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漢兒當有大丈夫 第0844章 凌晨的廝殺

北方的春天不算冷。

入目所及處,樹木上大多有鳥窩,南方人來此大抵會覺得很奇怪。

一隻腳踩在枯黃的草上,俯身,伸手抓了一下草,然後捻一下,看著濕潤的草變成了粉末。

「這就是北方?」

趙頊拍拍手,覺得汴梁就是個安樂窩。

「對,這就是北方。」

沈安下馬走過來,跺跺發麻的腳,說道:「前方就是大宋以前倚仗的水域,到時候你可以看看。」

他們兩人站在路邊,一千騎兵轟然過去,隨後是三千步卒。

這些步卒大多背著弩弓,經歷了長途跋涉後,腳步有些沉重。

這是萬勝軍中的佼佼者,在被折克行操練了那麼久之後,也算是出來見世面。

「官家派了軍隊來,也有向遼人示威的意思。」沈安想起遼人內部的矛盾,不禁得意的道:「那位皇太叔之事還未徹底了結,耶律洪基還在清理他的殘餘。可府州之敗卻讓他有些惱羞成怒了,從雁門到雄州,遼軍經常來示威,這次咱們多半會遇到,到時候可別衝動。」

「這話該是我說的吧?」趙頊自然不肯承認自己的性子衝動,「你自己數數犯下多少衝動的錯了?」

「王卻來了。」

沈安避開了這個話題,和趙頊看著後面來的兩千步卒。

這些步卒身材高大的讓沈安都要抬頭才能面對面,走動間步伐沉穩,氣勢雄渾!

王卻來了。

他的身高……

沈安覺得這人真的是長得太過分了,竟然有兩米左右的高度。

那身板能有沈安兩個,就像是一個巨人走來。

斑白的鬚髮被北風吹拂著,王卻拱手低頭道:「見過大王,見過待詔。」

趙頊拱手回禮,「王軍主辛苦。」

王卻的聲音洪亮,但和沈安兩人講話卻只能低著頭,否則就有眼睛長頭頂上的嫌疑,「有大車拉著盔甲和刀斧,臣不辛苦。」

趙頊點頭,「距離雄州不遠了,要保持警惕。」

「臣知道。」王卻是宿將,此次來北方他就是壓陣的。

兩千身材在後世都能當人樣子的步卒就是大宋最出色的兵種……刀斧手!

「刀斧手要吃好歇息好,若是遼人挑釁,還得要靠他們來震懾。」

「是。」

這裡水網密集,趙頊一路看過去,很遺憾的道:「妄想用水田和河流來阻攔遼軍的騎兵,這是做夢,果然,做決定的人一定要實地查看,否則就是你說的什麼?」

「拍腦袋決策。」

「對。」

水網阻敵大抵和給黃河改道一樣荒謬,在歷史上毛用沒有,反而引得遼人頻繁越境打草谷。

當到了雄州時,知州錢毅帶著官吏士紳們出迎。

「見過大王。」

雄州人大抵從未見過這等高貴的人,所以連城頭都站滿了人,在看稀奇。

趙頊很疲憊,但還是笑著和眾人說了一番辛苦的話,隨後被安置在城中。

「見過待詔。」

錢毅和沈安見過,所以算是熟人。

「遼人如何?」

沈安也累,但此刻卻不能歇息,要先了解對面的情況。

錢毅比上次看著更蒼老了些,頭髮也白了不少,「府州之敗後,遼人越境數次,殺了兩人,都是百姓。某去了榷場找到他們的官員,說是馬匪……」

「這是借口。」沈安怒道:「他們在府州敗了,所以在四處尋找泄憤的機會,畜生,回頭有機會某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後悔!」

「待詔不可啊!」錢毅苦著臉道:「遼人正在尋機報復呢,如今雄州風聲鶴唳,有人傳言說遼軍會攻打過來,一夕三驚……後來某令人去捕捉,卻發現是遼人的密諜……他們想幹什麼?就是想讓雄州亂起來。」

「怕什麼」

沈安打個哈欠,說道:「旁人怕遼人,某卻不怕。」

他隨後去洗漱安頓,錢毅頭痛的道:「大王本就年輕,據聞有些衝動。這沈安也年輕,官家派了誰來坐鎮?」

手下官員說道:「是一個武人,很高。」

「能有多高?」

錢毅覺得這話有些誇張了。

等他回去的時候,在路上遇到了王卻。

「那麼高……」

兩米的身高給人極大的壓抑感,錢毅安心了。

「此人看著沉穩,某放心了。」

他口中沉穩的王卻一進駐地就問了遼人的情況,等晚飯時和沈安嘀咕了許久,然後和趙頊請示道:「大王,雄州密布著遼人的密諜,咱們來此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過去,遼人不知道會怎麼打算,不過卻要警惕。臣和待詔商議了一番,在此最多停留三日……」

