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盛世是打出來的 第1701章 曾經的榮耀

宮中的火焰依舊在升騰。

外面卻死氣沉沉的。

城中剛才一陣搜索,那些在外面遊盪的男女全被甄別之後趕回了坊牆內。

城中的街道上只有軍士在不斷的巡查著,馬蹄聲和腳步聲混雜在一起,聽著格外的單調,也格外的肅殺。

一群文武官員就站在皇城前,面如死灰。

熊貓眼文官的運氣真的不錯,今夜他在家裡飲酒作樂,喝多了之後和女人糾纏,被同樣喝多了的女人一拳打了個熊貓眼,竟然直接打暈了過去。

開始他準備要弄死那個女人,可現在卻覺得那個女人就是自己的福星,回頭要好好待她。

若非有她,先前他定然會及時趕來,然後和文官們聯手栽贓,最後誰也逃不掉。

如今他是唯一倖免的官員,那份得意啊!

「沈安是從水門進來了,隨後用火油點火,他甚至還在牆壁上留下了來此一游的字,老夫都能想到他當時的神情,定然是在微笑,自信滿滿。可咱們呢?」

熊貓眼的官階在這裡不算最高,可現在這些官員都是戴罪之身,他反而最是超脫,於是也敢逆襲一把。

人生就是因為逆襲而爽快啊!

他只覺得腋下生風,意氣風發。

「咱們卻亂作一團,甚至被沈安在暗處射殺了同僚而不知,更是自相殘殺……這人竟然把幽州城弄的一團糟,果然是手段了得。」

熊貓眼嘆息一聲,「這些都是其次,老夫此刻最擔心的是什麼,你等可知道?」

「民心士氣!」他怒吼道:「城中的那些漢兒會念叨著什麼故土,什麼故國,他們會覺著大遼在衰弱,而宋人在不斷強大,此消彼長,他們自然會心向故國,這才是最可怕之處!」

「是啊!」一個文官苦笑道:「先前你等可看到那些百姓的眼神了嗎?有人茫然,有人興奮。茫然是因為在遼宋之間做抉擇。而興奮定然是覺著大遼在衰弱。這個大遼……要風雨飄搖了。」

還有士氣!

「數十年前,趙匡義領軍北伐,攻打幽州城甚為急切,可城中的漢兒和咱們聯手守住了幽州城,最後導致他兵敗。那時候,大遼朝氣蓬勃,可如今呢?」

熊貓眼的肩膀一下就垮了,「宋人數次擊敗了咱們,如今更是一把火把幽州城的士氣給燒沒了。記得當年宋軍在城外和咱們的援軍酣戰,城中的軍民齊聲大喊,聲勢浩大,宋軍被震懾,隨即大敗。

如今宋人再來一次北伐,那些漢兒可會為了大遼出力?可會為了大遼放聲吶喊?」

眾人心中沮喪,這時有人說道:「火頭小了。」

大家看向宮中,就見那火光在漸漸縮小,看著微微發紅。

有人脫口而出,「就像是斜陽……殘陽如血!」

他們緩緩回身歸去。

那些坊牆擋住了無數視線,但他們能感受到那種躁動。

一戶殷實人家中,段西平坐在上首,妻子杜氏坐在邊上,兩個兒子坐在下面。

一家子正在吃飯,段濤興奮地說道:「爹爹,說是那個沈安來了。」

段西平點頭,「是沈安來了,他在宮中點火,又射殺了貴人,引得咱們自相殘殺,最後從容而去。」

杜氏放下筷子,眉間有憂色,「官人,那沈安據說很是厲害,他來了,會不會大軍就在後面。」

「還早。」段西平搖頭道:「宋人若是要北伐,那調動的軍隊定然是十萬以上。你不知道,人一上萬無邊無沿,十萬人馬,哪裡藏得住?所以宋人若是北伐,咱們這邊定然能探知消息。」

杜氏嘆道:「這兵戈一起,也不知道誰輸誰贏……」

「當然是咱們贏!」段西平瞪了妻子一眼,可偏頭髮現了兩個兒子在擠眉弄眼的,就怒道:「不好生吃飯做什麼?」

段濤說道:「爹爹,咱們是漢兒嗎?」

經過多代之後,幽燕之地的漢兒漸漸遺忘了故國,他們沒把自己當做是漢兒,以至於後來還以滅掉大宋為榮。

在國家概念薄弱的時代,只需幾代人,就能讓所謂的故國這個概念徹底消散。

段西平罵道:「什麼漢兒?沒有的事!」

段濤十七歲了,身體強壯,性格也火爆,聞言就說道:「可是爹爹,上次你就說過咱們的祖上是漢兒。」

「那是為父喝多了。」

段西平瞪眼道:「吃飯!」

父親的威嚴起到了作用,兩個兒子乖乖吃飯。

杜氏突然抬頭,「官人,你聽……」

段西平偏頭。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段西平用筷子輕輕敲打著案幾,低聲唱著,「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功名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況乃國危若累卵……況乃國危若累卵……」

