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盛世是打出來的 第1140章 漢兒的反擊

「用力!」

「用力啊!」

凌晨的外城,店鋪的外面架了一架石磨,店主兩口子在磨豆漿。

豆漿和油條的搭配算是大宋最近流行的早餐。

店主在拉磨,他的娘子抱著個小木盆,不時舀一勺豆子進磨眼裡。

店主雙手推著木杆,打了個哈欠,說道:「娘子,回頭買頭驢吧?」

「沒錢!」

他的娘子沒好氣的道:「咱們家不要牲口。」

「為何?」

店主眼睛都睜不開了,腦子裡全是迷糊。

「因為你就是牲口啊!」

他的娘子見他沒精打採的,就一把推開他,自己推著石磨轉的飛快。

「哎,這活哪有女人乾的?閃開!」

店主清醒了,覺得有些丟臉,特別是別的店鋪里的人在看著這邊笑,讓他更是難為情。

一個家庭里男人乾重活,這是天經地義的,自己不幹讓女人干,那還是男人嗎?

兩口子正在爭執,妻子突然不動了,獃獃的看著右邊。

「那是什麼?」

南熏門大開,一群人走了進來。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這是汴梁?」

此刻天邊已然出現了晨曦,微明,可外城處處都是燈火,照的恍如白晝。

汴梁的商業大抵是最繁華的,夜間依舊是燈火輝煌,許多人通宵達旦的在外面嗨皮,比之後世也不差。

這幾千人看著這不夜天驚呆了。

觸目所及處都是燈火,商家在忙裡忙外,消遣了一夜的豪客打著哈欠,意猶未盡的出門。

「請慢走。」

掌柜和夥計也累的不行,但依舊笑容滿面的送走了這批客人。

汴梁的清晨開始了。

「要一碗湯餅,多加辣醬!」

「肉饅頭來兩個,別弄小的啊!昨日買的兩個一大一小,不像話!」

「某要三根油條,豆漿要滾燙的,喝下去渾身舒坦。」

「大郎,快來,為父佔了兩個好位置,快來。」

「娘子,某走了,最多三五日就回來,你在家關門閉戶,有事就叫喊……諸位街坊還請幫襯一把。」

「好說好說,遠親不如近鄰,你只管去。」

「……」

眼前的一幕幕讓那數千人有些傻眼了。

「這便是汴梁嗎?」

一個年輕人驚嘆道,眼中全是震驚。

「是啊!這裡就是汴梁。」

「這裡比大遼還繁華。」

「住口!」

一個男子走了出來,他面對這些繁華整理著衣冠,神色肅然。

有人嘲笑道:「李義,你不是說自家是前唐皇室嗎?今日在汴梁,前唐何在?」

男子伸手搓搓臉上,然後又搓搓手,說道:「大唐已成過往雲煙,如今是大宋當政,可身為漢兒,看到這等繁華,某心中激動,卻不知你等如何。」

他緩步上前,邊上的軍士有人想喝止,上官搖頭,示意別管。

「這個李義是怎麼回事?」

「他家在淶水……原先是在西域,後來遷移到了淶水,家學淵博,卻不肯事遼,說是……前唐皇室後裔……經常被人嘲笑,連遼人都在嘲笑他。」

將領搖搖頭,笑道:「這是叫做什麼……胡亂吹噓的吧。」

李義突然回身說道:「某的先祖戍守西域,後來大唐式微,他們在西域孤軍奮戰,白髮亦是勇士……」

安史之亂後,大唐在西域的駐軍不斷被抽調回援,後來平息了叛亂,但國力大損,無法維繫在西域的統治。

可西域的殘兵們在不知大唐本土的情況下依舊在孤軍奮戰。

那些將士們從年輕人變成了鬚髮斑白的老人,可他們依舊手持兵器和敵人廝殺,直至全軍覆沒。

數十年的孤軍奮戰,這樣的悲壯史上罕見,可卻淹沒在無數歷史變故之中。

今日有人卻把這事給說了出來。

「是大唐的安西軍!」

「最後的安西軍啊!」

「沈縣公來了。」

一陣嘈雜中,沈安來了。

他穿著正式的官服,神色肅然。

「是安西軍的後裔嗎?」

「應該是。」

沈安嘆道:「安史之亂……若非有此一劫,大唐也不會抽調安西軍回援,西域的局勢也不會糜爛,可即便是如此,殘餘的安西軍依舊孤軍奮戰了數十年,當的一聲好漢子!」

「好漢子!」

眾人不禁齊聲讚美著。

