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漢兒當有大丈夫 第0649章 奔跑

春天多了菜蔬,對於曾二梅來說就是多了許多食材。

陳洛鬼鬼祟祟的摸進廚房,低聲道:「娘子說媒人都說好了……」

曾二梅正在炒菜,聞言身體一僵,然後說道:「我要炒菜,快出去。」

陳洛嘿嘿的摸了她手一下,說道:「二梅,咱們啥時候能……」

他挑挑眉,一股子猥瑣的氣息就散發出來。

「出去!」

曾二梅一鍋鏟就把他抽了出去,自己的臉蛋卻布滿了晚霞。

晚霞中,沈安和妻子在後院看果果種花。

果果拿著小鏟子在奮力挖坑,楊卓雪想去幫忙,卻被沈安拉住了。

「官人,果果還小呢!」

楊卓雪覺得這等小女孩就該學學針線,挖坑種樹這等事不該她干。

「孩子也得幹活。」

沈安說道:「咱們家不差錢,可人生在世,你得知道什麼事該怎麼做。五穀不分,四體不勤,那樣的人活的渾渾噩噩的,無趣。」

楊卓雪嗔道:「全汴梁就果果最辛苦,每日還得聞雞起舞,隨後讀書……現在還得學種花。」

她和果果姑嫂情深,在沈安外出的時候都是一起睡,自然結成了聯盟。

「許多事不是辛苦,而是樂趣,不然果果整日學繡花做衣裳,或是滿後院亂跑,那樣可有意思?」

楊卓雪愕然,偏頭看著沈安道:「那些官宦人家的孩子不就是這樣嗎?」

「沈家不一樣。」

沈安說道:「咱們家沒那麼多規矩,不管是你還是果果,都可以自由的活著。」

楊卓雪在沈家算是比較自在的,而且還不時能回娘家,這在汴梁算是頭一份。

她只覺得心中的暖意在蘊蘊而發,「官人,您不怕外面的人說嗎?」

人是群居動物,所以才人言可畏。

她好奇的看著自己的夫君,覺得他一定會有個很好的答案。

沈安微微一笑,說道:「人活在世間首要是自己,其次便是親人。善待自己,善待親人,除此之外,我憑什麼要去取悅別人?」

這個時代對人的要求很高,各種規矩的目的就是讓你變成一個君子。

君子的一舉一動自然是要符合這個時代的要求,這是共識。

可沈安的話卻像是一記炸雷,讓楊卓雪有些不敢相信的同時,深深的被打動了。

我憑什麼要去取悅別人?!

人每天活著就像是在表演,在親人的面前表演是親情,心甘情願;出門之後,你還得在街坊的面前表演,;在同僚的面前表演;在……

一個人從起床開始就在表演,直至夜間再次進入夢鄉,這才回歸本性。

這個時代的人習慣了表演,去取悅親人,取悅街坊,取悅朋友,取悅同僚,取悅無數人……

可他們偏偏忘記了取悅自己。

他們已經習慣了,並覺得理所當然。

所以沈安的話才顯得格外的離經叛道,但楊卓雪卻有些醍醐灌頂的醒悟。

她只覺得身體一松,輕鬆感就來了。

「夠了夠了,再挖就能埋花花了。」

沈安蹲在邊上,花花不安的在邊上搖尾巴。果果杵著小鏟子,皺著小眉頭說道:「哥哥,你不是說根越深越牢實嗎?」

沈安無語,「這是花,而且樹也各有不同,那個啥……以後哥哥慢慢的教你,現在咱們先把花給種了吧。」

多好的哥哥啊!

楊卓雪想了想街坊的那些哥哥,好像都不怎麼帶弟弟妹妹玩耍,一點都沒耐性。

這樣的男子,在當世堪稱是稀罕物,我竟然嫁給了他?

楊卓雪想起上次回娘家時母親說的話,說是外面好些人家後悔當初沒下手搶沈安,倒是讓楊家佔了大便宜。

她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場景:自己和沈安走在御街上,突然兩側衝出來無數女人,而且都是美人。這些女人瘋狂的拉扯著沈安,還大聲的咒罵她,想搶走她的夫君……

很可怕啊!