他鬆手丟掉筷子,突然捂臉哽咽了起來。

「爹爹!」

「官人!」

段西平搖頭,「某想到了翁翁臨死前說的話,他說……咱們是漢兒!曾經橫掃塞外的漢兒……」

那個聲音依舊細微的傳來,「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矜。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齊從軍,凈胡塵,誓掃兇殘不顧身!」

段西平抬頭,「先前某隻是不想惹禍……這是沈安寫的詞,終軍是前漢的年輕官員,少年豪邁,請纓出使南越……」

燭火擺動著,杜氏見父子三人說的認真,聽的專心,就抿嘴一笑,開始收拾殘羹剩菜。

「……班定遠就是班超,前漢時,班超率三十六騎縱橫域外多國……」

段濤興奮的道:「爹爹,咱們漢兒這般厲害嗎?」

段西平撫須微笑道:「咱們漢兒……你們的曾祖說,當年的漢兒橫掃當世,無人能敵。異族只能匍匐在關外的城牆之前顫抖……」

段峰段峰憧憬的道:「這是何等的豪邁呀!」

段西平含笑道:「不是豪邁,而是……俾睨當世。你曾祖說過,漢唐時,漢兒一人一馬一劍就敢走遍天下,那時……」

他有些惆悵的道:「只是到了南國……不,到了大宋時,就衰弱了。」

段濤趴在案几上,仰頭道:「爹爹,以前他們說南人怯弱,和女人一樣呢!」

「嗯。」段西平冷笑道:「以前的宋人重文輕武,連交趾人都敢欺負他們,堪稱是怯弱。中原從未見過這等怯弱的帝王,丟人!」

這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段峰問道:「可是爹爹,咱們都被宋人打敗好幾次了。」

百姓疼幺兒!

段西平伸手摸摸段峰的頭頂,慈愛的道:「是啊!後來那邊就開始了新政,開始為父覺著和慶曆年的新政一樣,沒什麼意思,誰知道不聲不響的,大宋那邊竟然就變樣了。」

杜氏收拾了回來,坐下後笑道:「以前那邊的百姓會逃過來,如今卻不同了,說是那邊的賦稅降低了,沒了什麼職役,也沒了高利貸,日子好的不得了呢!」

「這裡面有個道理。」段西平說道:「但凡是叫嚷的厲害的,多半成不了事。只有默不作聲的做事,最容易成功。」

段濤點頭,「沒本事的、心虛的才要大聲叫嚷,顯得自己有本事。」

「對!」見段濤聰慧,段西平欣慰不已。

段濤問道:「爹爹,那沈安說是名將,在宋人那邊是做什麼的?」

段西平抬頭想了想,「那人……大郎,他也就比你大幾歲,他的父親是雄州知州沈卞。當年的沈卞一心要北伐,那時的幽州城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嘲笑那個沈卞,後來沈卞失蹤,沈安帶著妹妹去了汴梁,由此就開始了……」

「他是雜學一脈的傳人,在大宋就是宗師。他還是名將,西賊覆滅,交趾覆滅都有他的影子。」

「陛下當年差點被他一把火燒死,更是在後來兵敗……」

段西平突然看了妻子一眼,笑道:「還有個傳聞,說是西夏的梁氏和沈安有些瓜葛。」

杜氏最喜歡這等八卦,馬上就介面道:「不是傳聞,是真的呢!那沈安還為梁氏寫了一首詞,堪稱是名篇……纖雲弄巧,飛星傳恨……」

一首詞吟誦出來,段濤不禁贊道:「好詞!」

「那人……」段西平低聲道:「那人和咱們的娘娘也有些不清不楚的。」

「這般厲害嗎?」段濤已經說親了,準備這兩年成親。

少年動情,自然對這些男女之事較為敏感。所以聽聞沈安竟然能和兩國的皇后太后攪在一起,不禁崇拜不已。

這就是沈安在遼國的第一個粉絲。

「沈安來了幽州城,多半是在為北伐做準備。」

段西平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愁,「一旦大軍北上,幽州城這裡定然會有大戰,咱們家……為父就擔心這個。」

他擔心,他的兩個兒子卻有些躍躍欲試,「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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