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漢兒當有大丈夫 第0223章 老夫才是蠢貨啊!

陳忠珩是官家的近侍,一般出來肯定是有目的。

他怎麼來了?

趙仲鍼起身,陳忠珩順勢走過來,見到趙允讓的模樣後就說道:「哎!這是何苦呢!」

你們刺激官家,這下好了吧?倒霉了吧?

這話意味深長,此刻卻無人去揣摩。

「官家聽聞郡王病了,就讓某趕緊帶著御醫來了。」

御醫來了?

氣氛熱烈了些,大家都覺得不是個壞兆頭。

御醫進來診治了一番,然後說道:「這是急切了,老人忌諱這個,一下就燒了起來,不過剛發病,還好。」

急切了?

陳忠珩看了御醫一眼,御醫微微點頭,表示確診。

這火都燒上來了,鼻息咻咻,顯然是心急了。

趙仲鍼站在那裡,突然鼻子一酸,淚水再度滑落。

外面傳聞趙允讓是氣急敗壞才病的,可他倔強一生,哪裡會因為這個而氣急敗壞。

他分明就是擔憂子孫而心急如焚……

陳忠珩並未走,等御醫一碗葯灌進了趙允讓的肚子里後,他問道:「可穩妥了?」

御醫自信的道:「穩妥了。」

不過是半個時辰,趙允讓的燒竟然就退了。

他緩緩睜開眼睛,當看到了陳忠珩時,就掙扎著想爬起來。

陳忠珩趕緊過去,然後伸手按住他,笑眯眯的道:「郡王折煞某了,躺好躺好。」

趙允讓覺得口渴,可卻直勾勾的看著陳忠珩問道:「官家是何意?」

室內的氣氛驟然一緊。

陳忠珩看看左右,微微點頭道:「官家聽聞郡王熬夜核算賬冊,就擔心郡王的身體,這不某就帶著御醫來了……官家說了,事要慢慢做,不著急。宗室的老人不多了,要保重……」

趙允讓的臉上一下就多了光彩,他咳嗽了一聲,說道:「回稟官家,就說老夫知道了,回頭那賬冊繼續算,多久都算。」

陳忠珩笑道:「郡王果真是宗室長者,老成謀國啊!某定然回稟給官家。」

他看了趙宗實一眼,見他面色蒼白,就微微點頭。

等再看到眼睛有些紅腫的趙仲鍼時,他就更滿意了。

「十三郎代為父送陳都知。」

前腳陳忠珩才出去,後腳趙允讓就咆哮道:「老夫還沒死呢,一個個就弄出張喪父的臉來作甚?滾!」

外面的陳忠珩眼皮子跳了一下,贊道:「郡王好精神。」

趙宗實尷尬的道:「是啊!家父……精神。」

這才醒來就開始罵人,誰有他精神?

他把陳忠珩送出了郡王府,再次回到房間時,就見一群兄弟都還在,誰都沒走。

「……爹爹,陳忠珩這話有些玄妙啊!」

趙允讓覺得身體里的那股子燥熱在漸漸消散,渾身舒坦。

他沖著站在角落的趙仲鍼招手:「仲鍼來。」

趙仲鍼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過來,跪在了床邊。

「翁翁,孫兒不孝……」

「起來!」

趙允讓叫人把他拎起來,然後說道:「此事翁翁卻是錯怪了沈安,自家還惱火犯病,這是什麼?這就是自作自受啊!翁翁自詡閱歷深厚,可在此事上卻不及沈安敏銳,丟人!」

趙仲鍼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卻不知道這是什麼說法。

那些兒子們也是有些懵懂,參悟出來的那幾個都在微笑。

幸好還有聰明的兒孫啊!

趙允讓嘆息了一聲,說道:「官家的意思是說……那賬冊咱們家可以慢慢弄,讓老夫保重身體,這就算是……脫罪了。」

那些兒子們馬上就歡喜起來,加上趙允讓的氣色看著不錯,所以氣氛漸漸多了輕鬆。

有人問道:「爹爹,那和沈安有何關係?」

這是大部分人的疑惑。

沈安說的是郡王府太嘚瑟了,所以官家看不過去,直接下手讓他們灰頭土臉。

我們沒嘚瑟啊!

趙允讓看著虛空,嘆道:「宮中才生了皇女,官家的心情鬱郁,這當口咱們去找了幕僚,心急火燎的為了十三郎和仲鍼進宮做打算,你們說說,官家會怎麼想?」

「官家……官家是帝王啊!」

帝王不該是沒感情的嗎?

