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開端

卓婭的心一點點墜下,書房變得空曠、寂寥。周圍的一切從熟悉變為陌生,恍如隔了一層紗。

這是怎麼了?他們不認識我了么?

她的神情漸漸繃緊,目光開始變得銳利,這使得她像極了丹妮。她微微轉頭,將目光投向了哥哥,氣勢變得凜然。

在她的注視下,哥哥漸漸低下了頭,漸漸蜷縮。

隨後,她又將目光投向躲在桌後的父親,她想微笑,想告訴他不要緊張、害怕。但是話到嘴邊,卻完全變了樣子。

那是一個陌生的,不容置疑、不容拒絕,充滿威嚴的聲音,「回到你們的封地,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踏出半步。」

父親帶著恐慌和不安的聲音,彷彿從天邊傳來,「遵命。」

……

聽到這變得陌生的聲音,卓瑪忽然無比失落,他感覺胸口被堵塞起來,難以呼吸。他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向那裡。

伴隨著陌生的聲音,所有的親切、熟悉都消失了。只有一個完全陌生的騎士坐在那裡,如同一尊被歲月洗禮的雕像,斑駁、沉重。

熟悉感……

這不對,自己怎麼會對丹妮感到熟悉?那時所有的孩子都怕丹妮,都害怕見到她。

當他想要說些什麼時,空氣中一股擾動將他所有的話語堵了回去。

……

卓婭靜靜的坐著,她一直想成為真正的北地人。她喜歡布蘭,喜歡丹妮,喜歡他們帶來的安全、自由、還有維持這一切的力量。

她本可以更進一步的,但總有些東西讓她無法捨棄,無法忘懷。

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這裡的家,這裡的人,已經不再記得她了。不再記得她的聲音,不再想提起她的過往,他們早已把她送出去了,不是么?

他們怕我,還有——恨我……

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身上某種無形的枷鎖開始斷裂,被束縛的力量也隨之釋放出來。她的頭髮在空中輕輕舞動,伴隨著體內的骨骼錯動聲,氣勢緩緩增長。

一聲低語在書房中回蕩,堅定而又不容置疑——我是北地的卓婭!

她起身向外走去,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這裡已經不再有熟悉的人,熟悉的一切,她甚至記不起為什麼來到這裡。

她只知道自己的試煉完成了,可以安心的回到北地城,回到丹妮身邊,回到族人那裡。

布蘭對她說過:有得有失。獲得力量的同時,也必將失去很多,甚至得不償失。

可是,如果忘記了呢?如果忘記曾經擁有過什麼,失去過什麼。如果我只記得——我是北地的卓婭呢?

魔力不會無中生有,它只是回應了我們的期盼,加速了某些進程。

卓婭如同一隻破繭而飛的蝴蝶,丟棄了過往,遺忘了曾經,撲扇著翅膀,開始向著天空掙扎。

……

隨著卓婭的離開,尼爾斯的府邸開始忙碌。人們開始收拾行裝,準備路途上必須的物資。

這裡的異動很快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尼爾斯家族被勒令回歸封地,不得外出的消息隨之被泄露出來。

有人羨慕,有人冷笑,北地城終於把手伸向了這裡。無論獎,還是懲,北地城都在以主人的身份處置這裡的一名貴族。

明眼人能夠看出,北地城想要保住尼爾斯一家。既然是北地城命令他們回歸封地,那麼也就意味著承認。同時這也是警告,不僅是警告尼爾斯一家,也是警告其他無事生非的貴族。

尼爾斯唉聲嘆氣的離開了王都,無論他再如何眷戀,也不敢違逆北地城的意志。他甚至有些悔恨自己的膽小,如果當時假裝對方是自己的女兒,擺出一副慈父的樣子,一切是否就會不同?

只是那忽然變得威嚴的聲音,真的很讓人害怕,讓人難以抗拒。

「卓瑪,那真的是你妹妹么?」

「不是,再也不是了……」

……

世事紛擾,唉聲嘆氣的不僅尼爾斯一家,如今抵達北地城中的使團也都愁眉不展。北地人現在很忙,哪有閑心搭理一群廢物。

北地城也很忙,許多建設一直在進行,至於何時能夠完工則顯得遙遙無期。現任城主丹妮,在這些外來者眼裡太過年青。若是布蘭,出於對力量的尊重,他們還會裝模作樣一番。面對丹妮,他們甚至生不出談話的興趣。只是例行的問候、通報,並請求轉達來意。

丹妮如實的將他們的來意轉達到了城堡,轉達到了亞當手中。閑極無聊的亞當立時來了興趣,於是急不可耐的打點行裝向著北地城而來。

……

在來訪的人中,唯一恭敬有加的是老學者——巴茲。與那些被國事困擾的使團不同,他行事乾脆。直接將帶來的禮物送到了城府,沒有任何保留,包括他偷出來的海圖等資料。

他清楚北地人的行事風格,越是乾脆則越容易獲得他們的好感。而他此行的目的能否達成,也全在大巫師的一念之間。

對於現在他來說,一切都是盡人事,聽天命。布蘭目前在哪裡,誰也不知道。折騰完安亞王都後,他就失去了音信。

他只希望在自己的生命之火完全熄滅前,能夠見到布蘭。

北地城的環境非常特殊,也許在其他人眼裡,這裡顯得簡陋而又忙亂。除去城府外,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建築,但是他卻從細微處看到了不同。

城中的一草一木都比其他地方要茁壯,相應的蚊蟲、飛鳥也更具活力。某種力量已經滲透到了這裡的每一處,並且開始影響這裡的一切生靈。

出於長久的習慣,他開始試著探查源頭和影響的邊際。影響的範圍並不是他最初推測的圓形,而是以居民日常活動範圍劃界。

他感覺這裡就是一個巨大的牧場,主人正通過某種方式試著催肥牧群。巫師、凡人,形形色色的人等被集中在這裡,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某人的實驗品。

巴茲不由打了個寒顫,但同時也對自己的永生看到了希望。自己也許正是他所需要的,一個主動送上門願意配合的實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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