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盛世是打出來的 第1091章 扶棺上陣

定州城內,各處集結而來的步卒修整完畢。

大宋軍隊駐守各處,幾乎是隔幾年就調動一次,從南到北,讓軍隊疲於奔命。

從前年開始,這種情況便好了些。

河北路的步卒早就雲集於此,在韓琦統領的騎兵到後,他們就在等候命令。

州衙里,剛洗澡出來的韓琦和沈安等人接見了幾個便衣男子。

「皇城司密諜見過韓相,見過……沈縣公……」

這幾個男子大多帶傷,其中一人還丟掉了右臂。

韓琦多年未曾帶兵,見狀就問道:「可是有敵情?」

密諜說道:「是,我等探得消息,遼軍五萬餘已經來了……」

「哪裡?」

韓琦鋪開桌子上的地圖,目光銳利的問道。

密諜走過來,指著一處說道:「我等一路跟隨,在敵軍繞過大房山之後,就回來報信……」

「大房山……」

韓琦的手指頭在地圖上緩緩移動,「左邊是雄州,可敵軍竟然繞過大房山,可見不是走雄州……」

沈安走了過來,看了一下地圖,說道:「保州!」

韓琦等的就是這句話,說道:「對,就是保州!」

這一刻他彷彿是名將附體了,一拳砸在桌子上。

呯!

桌子被他一拳砸倒,韓琦只覺得渾身的力量在瀰漫,就吩咐道:「按照路程來說,敵軍定然已經接近了易州,要快,要在敵軍突襲保州之前趕到,出擊!出擊!」

韓琦一拳砸倒了桌子,覺得自己的武勇全部回歸,恨不能馬上上陣試試刀法。

他看向了沈安,「安北以為如何?」

竟然還知道問我的意見……老韓看來還是改了不少。

沈安說道:「斥候馬上出發,示警保州,大隊隨後出發。」

有人不解地問道:「沈縣公,為何大隊騎兵不跟上?有了這大隊騎兵,保州城會更穩妥吧?」

「是啊!有了這股生力軍,遼軍想打下保州城難於上青天。」

韓琦也在看著沈安。這幾年他一直在反思當年西北之敗,也在琢磨著征戰之道,可終究只是紙上談兵。

此行實戰經驗最豐富的就是沈安,而且沈安還屢次擊敗遼人,正是他韓琦的倚仗。

「步卒怎麼辦?」

沈安從地上撿起地圖,順帶發現桌子早就斷了一條腿,不禁看了韓琦一眼。

老韓,這樣的桌子果果都能一拳砸倒了。

他拿起地圖,攤在案几上,從定州划了一條線到保州,「遼軍大部都是騎兵,善於突襲,若是我軍騎兵全數增援保州,步卒沿著這條線行軍……」

他抬頭看著韓琦,「若是遼軍圍住保州,主力南下突襲我軍步卒……」

「這……」

韓琦的眸子一縮,「突襲……半道突襲,猝不及防之下,我軍步卒怕是會崩潰……」

若是步卒對步卒,大宋真心不怵遼人,可敵軍全是騎兵啊!

眾人一陣面面相覷,有人說道:「敵軍怕是不會吧?再說這一路我軍的斥候密布……」

沈安看著說話這人,皺眉道:「敵軍突襲保州,若是發現我軍早有準備,就會圍而不打,主力傾力南下,尋求我軍決戰……這一路他們會派出遊騎遮斷我軍的斥候……步卒難道要一路防備著行軍嗎?」

「那不能。」韓琦對此也有些研究,「一路防備著行軍,軍心士氣會緊繃,一旦遇敵,弄不好就會崩潰。」

這就是千日防賊的壞處。

沈安覺得老韓真的長進了。

眾人一陣後怕,有人拱手道:「孟浪了,我軍久未經歷戰陣,更未和遼軍交戰,不諳敵軍布置……今日若非是沈縣公在,怕是要釀成大禍了。」

眾人都想起了當年的高粱河之戰,步卒一旦大敗,那就是不可挽回。

而敵軍騎兵順勢追殺,能逃脫的真心沒幾人。

「沈縣公果然是名將,某服了。」

「慚愧慚愧。」一個老將笑道:「沈縣公這邊年輕,某總以為這名將之稱有些假,可在這番話之後,老夫卻自愧不如。」

「沈縣公可是先帝和當今官家親口稱讚的名將,大宋能有這等際遇的也就是他了。」

這個問題並非沒人想到,只是韓琦站在那裡,在沒把握的情況下,沒人會主動提出來。

這便是文官掌軍的壞處——在以往武人們被壓制的沒法說話,如今雖然情況在好轉,可文官積威猶在,想到這個問題的那個老將只是在笑。

都是老油條啊!

