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盛世是打出來的 第1828章 一往無前

「官家,在開講之前,臣想說一番話。」

「天地萬物並非是咱們肉眼所看到的那樣,佛家有雲,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我等無需考量這話背後的深意,只從字面上去理解,那就是……這個世間的萬物我們一直沒有發現裡面的奧秘,在我們肉眼所能發現的最大物質之下,還有更多的東西在按照宇宙的至理在運行……這便是雜學的根基。臣以為那就是道。」

「那這個世間的細微處是什麼?」

趙曙饒有興趣的問道,至於什麼道,這個他不準備和沈安討論。

「最細微之處,臣以為數百年之內怕是難以查探到,目下書院正在弄顯微鏡,若是出來了,官家,您將會看到這個世界不為人知的一面。比如說……哎哎!老陳,把那隻蒼蠅被活捉了。」

你妹!

陳忠珩看了一眼那隻飛的懶洋洋的蒼蠅,覺得這個任務太難了。

但沒辦法,官家當面,正是展露他忠心耿耿的時刻。

陳忠珩使出了渾身解數,那邊的沈安繼續給趙曙講課。

等講完課後,陳忠珩也拿到了那隻蒼蠅,身後是一群累的滿頭大汗的宮女內侍。

「臣……臣……」

陳忠珩一臉的唏噓,舉起了手,他的手心裡躺著一隻被弄斷了翅膀的大蒼蠅。

沈安弄出了放大鏡,「官家您看。」

趙曙湊過來看了一眼,見那被放大的蒼蠅格外的面目猙獰,不禁就贊道:「有了這個放大鏡,朕看奏疏也不費勁了,特別是地圖,有時候夜裡看奏疏眼花,也能借著這個放大鏡看看地圖,琢磨一番。」

這就是帝王的代價。

沈安說道:「官家,您要保重身體啊!」

趙頊現在上來可扛不住舊黨的攻擊,他的羽翼還為豐滿,威望更是談不上,所以沈安衷心的希望趙曙能長壽。

趙曙看著他,見他神色是少見的誠懇,就點頭道:「你對朕真心,朕知曉了。」

他看了陳忠珩一眼,「若是旁人和皇子交好,多半巴不得朕早日駕崩了,如此皇子繼位,他自然能水漲船高。可你卻不同,朕能感受到你的誠意,臣子里少見。」

「朕想到了當年在宮外時的日子,那時候你還年少,帶著妹妹四處轉悠,在郡王府里和大郎為非作歹……」

說到為非作歹時,趙曙不禁就笑了,「把郡王府都給炸了。」

「官家,那是大王所為,和臣不相干啊!」

沈安真的覺得自己很冤枉。

趙頊那貨天生就是個會闖禍的,還會甩鍋。

趙曙笑了笑,「朕在宮外時,你對朕就很是誠懇,這進宮繼位之後,你依舊是如此,可見你為人之表裡如一。」

「是啊!」

沈安心中歡喜,覺得自己就是個表裡如一的君子。

回頭去尋司馬光,把官家這兩日對自己的評價說說,好歹也羞羞那位君子。

「可有的臣子卻前倨後恭,讓朕不齒!」

趙曙面色微冷,「朕在宮外時,他們冷眼相待,朕進宮之後,他們諂媚不堪,此等人如何能重用?」

呃!

大哥!

沈安想跪了。

他知道精神病患者的偏執又發生了作用,所以趙曙老是覺著他沈安忠心耿耿,而那些人都是居心叵測。

這樣很不好啊!

雖然心中安逸,但沈安覺得這個思路不對。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能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君子了。

所以那些人的前倨後恭很正常!

「陛下,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臣深以為然!」

沈安說了這番寓意深長的話,果然就打動了趙曙。

「富在深山有遠親,這話極妙。朕就算是去了邙山隱居,怕是天下也有無數人去邙山求機緣,這便是富貴的好處。」

他突然很認真的道:「朕才三十七,可不能做帝王做到八九十歲吧?大郎怕是也等不得了。」

嘖嘖!

這位的思路果然是……很廣啊!

