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漢兒當有大丈夫 第0304章 文字能殺人

正月的北方銀裝素裹,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時間彷彿都停住了。

直至一隻鳥兒的鳴叫打破了寂靜。

鳥兒孤獨的在長空鳴叫,它需要尋找到食物,否則明天就會是它被凍僵的日子。

它飛啊飛,終於找到了一片樹林。

樹林里有食物,這算是個好消息。

它落在了大樹上,迫不及待的搜索著。

它飛了下去,在大樹下一陣踱步,不禁歡喜的鳴叫一聲。

有草籽啊!

它的腦袋一點一點的,然後草籽被啄進了嘴裡。

只需片刻,它就能給自己補充完今天需要的食物。

但一雙冰冷的眼睛卻盯住了它。

弓弦緩緩拉動,箭矢驟然飛出去。

「中!」

鳥兒被一箭射穿,倒在地上輕輕的顫抖著。

它的嘴緩緩張開,一粒草籽還殘留在其中。

一個大漢緩步而來,他單手握住箭矢,單腳踩住了鳥兒,用力一拔,箭矢就脫了出來。

同伴問道:「你不要這隻鳥?」

「沒肉,要來何用?走,咱們回去!」

大漢穿著皮甲,頭上只有額上和耳朵上面有頭髮。

頭髮梳成小辮自然垂下來,看著多了些彪悍的氣息。

兩人邊走邊說話,緩緩走出了樹林。

外面是一望無際的平地,此刻平地上的帳篷一頂接著一頂,一眼看不到頭。

戰馬轟隆從側面沖了過去,幾百騎兵歡呼著奔向遠方。

這是游騎。

而能享受這等規模游騎戒備的,自然就是遼皇耶律洪基。

大帳內很寬敞,而且很暖和。

耶律洪基長的還算是英俊,而且他很年輕,目光轉動間,看著眸色烏黑,如點漆般的讓人不禁想多看一眼。

他在看書,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書頁,目光微動,就抬起頭來看向帘布那裡。

輕巧的腳步聲傳來,隨即帘布被掀開。

一個穿著金邊長裙,頭上有金飾的妙齡女人走了進來。

這女人膚色白嫩,笑意盈盈。

「皇后來了。」

女人正是蕭觀音。

行禮後,兩人就隨意說話,氣氛漸漸好了些。

只是蕭觀音覺得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回到過去那種親熱的狀態,她心中惱怒,咬著紅唇發狠。

「陛下,上次那人胡言亂語呢。」

前年遼使在大宋皇宮裡發狂,說和皇后私通。

消息當時被封鎖了,可後來卻不知怎地漏了出來,然後耶律洪基大怒,當即把使者全家都用戰馬拖死,然後讓一支騎兵反覆踩踏,直至變成肉泥。

可哪怕是如此,耶律洪基依舊覺得不能解恨,和蕭觀音之間的關係也出現了些裂痕。

耶律洪基嗯了一聲,男人的獨佔欲讓他不肯低頭。

要麼你放下身段來哀求,要麼就繼續冷著。

蕭觀音見了就知道此事還得慢慢磨,就起身告退。

她咬緊了銀牙,心中把那使者恨之入骨。

據說那使者是瘋了,可一個好端端的人是怎麼瘋的?

蕭觀音覺得此事大有蹊蹺。

這是女人的第六感,可耶律洪基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所謂空穴不來風,若非是你不規矩,外人怎會YY你?

