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漢兒當有大丈夫 第0514章 先父渾身金光四射

福寧殿外,韓琦追問道:「可看清了?」

一個親從官說道:「小人看的清楚,那些耳朵都是被腌過了……」

歐陽修的咽喉里發出了些不明的聲音。

腌肉的歷史很悠久,人類獵取了食物後,發現吃不完就會腐爛。

咋辦?

用鹽腌制或是風乾。

後來這個技能被點亮了許多,比如說斬首敵軍後,就用鹽來腌制人頭,可以保存許久。

可鹽在此時不便宜,大規模腌制會心痛,於是石灰就成了替代品。

歐陽修想起了自己昨日中午吃的一塊腌肉,不禁胸腹處作嘔。

韓琦訝然道:「竟然……竟然這般厲害?」

他偏頭看去,沈安在邊上負手而立,眉間全是矜持的淡定。

「家父……」

沈卞,我剛到大宋時,這兩個孩子已經身處危機之中。是我背著果果一路艱難跋涉到了汴梁,我對得起你了。

現在你要成神了,若是在天有靈,那就庇佑果果一生平安吧。

宰輔們都傻眼了。

沈卞是什麼人?

此人算是個奇葩,在文貴武賤的大環境下叫囂著要北伐,甚至還在陛見時鼓動趙禎……

大宋哪裡敢北伐,所以他的鼓動自然被無視了。

「你的父親……早些年默默無聞,後來調任京城,說是想進樞密院,哪怕是做個兵房主事都成……」

韓琦皺眉道:「那年……他陛見時說遼人太平慣了,大宋當可有百年太平,可北地苦寒,草原上總是能孕育出最強大、最野蠻的戰士……遼人怕是風光不了多少年。到時候換了個新的勢力,大宋的外強中乾會引人覬覦……大宋就是一塊肥肉,不咬就對不住祖宗……」

這些話聽著有些凌亂,甚至沒有一點文官的儒雅,可沈安卻在發獃。

這些觀點……

遼人在以後可不就是被金人給幹掉了嗎?

徽宗那個撒比自以為強大,就和金人來了個什麼海上之盟,兩家結伴攻打遼人。

可遼人的殘兵敗將就把大宋打的滿地找牙,從此大宋的外強中乾就成了笑談,也變成了一塊肥肉。

「他還說什麼……官家當早早定下皇子,而且頗為看好汝南郡王府的十三郎。只是說趙宗實要多教導孩子……這些話當時被引為笑談。」

你一個小官竟然摻和立儲大事,還振振有詞的說什麼看好趙宗實,但覺得趙宗實怕是教導不好自己的孩子。

你以為你是誰?

可現在大家一看,這貨的眼光竟然這般好,一早就覺得趙宗實是真命天子。

「你以為汝南郡王一開始對你這般好是為何?」

韓琦冷冷的道:「因為你是沈卞之子。」

沈安已經震驚了。

我以為已經還完了那位父親的血脈之情,可沒想到他竟然……

沈卞大抵是趙宗實最早的支持者,而且堅定不移。他的兒子自然也是如此,趙允讓和趙宗實自然會對沈安有好感……

於是沈安就接受了這個遺澤。

可沈卞是怎麼知道趙宗實會成為皇子的?

而且還擔憂趙宗實教育不好孩子。

歷史上趙仲鍼可不就是這模樣嗎。

若是他多接受些帝王教育。

若是趙宗實從開始就手把手的教導他……

那麼趙仲鍼也不會匆忙把大宋國祚交給了王安石。

我的神啊!

沈安獃滯了。

「滿朝都無人支持他所謂的北伐大計,他憤而求去,懇請去宋遼邊境地帶為官,說是要練兵……」

「有人問他為何不去西北為官,那邊好歹也有西夏人。」

韓琦笑道:「他說西夏人只是襲擾,無法動搖大宋的國祚。」

如今看來果然,西夏人就是一條野狗,咬不死大宋。

「於是他就去了雄州,陛下大抵是被他糾纏不過,就許了他去雄州……」

後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沈卞在雄州練兵,邙山軍的前身就是他練出來的鄉兵。

見沈安發獃,歐陽修走了過來,說道:「當初許多人說他是瘋子,可他當年說過的話,許多都驗證了……安北,令尊不是瘋子。」

他是天才!

「官家……」

沈安正在震撼之中,裡面傳來了曹皇后的歡呼聲。

她看到了趙禎的眼皮子在眨動,先是後怕了一陣子,心想自己先前說的話可不大中聽。

——皇帝做到這個份上,有意思嗎?