趙頊看向沈安。

「這不是示弱。」沈安說道:「三日正好足夠你看看雄州一線,而遼人若是想過來,也來不及調集大軍……」

若是遼人調集大軍而來,沈安也只能縮進雄州城裡防禦,哪敢衝出去野戰?

隨後就是巡查。

雄州毗鄰遼人的南京道,在這裡就能感受到宋遼兩國的複雜關係。

榷場迎來了大宋皇子的視察,大宋的商人都沸騰了。

「見過大王!」

「……」

大宋的商人最為興奮,圍著趙頊說個不停,而遼國的商人們都在邊上冷眼看著。

「宋人的皇太子來了,不知道是來幹什麼的。」

「據說他還帶來了數千軍隊……」

「數千軍隊能幹什麼?大遼在南京道屯兵無數,這點人馬能幹什麼?只能彰顯宋人的心虛。他們擔心咱們會對皇子下手,所以派了軍隊來保護。」

「沒錯。」

「據說大遼在府州和宋人打了個平手,陛下很惱火。」府州大敗的消息難以完全遮掩,於是遼人就放話說是打成了平手。

「還有南京道,上次被宋人攪和了一番,最後動用了大軍卻沒抓到,恥辱啊!」

「所以此次南京道的官員會不會發狂?」

「那是大宋皇子,不可能弄死他,否則宋遼兩國定然會開戰。」

「陛下並不在附近,等請示下來之後,皇子早就回京了,所以他們應當不敢冒險。」

「可機會難得啊!」

「對,消息已經被快馬送去了,就看南京道的官員們想怎麼辦。」

「看,那個皇子走來了。」

趙頊被大批官吏簇擁著走來,到了這邊查看遼商的貨物,不時親切的問幾句。

氣氛很好,邊上的王卻和沈安卻在聊著些不合時宜的內容。

「遼人已經把消息送過去了,對面目前有游騎,不過人數不清楚。」王卻的手很大,沈安覺得一巴掌能打死人。

他雙拳緊握,目光跟著趙頊,低聲道:「昨日某說滯留兩日,你說要三日。你可知道三日足夠遼軍趕來嗎?」

「知道。」

沈安的手中拿著一片牛肉乾,不時咬一口。

「知道你還多留一天,為何?」

王卻有些不解。

「大王年輕,少了見識。」

沈安的話讓王卻沉默了許久,直至趙頊結束了榷場的視察後,他才問道:「你想讓大王見識遼軍?為此直面風險也不怕嗎?」

沈安點頭,「他必須要知道大宋面臨的是什麼威脅,遼國這個對手的實力如何……不明白這些,他永遠都無法做出正確的決策。」

還有一個原因,趙曙也沒來北方視察過,所以趙頊此次也算是代替他出門。

「好!」

王卻拍著沈安的肩膀贊道:「大宋皇子就該如此!」

呯!

沈安差點被他一巴掌給干翻了,他揉著肩膀道:「斥候已經派出去了,此後的兩天,咱們等著就是了……」

沈安覺得問題不大,可第二天凌晨他就被人從夢中叫醒了。

黑暗中,他揉揉眼睛,聲音有些沙啞:「多少人?」

「三百餘騎。」

門外的聲音帶著興奮,這是跟著折克行前出哨探的斥候。

「遵道呢?」

「軍侯說遼軍既然敢越境打草谷,那就該以牙還牙……」

沈安坐在床邊愣了一下,突然笑道:「怎麼都變了呢?」

……

歷史上的折克行一直在蟄伏著,漸漸的磨平了身上的稜角,多年後等到了崛起的機會。

可現在他已經得到了機會。

三百餘騎遼軍就在前方,和折克行的兩百餘騎對峙。

「這是大宋的地方。」

一個軍士上去交涉,換來的是箭矢和嘲笑。

當遼人不想守規矩時,誰也不能阻攔他們放肆。

「軍侯,怎麼辦?」

兩軍已經追逐了一個多時辰,此刻戰馬疲憊,沒法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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