「臣妾告退。」

蕭觀音心有不甘的起身。

耶律洪基點點頭,然後再再次低頭,彷彿那本書里有美人。

侍女剛掀開帘布,外面就進來一人。

這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而且臉上烏青,隱約可見凍傷,定然是跋涉而來。

「陛下,最新軍情,西夏人在府州被宋人擊敗了。」

「嗯!」

耶律洪基把書放下,然後摸摸腦門上的細汗,說道:「炭盆撤一個。」

在外面的條件不大好,取暖也有些隨意。

有人進來抬走一個炭盆,耶律洪基一直等他出去,然後才問道:「宋人竟然擊敗了西夏人?朕記著西夏人最近在襲擾宋人的麟府路一帶,怎麼大打出手了?」

來人稟告道:「西夏人佯攻府州城,卻去打百勝寨,被宋軍識破。折繼祖隨即出援,和西夏人野戰……西夏人大敗……死了三千餘人。」

「西夏人……沒藏訛龐愚蠢,這是無事挑釁,必然是心虛了。」

耶律洪基想起了自己的那位皇太叔,不禁冷笑道:「和皇太叔比起來,沒藏訛龐就是狼子野心!」

那位皇太叔耶律重元對他家功勞頗大,所以耶律洪基父子倆都對他不差。

「宋人勝了,怕是會得意。」

耶律洪基覺得這個時機很微妙。

「宋皇怕是會在新年前拿到捷報吧,不錯,希望他能多活幾年。」

宋遼加上西夏,這就是一個穩固的三角,大家互相牽制,三國也能得以和平。

耶律洪基的目光中多了複雜之色。

在他之前,遼國一直在對大宋虎視眈眈,找到機會就會下手,恨不能一口把那個花花世界給吞下去。

可這事兒很艱難,宋人很頑強,哪怕是輸,可也會消耗遼人無數人馬錢糧。

這年頭誰家都沒有餘糧啊!

索要歲幣那是因為日子不好過,馬無夜草不肥,所以每年弄點錢來進補進補。

至於再次進攻……

他覺得那將會是一場漫長的戰爭,而趙禎目前已經穩住了國內的局勢,宋人的抵抗意志會非常堅定,會讓遼國陷入泥沼之中。

關鍵是西夏!

那頭野狼總是桀驁不馴,而且還貪婪,見誰都敢咬一口。

「西夏人可有後續嗎?」

他覺得應當會有,否則沒藏訛龐的老臉可沒地方擱了。

「沒有!」

「為何?」

「陛下,宋人這次直接突襲進了西夏境內,斬殺殘兵一千餘人……」

「膽子很大,不像是折繼祖的行事。」

折家在那個地方讓人頭痛,宋初時,遼國也曾經從那個方向發動過進攻,只是被折家挫敗了。

「陛下,宋人還立了京觀。」

嗯!

耶律洪基抬頭,目光敏銳的喝問道:「折繼祖嗎?」

宋人里誰會這般瘋狂的鑄京觀?

折繼祖怕是不能,畢竟折家的地位很微妙,他鑄京觀非但沒有多少作用,反而會有副作用。

——殘忍好殺!

信使舔舔乾裂的嘴唇,「陛下,上面的落款是什麼……大宋翰林待詔、國子監說書沈安,後面才是折繼祖。」

「沈安?」

耶律洪基閉上眼睛,皺眉道:「朕怎麼好似聽過這個名字……」

一直沒走的蕭觀音脫口而出道:「陛下,那不就是去年在汴梁大相國寺里比試算術勝了的那個少年嗎?傳聞他師從於邙山隱士,本領頗多……」

蕭觀音長的不錯,可情商卻不高,特別是對男人的心理活動壓根就是一竅不通。

在自家男人的面前誇讚另一個男人,哪怕只是個少年,也會讓心胸不怎麼寬廣的耶律洪基心中不爽。

「你且回去。」

耶律洪基淡淡的趕走了皇后,然後問道:「寫了什麼?」

信使的眼中多了些驚色……

「……石敬瑭認賊作父,後唐皇室淪為京觀……」

蕭觀音站在帳篷外側耳傾聽著,聽到這裡不禁訝然。

那不是遼國以前乾的事嗎?那個沈安竟然敢寫出來?

「莫州之戰,大宋將士淪為京觀」

這個……

蕭觀音覺得那個少年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才大膽的寫了這些上去。

要是耶律洪基勃然大怒,沖著南方發火,宋皇怕是也得要處置了那個挑釁的少年吧。

她想到這裡不禁微微一笑,那笑容甜美,看呆了邊上的侍衛,竟然也忘記了提醒她,這裡不許停留。

王帳之外,除去必要的侍衛之外,外人不管是誰都不許停留,否則以窺探帝王的罪名處置。

可蕭觀音才二十歲,骨子裡還是跳脫的年紀,所以壓根沒在意這個。

「……嘉祐四年秋,府州軍於此大破西夏叛逆,斬首三千餘。」

「叛逆嗎?可歲幣都給了,還什麼叛逆,至為可笑!」

耶律洪基的聲音聽著有些惱火,而且還帶著些不安。

蕭觀音知道這是為什麼。

他如今君臨天下,安享至尊富貴,樂不可支。

這樣的局面他希望能保持一萬年,可這樣的局面卻怕變數。

一向老實本分,甚至是膽小的宋人里竟然出了個異類,這難免會讓他的心中不舒服,就像是被細針刺了一下。

「沈安……」

蕭觀音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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