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盛世是打出來的 第1766章 擔當何在?一物降一物

監國皇子想招募民工修河堤。

百姓自然是歡欣鼓舞,但這等事兒的決斷和他們沒關係。

呂誨一聽到消息就急匆匆的去尋司馬光。

「君實,北伐剛開始,錢糧就如流水般的花銷了出去,若是延續一個月,三司也得頭疼。」

他一進值房就先尋茶水喝,一邊喝一邊抱怨。

司馬光安靜的坐在窗戶邊上,靜靜的看著他。

喝了茶水後,呂誨坐下,摸了摸鬍鬚,「若是要修補河堤,那最少得發數萬民夫吧?數萬民夫連吃帶用,這要多少錢糧?此時正好青黃不接,一旦北伐延誤,那……韓絳怕是會瘋了。」

窗外春雨綿綿,司馬光伸手出去探了一下,沒夠著雨水,覺著全是潮氣。

「韓絳反對。」司馬光淡淡的道:「曾公亮等人也不贊同。」

呂誨歡喜的道:「這就對了。」他突然壓低了嗓門,「監國監國,不該做的就不能做,現在就要告訴他,讓他知曉規矩才是……」

司馬光木然。

「諫院,宮中來人了,大王召見。」

司馬光起身道:「年輕人,總是朝氣蓬勃。」

呂誨起身伴他出去,笑道:「毛躁就毛躁,君實你說什麼朝氣蓬勃。」

稍後司馬光進了宮中。

重臣們全到了。

這是打開大門商議事情的意思,也能避嫌。

文彥博目光複雜的看著趙頊,在這件事上他有些猶豫,他更希望趙頊放棄這個想法。

不只是為了錢糧的問題。

更多的是……

官家在前方征戰,你在後面拖後腿,這個性質很惡劣,弄不好就是父子相疑的結局。

父子一旦相疑,再想回到原來的狀態就不可能了。

這個才是他反對的主因。

他看了一眼王安石。

王安石出班,「大王,今春雨水多,臣令人去查過,怕是有發大水的可能。臣以為,當修補河堤,令人巡防。」

趙頊微微頷首。

他看著很是平靜,不見興奮,不見野心,但也見不到膽怯。

他難道不知道這事兒犯忌諱嗎?

司馬光一直看不懂這位大王。

在出閣後,這位大王就開始了漫長的蟄伏,遇到事兒不吭聲,有限的幾次出手堪稱是穩准狠,沒給別人捅自己刀子的機會。

這樣的皇子為啥要一意孤行呢?

哎!

他有些抑鬱。

但更多的是無法決斷。

此刻他才知道首相的難處。

果斷!

在許多時候,首相的表態就是在冒險。

司馬光出班了。

「大王,春雨連綿,發大水是必然,不過黃河的河堤這些年多番修補,此刻不急於一時吧?」

這個論點最有市場。

一發大水你就說要決堤,那往年的修補幹嘛去了?

趙頊說道:「是不一定會決堤,可一旦決堤……河北路,汴梁周邊將會成為澤國,如此,孰輕孰重?」

此刻出些錢糧人手去修補河堤,和決堤後的損失比起來,誰輕誰重?

這個……

司馬光不能答。

因為人人都知道答案。

若是決堤,那損失之大,怕是北伐的耗費都無法相比。

歷史上大宋君臣腦殘般的把黃河母親激怒了,然後河北路就成了澤國,一直到金人崛起南下時,河北路依舊沒有恢複元氣,堪稱是自殘的典範。

劉展出班說道:「大王,黃河決堤否臣不知,但北伐若是出了岔子,遼人將會大舉南下,到了那時……」

「此次北伐乃是百年來的第一戰,一切都得為此避路。」

「至於決堤,且等看看水勢再說,等水勢高漲了再動手也不遲。」

「陛下在北方翹首以盼將士們凱旋,汴梁不可輕舉妄動啊!」

一時間各種反對的聲音都出來了。

趙頊看了一眼,好在宰輔們沒吭聲。

文彥博猶豫了一下,還是出班說道:「大王,此事還需謹慎些。」

他的表態含蓄,但反對的姿態很明顯。

沒有立場的臣子也沒啥好結果,會被邊緣化。

文彥博老於此道,自然不會和稀泥。

聲音漸漸都消失了。

大家都在看著趙頊。

反對的聲音那麼大,就算了吧。

趙頊平靜的道:「北伐如何,消息尚未到來,但我相信將士們。有人說當以北伐為重,不如不動,這是懶政,這是庸官!」

轟!