她的腦海里出現了另一個畫面:沈安冷冷的拔刀,一刀劈去,地上就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鴻溝。

巨大的鴻溝對面是那些女人,另一面是她和沈安。那些女人被氣浪掀倒在地,依舊伸手哭喊著,想引來沈安的注意。

沈安瀟洒的回刀入鞘,然後轉身道:「隨為夫來。」

她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只覺得心中的幸福都要堆滿了。

……

沈家的幸福泡泡遮天蔽日,宮中的也不差。

趙禎今晚特地和皇后一起用飯,席間還喝了些酒。

夜色很美,但也很冷。

趙禎把一襲大氅給妻子披上,在她回頭驚愕時笑道:「我們夫妻多年,往日倒是冷落了你,今日便補償一二吧。」

夜風微冷,但暖意卻通過大氅傳遞了過來。

曹皇后的濃眉微微一皺,說道:「官家,您也得穿。」

趙禎伸開手臂,微笑道:「我如今身體好了,感覺渾身都在發熱。若是可以,我現在只想換一身寬衣長袖的衣裳,在這宮中緩緩而行,吹著風,飄飄乎欲仙。」

曹皇后笑道:「您的身體好了,大宋也就好了。這幾日外面都在歡呼呢,說是您重新理事,連遼人都安分了些,可見這大宋還離不開您。」

趙禎的面色微紅,他回身說道:「今日才收到消息,耶律重元有些異常的舉動,可耶律洪基卻視若無睹,可見是要對付他的這位皇太叔。遼人要自顧不暇了,咱們就看熱鬧,哈哈哈哈!」

曹皇后福身恭賀。

「我登基多少年了……」

趙禎皺眉抬頭想了想,然後失笑道:「多到都不記得了,這些年來我算是兢兢業業吧?」

曹皇后點頭道:「再沒有比您更兢兢業業的皇帝了。」

趙禎微微偏頭過去,在大家看不到的耳後,有些細微的紅暈。

「從那個女人開始,我就一直在等,後來等到了自己親政,就一步步的走,時刻記得善待這個天下,善待天下人……這些年……還不錯。」

他的微笑著,腳下輕鬆。

看著他消失在寢宮之中,今夜依舊沒有得到邀請的曹皇后沒好氣的道:「就是女人多。」

孤枕難眠對於曹皇后來說早已成了習慣,在趙禎和那些女人同床共枕時,她只能在自己的地方躲著,用冰冷來抵禦寂寞和難堪。

但這個帝王終究還是給了自己尊重,那麼就這樣吧。

「官家喝了點酒。」

有人來稟告了這個消息,曹皇后不滿的道:「醫官呢?」

「醫官都回去了。」

「為何?」

曹皇后搖頭道:「官家太倔了些,明日告訴陳忠珩,晚間福寧殿必須要有醫官守著。」

「是。」

「聖人,您趕緊睡吧。」

「好。」

曹皇后躺在床上,自嘲的道:「聖人聖人,也不知道是誰先這麼叫的,古怪……」

宮女笑道:「聽著威嚴呢。」

曹皇后沒有說話,漸漸入睡。

她少女時代很少有夢,基本上都是一覺睡到醒來。可在進宮之後,緊張,拘束,對未來的不確定,這些壓力讓她夜不能寐,漸漸的入睡艱難。

從剛開始奢望能有一份尊重,到那個張貴妃獨佔恩寵,她從憤怒到漠然,其間也經歷了不少掙扎。

漸漸的,她不再憧憬尊重,更不憧憬溫情和……男女之情。

你是皇帝,我是皇后,僅此而已。

黑暗中,她閉上了眼睛,平靜入眠。

在夢中,她回到了娘家,帶著弟弟整日玩耍,舞刀弄槍,好不快活……

沒有人要求她需要保持什麼儀態,也沒人敢冷漠對她。

她的身體漸漸放鬆,嘴角多了些微笑。

唯有在夢中,她才能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園。

「聖人……」

皇宮的夜很安靜,巡夜的人走路都會小心,生怕驚醒了貴人的美夢,所以這聲尖叫才顯得格外的凄厲。

曹皇后猛地睜開眼睛,狹長的鳳目中多了冷色,那雙濃眉挑起,喝道:「開門!」

等房門打開時,她已經穿戴完畢。來稟告的那人還未開口,曹皇后就沖了出去。

曹皇后一出去就開始了奔跑,身後那些值夜的內侍和宮女都跟在後面,腳步聲驚醒了附近入睡的人。

他們或是衝出來,或是打開窗戶……

皇后在奔跑……

所有人都懵了。

「官家……」

有人驚呼著。

在宮中能讓皇后狂奔的只有一件事,官家!

曹皇后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她在奔跑著。腳下的鞋子漸漸成為拖累,她踢了兩下,赤腳繼續奔跑。

腳底接觸冰冷的地面,她卻沒有絲毫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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