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漂移地窟-輪迴 第十二章

這他媽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易颯盯著看了會,後背的涼氣躥上大腦,愈加毛骨悚然:換了任何人,面對這麼一個巨型的、起伏蠕動的「大腦」,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反應過來的宗杭伸手往後拽她,這個時候,不需要打任何水鬼招,姿勢和表情足以說明一切:走!趁著沒驚動它之前,趕緊走!

易颯被宗杭拽出了兩三米之多才反應過來,又反手把宗杭給拖住。

低頭看錶,下來剛過一個半小時,距離天亮還有四個多小時,不出狀況的話,有足夠的時間觀察這東西,而觀察到的信息越多,對他們來說就更有利。

當偵察兵的,見到敵情就該迎頭趕上,哪能轉身就跑啊。

雖然水底不能對話,但看眼神表情,也知道她是什麼決定,宗杭叫苦不迭,卻又無可奈何,只好拔了烏鬼匕首在手——以匕首對付這玩意,效用大概等同於牛毛搔癢,但管它呢,壯壯膽也好。

再往前遊了一段,離那個「大腦」更近了,而且水質越來越膠質般粘厚,大概是這東西身上有粘液,都沉積在了就近的水中。

也不知道這粘液有沒有毒,宗杭心頭一寒,但轉念一想,又認命了:都已經在水裡泡了這麼久了,有毒也受著吧。

遠觀才見其輪廓,近看其實不像大腦,就是一個個巨大的黑褐色肉塊,呼吸般起伏,邊側的水被帶得一激一盪——肉塊的表面上,有肉絲狀的紋理,還密布著類似血管的根根凸起。

易颯伸出手,猶豫著是不是該摸一下。

宗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如果可以的話,給她下跪他都願意:求你了祖宗,你別亂摸行嗎?

你知道這玩意是什麼東西?萬一有嘴呢,能吃人呢,你這手一挨上去,它漩渦樣把你吸走了,我上哪拽你去?

易颯其實也不是很堅定,被他這麼一拉,順勢作罷,就是轉臉看到宗杭的表情時,止不住想笑:原本年輕甚至稍嫌稚嫩的一張臉,此刻滿布擔心糾結,像操碎了心的老母雞、愁白了頭的老父親。

算了,盡量安全第一,像丁盤嶺說的那樣,能看多少看多少,其他的,等水鬼聚齊了再說吧。

易颯帶著宗杭在就近遊了個來回,沒什麼新的發現,這東西始終蠕蠕而動,乍看心驚,看久了就無所謂了。

她朝宗杭打了個返回的手勢。

終於可以折返了,宗杭暗舒一口氣,兩人順著繩索往回遊。

才剛遊了幾十米,水流突然發生了變化:原本像一池死水,談不上什麼流動,但就是頃刻之間,忽然一齊逆著他們遊動的方向涌卷了過來,急流中的人,大抵跟風裡的螞蟻差不多,哪經得住這樣的力?

兩人瞬間被水流帶得卷翻開去——那感覺,像是一槽水的池壁上忽然開了個洞,所有的水,都迫不及待要從這洞里漏出去。

易颯還好,她的手腕繞纏在繩子上,不管在水裡怎麼翻滾旋繞,手上始終有個抓力點,宗杭就沒這好運氣了,他只是扶著繩身,一旦鬆脫,再也沒處抓靠,整個人身不由己,被水流激得暈頭轉向,心下一片冰涼。

——會被衝到哪裡去?他是不是會死?

——以後,再也見不到易颯還有父母了吧?

正倉皇無措,水下一個浪涌,腦袋忽然被推到水面以上,他聽見易颯的叫聲:「宗杭!抓住!抓住!」

抓住什麼?

宗杭不知道,但她既然讓他抓,照做總沒錯的,宗杭拚命蹬水亂抓。

某個瞬間,雙手忽然抓進一堆粘膩的軟肉里。

好歹是有可抓的實物了,宗杭想也不想,悶頭就往上爬,才爬了兩三步,忽然反應過來。

是那個「腦子」嗎?