那些臣子每年都會進言,讓官家趕緊請了宗室子進宮,可官家不也是沒發飆?

趙允讓的神色有些古怪,最後嗤笑了一聲,說道:「大宋實則是帝王和文官共治天下。官家忌憚文官,可卻不會忌憚咱們。那沒處去的火氣都沖著咱們來了。」

自作孽啊!

有人就問道:「爹爹,興許是您病了才讓官家改主意的呢?」

「蠢!」

趙允讓想發火,最後還是忍住了。

「老夫的死活官家不會掛心,懂不懂?」

宗室的人病了,除非是重病,否則御醫不會來。

而陳忠珩更不可能會來。

至於宗室的人死了,官家最多是流幾滴眼淚,可也僅僅如此而已。

所以這事兒一點就透。

「竟然是沈安說的原因?」

「他竟然早就看到了這個?」

「爹爹,咱們先前還不聽他的,他這是不是惱火了。不然先前就該來探望您的。」

趙允讓卻徹底想通了,苦笑道:「沈安儘力勸說了,只是老夫當時鬼迷心竅,卻是把他的話當做了耳旁風,自作孽啊!」

這一場變故沈安早就猜到了,而且還提前給郡王府說了。

可大伙兒都沒當回事,結果差點翻船。

尷尬啊!

一家老小面面相覷,都覺得全家的腦子加起來竟然還比不上沈安那個少年管用。

丟人啊!

趙允讓搖頭,其他人都看向了趙仲鍼。

「仲鍼,先前卻是委屈你了。」

那些叔伯先前對趙仲鍼不滿之極,難聽的話也說了一籮筐,此刻趙允讓說清楚了此事,就有些尷尬了。

一個伯父走過來,笑眯眯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那沈安就是個有出息的,仲鍼你和他交好,以後定然也會有出息。」

另一個伯父乾咳一聲,正色道:「先前卻是急切了,弄錯了此事,幸虧仲鍼當時堅定,否則真把沈安請來了,那咱們家的臉可就丟了,哎!都是急的啊!」

「仲鍼可別往心裡去,回頭咱們還得托你去感謝沈安一番呢!」

「……」

這些叔伯的態度轉變的太快了,讓趙仲鍼有些茫然。

他想起了沈安當時說嘚瑟的時候,那神色有些唏噓,當時他還以為是為了自家,此刻想來,定然是在為了官家的境遇。

我也是嘚瑟的,所以才沒有體會到那等心境。

安北兄當時也在暗示我,可我卻沒有察覺,他定然是失望了吧……

在一陣熱情的聲音中,趙仲鍼躬身道:「此事多虧了安北兄,我在此事上卻是輕浮了,自請靜室獨處三日。」

這群叔伯一下就愣住了。

「仲鍼此次表現的很是堅定,為何說是輕浮了?」

有人不解,趙仲鍼說道:「若是能早些察覺了官家的心思,翁翁也不會遭罪,我卻是錯了,不孝之至。」

他沖著一臉欣慰的趙允讓躬身,說道:「翁翁保重,孫兒這就去了。」

等他出去之後,一室靜默。

那些叔伯是無話可說。

侄兒都說自己浮躁了,所以害的趙允讓生病,那我們作為叔伯的呢?

一夥叔伯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

「爹爹,孩兒想起了以前的仲鍼,狡黠,還調皮,可現在……」

趙允讓點頭道:「是啊!變化頗大,讓人欣慰。」

「爹爹,那沈安難道就那麼出色?竟然能讓仲鍼進步那麼大。」

趙宗實對此事最有發言權,他說道:「仲鍼這一年來越發的懂事了,而且還知道了不少我也不懂的學識。」

才跟著沈安廝混了這一年,趙仲鍼的變化之大,讓人心驚和歡喜。

這個孩子……他長進了啊!

趙允讓歡喜不勝,說道:「見到仲鍼如此,為父此刻都願意含笑而去,歡喜啊!」

兒孫長進有出息,這是長輩最大的歡喜,在場的都懂。

一番歡笑後,趙允讓罵道:「趙允良那個畜生,去看看,為父打賭,宮中人不會去他家,他鐵定還在熬夜算賬。」

……

華原郡王府里愁雲慘淡。

趙允良看著那一屋子的賬冊,再看看那幾個兒孫在艱難的核算,不禁就悲從心頭來。

這都熬幾宿了啊!

新請的幾個幕僚看著這一幕也有些傷感,其中一人說道:「郡王,官家說讓府中的人做,要不我等……」

草泥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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