趙禎的眼皮子眨動了幾下,突然嘟囔道:「什麼全身而退?」

曹皇后歡喜的道:「邙山軍全部回來了。」

趙禎睜開眼睛,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

這位仁君的骨子裡依舊是一位帝王。

隨後他就偏頭看著外面,問道:「誰來了?」

曹御姐先前說了他的壞話,此刻有些心虛,「宰輔們昨夜就在宮中歇息,如今他們就在外面。」

趙禎的喉嚨里發出一聲嘶鳴。

陳忠珩沖了進來,見他清醒,不禁泣聲道:「官家,您可算是醒來了。」

有宮女拿著痰盂過來,趙禎趴在床邊,曹皇后在他的後背上拍了一掌。

「咳咳咳……」

曹皇后發誓自己只是輕輕的拍了一掌,可趙禎卻就像是被一輛高速狂奔的戰馬給撞擊了一樣。

「噗!」

他吐出一口濃痰,喘息道:「餓了。」

曹皇后歡喜地喊道:「去弄粥來。」

陳忠珩親自去吩咐,看著他走路夾臀的模樣,趙禎微微點頭,「這是看著我生病心急,上火了。」

上火痔瘡就容易犯。

「見過陛下。」

宰輔們來了,沈安在後面看了趙禎一眼,見他雙眼無神,但面色還算是不錯。

「諸卿辛苦,朕無礙。」

這是正經問答。

宰輔們催促著御醫去診斷。

趙禎擺擺手,沖著沈安招手:「先前我在昏沉中……恍惚聽到了邙山軍回來了……」

沈安說道:「正是,邙山軍全數回來了。」

趙禎喘息了一下,茫然道:「遼人沒有圍殺?」

遼人的南京就在幽州,那裡有無數精銳之師,邙山軍這點人馬還不夠他們一口吃的。

沈安正色道:「官家,那晚臣做夢夢到了先父渾身金光四射……」

大佬,我老爹渾身金光四射,把那些遼軍的眼睛都射瞎了,他們看不到邙山軍。

韓琦的眼角抽搐著,但卻不敢輕視這個說法。

趙禎失神了一瞬,然後問道:「沈卞可提到朕了嗎?」

沈安一臉黑線的道:「官家,先父並未說話,只是看了臣一眼。」

趙禎心中失望,嘆道:「罷了,沈卞當年對我說,要修武備,要用西夏人來牽制遼人……要重用忠心的武將,莫要因噎廢食……哎!他是個忠心的臣子,朕本想讓他在雄州待幾年再召回來,可惜……如今他成了神,定當會護佑大宋……」

沈安看他有些傷心,就低頭道:「多謝陛下為臣父直言。」

這下連趙禎都沒法接話了。

朕為沈卞直言,那群臣是什麼?

都是佞臣?

宰輔們一臉黑線,趙禎這時漸漸清醒過來,他一把掀開曹皇后扶著自己的手,歡喜的道:「邙山軍真的回來了?」

大佬,你的神經反射夠長的啊!

「是。」

趙禎突然仰頭大笑三聲,然後拍打著床榻喊道:「好事,好事,遼人那邊如何?」

沈安矜持的道:「邙山軍殺敵一百餘,有耳朵為證。」

「好!」

趙禎歡喜的道:「來人,重賞!」

沈安心中歡喜,但卻做出了一副憂國憂民的姿態道:「官家,臣只是做了該做的。」

趙禎沒搭理他,說道:「賞楊繼年的女兒首飾,皇后去辦。」

曹皇后起身應了,沈安大囧,心想你這個算是什麼賞賜?

趙禎精神煥發的道:「遼使呢?遼使哪去了?」

這位皇帝開始嘚瑟了。

韓琦說道:「遼使大概還沒得到消息吧。」

……

遼使才將起床,然後宿醉未醒的他敲打著腦袋叫人送酒來。

頭天宿醉難受,第二天喝一點酒會好許多,這就叫做『還魂酒』

可遼使的還魂酒卻不少,一罈子。

下酒菜和早飯是羊頭簽和肝簽。

羊頭簽就是用豬油……漁網狀的豬油裹著羊臉肉下油鍋炸。

肝簽也是一個意思。

遼使夾著羊頭簽蘸椒鹽吃了,贊道:「宋人就是會做飯。」

他漸漸的又喝的微醺,那種飄飄然的感覺太好了,讓他不禁唱起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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