有人看了韓琦一眼,然後大家都安靜了。

老韓可是自稱名將來著,咱們這麼誇讚沈安,他會不會不安逸?

可韓琦卻微笑道:「老夫出來前官家有交代。」

眾人束手而立,韓琦說道:「官家說了,沈安雖然年輕,可卻多次沙場征戰,從未有過敗績,此行你要多聽他的。」

眾人一陣羨慕,覺得沈安此人再過十年,大抵就要飛黃騰達了。

三十餘歲的宰輔,嘖嘖!讓人忍不住要羨慕嫉妒恨啊!

韓琦含笑看著沈安,「先前的一番話,讓老夫知道了安北的名將之稱果然不假,如此,此戰大宋必勝!」

「大宋必勝!」

眾人一陣興奮,韓琦吩咐道:「傳令各軍,收拾了輜重,馬上出發,告訴將士們,剩下的這一段路不輕鬆,要全力以赴。」

「是。」

這邊在安排,沈安走到了幾個密諜的身前,說道:「這一路你等辛苦了,回頭韓相這邊自然會報功。」

帶頭的密諜哽咽道:「多謝沈縣公,只是那些戰死的兄弟,連屍骸都沒法收回來。還有人被遼軍活擒,被戰馬活活拖死……我等就這麼聽著慘嚎聲在逃命……此刻想來……」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好漢子!」

韓琦也肅容道:「好漢子!」

「出擊!」

「遼軍來了,全軍出擊!」

「大家可怕遼軍嗎?」

「不怕!不怕!」

大軍集結完畢,韓琦在陣列前鼓舞士氣,大聲地喊道:「雁門關一戰,耶律洪基大敗吐血,他不甘心,可也只敢來偷襲……此戰老夫要身先士卒……來人!」

韓琦回身招手。一輛雙馬拉的大車緩緩而來。

大車上竟然是一具棺木。

卧槽!

沈安都傻眼了。

韓琦喊道:「這便是老夫在定州買的棺木,此戰若敗,老夫就死於陣前,無顏回京,無顏去見汴梁百姓!」

說完他就上了大車,竟然和棺木在一起。

陣列一陣沉寂,沈安喊道:「大宋必勝!」

大宋的首相帶著棺木出戰,這份破釜沉舟的氣概讓大宋將士們發狂了。

無數手臂在揮舞著,無數面孔在漲紅著……

「大宋必勝!」

「大宋必勝!」

「出發……不,出擊!」

韓琦坐在棺木邊上,手扶刀柄,神色堅毅。

這一次若是不勝,他寧可死在北方,寧願把自己的頭顱高懸在遼軍的長矛之上。

一隊隊軍士從他的身前走過,無數將士投來欽佩的目光。

「老夫有些熱血沸騰……」沈安走了過來,韓琦喃喃的道:「以前老夫總是不在意這些,不在意武人,可這一刻,將士們在看著老夫,用那種崇敬的目光,這一刻……老夫願意去死……死在沖陣的路上,死而無憾!」

他偏過頭,對沈安說道:「安北,若此戰有不諧,你記著……斬了老夫的頭顱,掛在朝著北方的大樹之上。」

這個不大吉利吧?

沈安還在糾結,韓琦已經是信心十足的道:「曾公亮殺敵,包拯殺敵,歐陽修的眼睛大概分不清敵我,宰輔里也就是老夫從未手刃敵軍,此次得了機會,老夫定然要好生殺幾個遼人才是,安北,老夫最近一年也是聞雞起舞,自問不差,你莫要阻攔。」

首相要殺敵,這事兒沈安是喜聞樂見。

可韓琦的體型有些讓人惆悵。

一般的馬帶不動他,就算是帶動了,也跑不起來。

韓琦苦笑道:「如今再想減掉些肥肉卻是晚了,不過老夫力大無窮,想來步戰也不差。」

你哪來的自信?

沈安搖搖頭,正準備勸告,韓琦已經得意地喊道:「出擊出擊。」

車夫吆喝一聲,雙馬一起拉動了大車。

韓琦招手道:「安北,老夫在中軍,前鋒就拜託了。」

「好。」

前鋒往往最危險,但也是最容易立功的地方。

沈安沖在了最前面,韓琦坐鎮中軍,大軍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定州州衙里,一個官員看著那倒地的桌子,不悅的道:「這張桌子不是早就爛了嗎?老夫早就說了更換更換,怎麼就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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