朝堂這一下就炸了。

趙頊如何?

大伙兒平日里見他都是在聽政,一言不發,不吭聲,不表態,幾次出手也還行。

這就是大家對趙頊的看法。

可誰曾想到他竟然在此刻拋出了一枚火藥罐,把朝堂炸懵了。

我等是庸官?

我等懶政?

司馬光木然。

呂誨微怒。

怒火在漸漸鬱結。

上面的那位只是皇子,噴他就噴他,怕個啥?

於是有人出班道:「大王這是不把臣等當做是臣子了嗎?」

「臣閱歷史冊,但凡昏庸,必從羞辱臣下始!」

這是把趙頊比作是昏君的候選人。

火力很兇猛啊!

趙頊被轟炸了一番,等眾人消停後,他淡淡的道:「擔當何在?」

這話一棍子抽到了大伙兒的七寸。

「你等反對修補河堤,若是黃河決堤,你等的擔當何在?」

若是黃河決堤,北方將會成為澤國。

「當大軍凱旋時,卻發現沿路都是洪水。當陛下在大名府籌劃戰事時,洪水已經衝進了城中……」

咳咳!

有人在咳嗽。

很難受啊!

想想,趙曙正在大名府絞盡腦汁的看著地圖,突然外面來報:陛下,發洪水啦!

卧槽!

官家怕是會懵了。

朕在前線指揮北伐,你等竟然在後面放洪水?

這是想淹死朕還是怎地?

再多的反對在此刻都只能閉嘴。

妙啊!

包拯看著趙頊,只覺得無比欣慰。

他以為這位大王會強行喝令他們贊同此事,如此會留下暴戾的名聲。

可趙頊只是一個擔當何在,就令反對者們失聲。

嘖嘖!

這位大王果然是不簡單吶!

見眾人偃旗息鼓了,趙頊說道:「如此三司即可準備錢糧,招募民夫,令人去各處河堤查探,該修補的馬上報上來,我這裡派人去核查,若是無誤,即可動手!」

他起身道:「春光短暫不等人,洪水無情,更是耽擱不起,趕緊動起來。」

韓絳拱手,「是。」

他的心中不知道是喜是悲。

出去後有人就故意問道:「韓相,三司的錢糧可還夠?」

韓絳微微點頭,然後急匆匆的去了。

而在宮中,趙頊已經開始動作了。

「讓唐仁來。」

他跪坐在那裡,茶水在身前的案几上冒著熱氣。

稍後唐仁來了。

「錢莊可還有手段籌集錢財?」

唐仁沒有絲毫猶豫,「有!從大軍北伐開始,錢莊就在儲備錢財。為此不必要的借貸都停住了,若是可以,錢莊可提供五百萬貫!」

五百萬貫!

趙頊的眸子一縮,「怎地那麼多?」

唐仁笑道:「一是錢莊的儲備,其二是可多印些錢鈔。」

「沈安不是說不可多印嗎?」對於紙鈔的態度沈安很謹慎,多次反對多印的要求。

唐仁自信的道:「此一時,彼一時。在這等時候,多印是應急,北伐成功,那些東西發賣之後,會有許多收益。如此可用那些收益來回收多發的紙鈔。」

這個就是短期操作,帶著沈安所說的央行屬性。

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北伐勝利的基礎上。

但很奇怪的是,不管是趙頊還是唐仁,他們都對北伐的勝利毫不懷疑。

「我的兒……」

外面一聲悲鳴,趙頊無奈的道:「你趕緊去,等我的消息就操作。」

唐仁趕緊躲在了一邊,等高滔滔衝進來後,就低頭拱手,然後悄然撤了。

臨出去前,他偷瞥了趙頊一眼。

大王,保重!

「我的兒,他們說你得罪了滿朝重臣?你怎地這般傻?莫非是有人蠱惑?是誰?」

唐仁聽到這裡後,撒腿就跑。

再不跑,一旦被皇后認為是罪魁禍首,他再也跑不了了。

想想跟在皇后身邊的那兩個大塊頭吧,唐仁覺得她們倆一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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