李義沖著汴梁城俯身跪拜,再起身時,已然是淚流滿面。他回身打量著沈安,然後拱手。

「這是沈縣公。」邊上有人介紹著。

「見過沈縣公。」

「免禮。」

沈安饒有興趣的看著此人,問道:「是大唐皇族後裔?」

李義點頭,「遠了些。」

那就是遠房親戚,但也能算是皇族。

「為何不肯出仕?」

北方漢人大多都被遼人收服了,所以沈安攻破淶水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漢兒弄到汴梁來,讓他們看看如今的大宋是什麼樣的。

這些人看到大宋的繁華之後,自然會讚不絕口,這便是馬骨,以後大宋攻破幽燕之地後,這些讚不絕口就是最好的宣傳。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樣的準備工作永遠都不夠。

李義抬頭,詫異的看著沈安,說道:「某堂堂漢兒,怎肯為胡人做事?」

沈安以為他會說出什麼理由來,可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但卻格外的震撼人心。

那些淶水百姓都有些茫然。

漢兒是什麼?

對於他們來說,百年來的被統治早就根深蒂固了,他們對漢人身份的認同越發的薄弱,若是再不動手,以後就更難收拾了。

「家祖在范陽教書,名氣不小,遼人要他出仕,為南面官,家祖不肯,最後被帶走了,據聞是去了草原教導那些異族……十餘年後,只回來了一縷斑白的頭髮……」

那應當是在幾十年前吧?

幾十年前的北方,遼人的手段依舊狠辣。

「家祖母拿著那束頭髮,沐浴更衣,坐在堂前……吟唱……」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我的愛人埋葬在這裡,藤蔓覆蓋著墳塋,誰和他一起?獨守安寧。

李義神色肅然,緩緩吟唱。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沒有你的日子我備受煎熬,總有一天,我會和你相會於墓穴之中。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李義低下頭,「當夜家祖母便去了。」

眾人不禁悚然一驚,繼而感動。

人群有些騷動,那些漢人中間有人懂得這首詩的,在給大家解釋含義。

「這是漢人的詩歌,多久?一千多年了。」

「一千多年?」

「一千多年前的北方是什麼?」

眾人默然,沈安出來說道:「一千多年前,北方有胡人,那時的中原紛爭,各國廝殺不休……那時候咱們叫胡人什麼?」

他看著這些不知道自己祖宗來歷的漢人,微笑道:「叫做戎狄,也叫做蠻夷。那時中原混亂,胡人不時襲擾,趙國,秦國都先後和胡人作戰,最後秦國立,始皇帝令大將蒙恬出塞擊胡,大敗胡人!」

這是中原第一次大規模對草原用兵,一戰潰敵。

「可惜秦二世而亡,接著又是混戰,漢朝初立時,漢高祖有白登山之圍,那時的漢人孱弱,就和數十年前的大宋一般……」

邊上有一隊人馬在看著這邊,卻是剛到的遼人使團。使者聽到這話後,就問道:「白登山什麼意思?」

使團里有飽學之士,就解釋道:「劉邦立漢朝,後來有人……那個……」

「那個什麼?」見此人猶豫著不肯說,使者怒了,「你只管說,某不怪罪你。」

「是,後來有人勾結匈奴人,劉邦聞訊領軍出擊,冬日被困於白登山,據聞是靠著賄賂了匈奴單于的女人才逃出生天。」

使者聞言不禁笑道:「可見漢人柔弱,自古如此。」

那人苦笑著低頭。

「……白登山之圍後數十年,大漢埋頭苦幹,最後國力強盛,便開始了反擊,大敗匈奴。」

「前唐時,唐太宗亦有渭水之盟的恥辱,可數年後,突厥人何在?」沈安揮舞著拳頭說道:「敗了,被大唐擊敗了,他們的可汗做了俘虜。」

他看著這些漢人,認真的道:「某說了這些是想告訴你等,漢兒從不會屈服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