竟然就想到了這個。

「想想漢武和唐太宗……」趙曙目露哀傷之色,「帝王為了那個寶座,把兒子當做是仇人,父子相殘,何其的荒謬,何其的讓人噁心不屑!」

他看著沈安,問道:「安北,今日你我非君臣,你就當我還在宮外,還在郡王府,說說此事。」

沈安苦笑道:「官家,權利甘美,在許多時候能壓住親情。那等高居萬物之上的感覺太過於美妙,失去它,帝王會覺得萬念俱灰。」

「是了,我也時常會有那等感覺。」趙曙眯眼道:「所以……在老糊塗之前,帝王就該退下去,讓年輕人上去。否則……我若是再做三十年的帝王,大郎就五十多歲了,五十多歲繼位……垂垂老矣。」

帝王一般都不舍權位,所以才會發生夫妻、父子相殘的慘劇。

沈安也經常琢磨趙曙的想法,但卻不好過問這等事。

今日趙曙竟然主動剖析,而且袒露了心跡,這就是一個重大的利好和進步。

「官家英明。」

這個精神病人的思路果然和旁人不同,他們看待情義會走兩個極端,一種認為情義虛偽,不值一提。一種認為情義乃是人生不可缺的珍貴寶物,要珍惜。

趙曙顯然就是後一種患者。

沈安心中歡喜,難免就露出了些,趙曙見了不禁莞爾,「想高興就高興,我知道你這是為了大郎高興,這也是真誠。不過我在想,以後若是退下來去何處……邙山如何?」

呃!

沈安很尷尬。

邙山可是他吹噓的師門所在地,要是趙曙去那隱居,朝中怕是會出動大軍去地毯式搜索,估摸著歷代沒被盜墓賊發現的帝王古墓會被發現不少,只是雜學一脈的痕迹卻半點也無。

「官家,那地方偏僻。」

「偏僻了才好。」趙曙看來是真有興趣,「在邙山隱居,和那些歷朝歷代的帝王將相為鄰,死後就葬在那裡,和他們在地底下談論天下,不亦快哉。」

卧槽!

這個官家瘋了啊!

沈安滿頭黑線。

趙曙放下放大鏡,「這蒼蠅可還有什麼變化?」

「那個……蛆蟲。」沈安說道:「您還記得當初那個村裡養雞的那人嗎?」

趙曙想了想,「我想起來了,那人養蛆蟲餵雞,是了,這便是一種變化,果然奇妙。若是你說的顯微鏡做出來會如何?」

「更細微。」沈安指指臉上,「您會發現人的臉上全是疙瘩和孔洞,以及有小蟲子,看著很猙獰的小蟲子。」

呃!

趙曙被他這話給噁心到了。

「朕的午飯可以省下來了。」

沈安灰溜溜的出宮,一路到了皇城外,就看到了一群人圍堵在前方。

「哎!看什麼熱鬧呢?」

他一邊問一邊過去。

果真是無恥啊!

這群人就是來堵他的,有人喊道:「歪門邪道也敢蠱惑君王嗎?」

「那雜學乃是豬狗的學問,也配登堂入室?」

一群最年輕十七八歲,最老鬚髮斑白的男子在咆哮。

沈安卻在微笑。

世界很美好啊!

他看到了呂誨等人。

那些蠢貨在憤怒,也在幸災樂禍。

「看看他要倒霉了吧。」

「雜學在邙山書院里教授我等已經忍了,他竟然據此為帝王講學,這不能忍!」

「今日就讓他看看我等的厲害!」

「咦!怎麼有些震動?」

呂誨也感受到了,他回身看去,就看到了一群穿著整齊的年輕人正在狂奔而來。

卧槽!

「那是……那是邙山書院的學生!」

「沈安早有準備!」

呂誨變色了,「某就等著他動用鄉兵,隨後就能彈劾他,可他竟然是用了學生,某!」

動用鄉兵來解決此事犯忌諱,但學生沒事啊!

「那也不行吧?」有人眼珠子都紅了,興奮的道:「用學生也犯忌諱,今日他們能衝到皇城前,明日是不是要衝到宮中去謀逆?彈劾他!」

眾人用那種嫌棄的目光看著他,然後都離遠些,彷彿此人的身上帶著災禍。

呂誨罵道:「蠢貨!沈安乃是那些學生的先生,先生被圍堵,弟子來解圍,這是天經地義之事。狗屁的忌諱,你據此彈劾只會惹人發笑。惹人發笑也就罷了,那些人還得嘲笑咱們這群人全是蠢貨!」

老子何辜?竟然要被你牽連。

「快閃開!」

有人拉了呂誨一下,接著學生們就沖了過去。

「好險吶!」

「邙山書院的學生來了!」

有人喊了一聲,那邊圍堵沈安的人慌了,有人喊道:「鎮定,鎮定!咱們的人也不少,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