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盛世是打出來的 第1066章 暴躁的帝王,忠心的沈安

「官家如何了?」

趙頊也來了,站在殿外有些擔心的問了韓琦。

這是韓琦第一次被喊滾,但他卻沒有生氣,一臉的擔憂道:「官家這是發作了,為何不吹嗩吶?」

發作了?

趙頊問道:「發作到什麼地步了?」

韓琦無奈的道:「官家令老夫滾。」

趙頊看看他圓潤的身材,眼皮子不禁跳了一下,覺得沈安的罪過大了去。

但旋即對趙曙的擔心讓他失去了輕鬆的心態,就靠近大殿,準備偷聽裡面的動靜。

「……那幾個領頭的只是小頭目,背後的那些人才是罪魁禍首……」

趙曙覺得頭部好了些,他放開手,冷冷的道:「不敢現身的多是身份貴重,這些人唆使他人出來鬧騰,想讓朕和先帝般的退卻……至為可笑!」

呯!

他說到至為可笑時,突然拍了椅子一下,然後緩緩起身。

很累。

焦慮症和抑鬱症發作的時候,整個人都覺得要崩潰了,不管是精神還是肉體,都疲憊不堪,但卻不想歇息。

趙曙搖搖頭,覺得有些頭暈。

這依舊是老毛病。

每當發作時,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身處地獄,生不如死。

那種絕望的感覺一般人大抵沒法想像。

只覺得這個世間全是陌生,無人可以相信,孑然一身。

他覺得有些胸悶,就緩緩走了下來。

殿內的空氣有些不新鮮,一股子潮濕和木料混雜在一起的味道洋溢著。

陳忠珩微微低頭,但耳朵卻豎起來,隨時準備用聽力來做出反應。

「你認為大宋未來會如何?」

陳忠珩一怔,心想官家這是問誰呢,於是他就抬頭,結果趙曙問的是他。

大宋……

陳忠珩有些心慌,「官家,內侍不得干涉朝政。」

外面的宰輔們都齊齊點頭,對陳忠珩的反應很滿意。

內侍,特別是權重的內侍都是宰輔們盯防的對象。

一旦出現權閹的苗頭,韓琦就敢拎著棍子進宮來揍人。

「你只管說。」趙曙負手而立,覺得腦袋裡有些難受。

「必然是好的。」陳忠珩乾巴巴的話讓趙曙有些不滿,他冷哼一聲,「不說實話,回頭朕便挑一個礦山,讓你去監工。」

卧槽!

在礦山上監工看似美差,可那等地方鳥都不拉屎,去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來。

某不願去啊~!

陳忠珩趕緊說道:「官家,大宋……大宋好著呢,遼人消停了,西夏被抽服軟了,交趾在求饒……大宋……大宋從未這般好過。」

「是啊!」趙曙嘆息道:「大宋從未這般好過,可為何還有那麼多人不滿呢?」

陳忠珩傻眼了。

這個問題可是犯忌諱的,這裡面涉及到那些反對者,他陳忠珩和這股力量比起來就是螻蟻,不堪一擊。

他一臉悲痛的看著趙曙,心想官家您怎麼就問了這個問題呢?

「實話實說,否則就去瓊州。」

趙曙突然覺得舒暢了。

為難別人竟然能愉悅自己嗎?

他還在琢磨著這個發現,卻不知道他的前任趙禎早就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挺喜歡看到宰輔們頭痛為難的模樣。

陳忠珩苦著臉道:「官家,那些人……他們不是有錢就是有權。有錢的不肯吃虧,有權的也是如此……有錢的就怕不能徇私,有權的就怕沒了萌蔭,要靠真本事才能陞官……」

他不知道自己說對了還是說錯了,但本能告訴他,在這位略顯刻薄的帝王面前,最好還是坦誠一些,否則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趙曙微微頷首,笑道:「你竟然有這等見識,還對朕坦誠,不錯。」

哥……大佬……陛下……

瞬間陳忠珩就想跪了,一身的毛毛汗。

伴君如伴虎,以前陳忠珩覺得這個詞有些假,在趙禎的身邊他從未體驗過這等惶然。

可從跟了趙曙之後,他就知道這話的意思了。

總算是過關了啊!

