衣服呢。」秦邵還是設法阻攔。

「他媽的!就是光著屁股今天我也得進去。少跟我遮遮掩掩,老子今天搜的就是曹操,再攔著我一刀劈了你!」

「我就是曹操!」秦邵出人意料地喊了這麼一嗓子,緊接著外面稀里嘩啦打了起來。曹操恐怕秦邵吃虧,趕緊挺劍沖了出去。只見三個衙役模樣的人圍著秦邵打鬥,而院外還有六個當兵的,幾個人都舉著火把挎著刀,當中有個人插手而立,似乎是個頭目。

先下手為強,曹操冷不防躥到一個衙役身後,「撲哧」一劍將他捅死,嚷道:「我才是曹操,來呀!」那六個當兵的當時就慌了,各自抽刀跳過籬笆,奔曹操而來,頓時打作一團。

秦邵是個笨把式,又赤手空拳,但他人高馬大力氣十足,今天為了掩護曹操被這幫衙役罵急了,可就起了拚命的心。他怒氣沖沖,一手揪住個衙役,使勁一提扔起足有半人多高!那衙役大叫一聲,仰臉摔出去,把籬笆牆砸倒一大片。緊接著秦邵一拽,又將撲過來的另一個衙役掀倒在地,隨即狠狠一腳,正中他襠下,那人疼得連姥姥都叫出來了。頃刻間兩人被打得爬不起來,那個頭目瞧得真真的,心裡甚是害怕,又見秦邵奔自己而來,趕忙抽刀在手,還未舉起,就被秦邵一腳踢飛了。秦邵怪叫一聲將他撲倒在地,一雙大粗手使勁掐住他脖子:「他媽的!你敢罵我,我掐死你!」

曹操這邊卻頗為吃力,六個兵都拿著刀,自己只有躲閃無法還手,虛架著劍左躲右閃。一會兒面前受敵,一會兒腦後生風,刀刀都貼著脖子過去,他害怕四面受敵,趕緊揮劍退到了牆邊。六個兵立時圍上,正要猛攻,忽聽後面的頭領喊著「救命!」兩個人立時竄過去,照著秦邵後背便砍,霎時間一陣血光。

秦邵連中兩刀,兀自不肯鬆手,直聽掌中咯咯作響,那頭目已被活活掐死。但他自己也已經站不起來了,兩個兵不敢鬆懈,對著他繼續砍。曹操瞧得心急如焚,但是四個對手依舊猛攻,自救不及哪裡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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