他不禁鬆了一口氣。

趙曙看著殿外,神色多了些譏誚,「那些人不是有錢就是有權,一句話,他們離百姓遠著呢。這樣的人談什麼為百姓發聲,讓朕忍不住想笑……」

自己站在權勢的一邊,卻大談什麼百姓在哭泣,這個有些讓人發噱。

趙曙覺得人就沒有純善的,他淡淡的道:「那些人都想讓朕彎腰,讓朕服軟,可朕卻不肯,對,不肯。」

他閉上眼睛,痛苦的皺緊眉頭,腦袋裡一陣嗡嗡作響。

這個毛病啊!為何就不能根治呢?

他回身看著御座,說道:「從太祖皇帝以來,大宋的問題看似在外,看似在遼國,可朕登基之後才知道,大宋的問題從來都不在外,而在內。大宋的問題太多,三冗只是其中之一,最要緊的卻是……人!」

陳忠珩還在琢磨著這話,趙曙沉聲道:「讓張八年來。」

他的目光淡然,但卻顯得有些冷漠。

殿外的張八年再次進來了。

「那幾人可有數?」

趙曙的眼神中多了些冷色,張八年說道:「都在皇城司的注視之下,只要您一聲吩咐……」

皇城司自然不會膽怯,但趙禎當年沒敢動用他們,所以張八年只是習慣性的問一句。

那些人可不少好鳥,更不是善茬,一旦激怒了他們,說不得會引發眼中的後果,所以趙禎當年只能是蹲著。

可他卻輕視了趙曙。

作為一個焦慮症和抑鬱症患者,趙曙的思維模式和普通人壓根就不同。

皇帝的基本素養有什麼?

冷靜。

能忍。

一句話,沒有能忍的心態,你這個皇帝大抵就不合格。

可趙曙不同啊!

焦慮症和抑鬱症患者哪裡是能忍的。

所以那些威脅和壓力讓趙曙情緒崩潰的同時,也成功的激發了他的鬥志。

「張八年!」

趙曙的眼中多了殺機。

張八年躬身,「皇城司惟命是從……但凡有誰敢陽奉陰違,臣親自出手殺了他。」

皇城司的身份就是皇帝家奴,皇帝的吩咐就是他們的使命,張八年這一點認識的很清楚,就算是趙曙下令他馬上幹掉門外的韓琦,他都不會有半點猶豫。

趙曙盯著張八年,想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一些不妥,可卻沒有一點發現。

「大宋……大宋立國至今百年,宛如重病纏身,需要割開身體,祛除疾患,可這個天下啊!」

趙曙嘆道:「這個天下就沒有誰願意割自己的肉,於是朕只能親自出手,奈何……」

瞬間陳忠珩和張八年只覺得脊背一寒。

大宋帝王從未有過那等行徑,官家,您可千萬別浪啊!

趙曙的嘴角緩緩翹起,「去,打斷他們的腿,讓他們哭嚎不休,讓他們知道朕的怒火……帝王的怒火。人人都以為帝王軟弱,可朕想告訴他們,那是因為朕在看,如今朕不想看了,想動手了……去,打斷他們的腿!」

張八年傻眼了。

真的要去打斷那幾人的腿?

卧槽!

這事兒不對勁了啊!

要是真的去打斷了那些人的腿,這事兒怕是會越演越烈。

「官家,臣的得失不打緊,可皇城司出手,怕是會激發怒火啊!」

張八年發誓自己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可趙曙卻冷笑道:「你們也成了軟骨頭,有趣,來人。」

陳忠珩趕緊出來,「陛下,臣在。」

張八年那個蠢貨,官家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好了,你還分析一番局勢,這是皇城司都知該乾的事兒?

你越矩了啊!

「去,讓沈安來。」

趙曙突然發現不對頭,他冷笑道:「這朝中的臣子大多不簡單,關係繁雜,牽一髮而動全身……」

但凡能做到重臣,身後的關係網能讓人退避三舍。

可這等話不能說出來吧?

外面的宰輔滿頭黑線,覺得自己怕是被官家給惦記上了。

但凡是能做到宰輔的,必然是經歷了一番宦海浮沉,有無數對頭,也有無數夥伴。這些夥伴漸漸抱成團,最終成了大宋的禍害。

稍後沈安來了,他看到宰輔們在門外,就笑道:「諸位相公這是被趕出來了?」

他本是在開玩笑,覺得趙曙的脾氣不錯,不會發生這等事兒。

可曾公亮卻嘆道:「官家把我等趕了出來,丟人啊!」

呃!

趙曙竟然趕人了?

沈安覺得有些奇怪,隨後被帶了進去。

行禮之後,趙曙單刀直入地問道:「你可願為朕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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