還沒顧得上噁心,後背驀地被大力推擁: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正爬在兩爿肉塊之間,那兩爿肉正蠕動著往內推擠,他正夾在中間,也被帶得卷了進去。

眼前瞬間黑下來,一張臉被冰涼軟肉塞貼得嚴嚴實實,連氣都喘不上來了,宗杭拚命掙扎,只是掙不出去,到末了,大半個人都被吸吞了進去,只餘下一條胳膊還在外頭亂掙——好在陡然抓到了什麼。

是易颯抓住他的手了。

易颯嘶聲大吼:「宗杭,你撐住了,先閉氣!」

宗杭已經沒法閉氣了,只能卯住最後一點勁咬牙死撐,周身一片能殺人的冰涼綿軟,綿軟里又帶紋理的粗糙,前後夾擊的壓力下,他覺得自己的骨架都在吱呀作響……

就快撐不住的時候,終於迎來了解脫:背後的推力驟然卸去,大把的空氣湧進鼻端。

猝然能夠呼吸,宗杭反眼前發黑,一頭往下栽去,忘記了手上還死抓著易颯,把她也拽了下來。

連著兩聲撲通水響,這是又掉進水裡了,不過進了水,反像是回了老家,沒那麼難受了。

易颯摟住他的腰,踩著水把他架出水面,一迭聲問他:「沒事吧?宗杭?快,說句完整的話。」

宗杭吐出一口濁氣,外帶濁水:「我沒事,沒受傷。」

邊說邊仰頭去看。

看清楚了,這其實是個巨大的地下洞,原先盛滿了水,以至於他們以為是地下湖,但現在,湖水至少泄空了一半,所以人能浮出水面,也能呼吸到空氣。

那個半開的「大腦」,也幾乎全部露在了水面上,仍在蠕蠕而動,看來剛剛的險情並不是針對他的攻擊。

之前他被捲入的那一處,已經被砍挖得一塌糊塗,不遠處的水面上,還漂著一些砍下的碎肉塊。

看來易颯是動用了烏鬼匕首,又砍又挖,才把他給弄出來的。

宗杭頭皮發麻:這東西……受了傷,會不會暴走發狂啊?

易颯怕的也是這個,但膽戰心驚了一會之後,發現那東西依然不緊不慢地蠕動,並沒有要報復的意思。

也許是因為雙方體型對比太懸殊了吧,一頭獅子,被螞蟻咬了幾口,只當撓癢,不屑於大動干戈……

易颯低聲說了句:「走,慢慢走,別慌。」

宗杭嗯了一聲。

兩人依然面對著這東西,動作幅度很輕地後退著划水,划了一段之後,幾乎是同時發現了什麼、同時停了下來,繼而同時開口。

易颯:「宗杭,它被砍的地方,是不是長出來了?」

宗杭:「易颯,你看水裡的那些肉塊,是不是……變大了點了?」

都沒錯,那被粗暴砍割的地方,正在慢慢復原,而水裡的那些,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泡脹的關係,真的比之前要大些了。

我靠,這又是什麼意思?

兩人對視了一眼,再然後,不約而同、身子掉轉、抓住牽路繩,沒命樣往洞口處遊了過去。

幸運的是,接下來一切都順利,那東西沒追過來,吊繩也及時上提,上到洞口的時候,有人遞來毛巾,有人送上薑湯,帳篷內甚至提前生好了火。

一番哆嗦之後,裹著軍大衣的易颯和宗杭終於緩了過來。

丁盤嶺顯然對他們寄予了很高希望:「怎麼樣,有發現嗎?」

易颯點了點頭:「算是有吧。」

丁盤嶺略舒了口氣之後,反更加緊張了,想追問,掃了一眼帳內的人,又忍住了:「我們換個地方說。」

易颯和宗杭跟著他出來,這才發現這一上一下的時間,丁盤嶺他們已經安排人把之前的營地整個兒挪了過來。

兩人跟著丁盤嶺進了另一間大帳。

這兒算是指揮中心,也是丁盤嶺的住所,比他們的雙人帳豪華多了,配有發電機、小型的取暖機、應急電燈,連簡易的桌子凳子都有。

剛進帳,丁盤嶺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向著外頭的人吩咐:「把長盛和丁磧也叫過來。」

叫丁長盛過來,易颯可以理解,但什麼時候丁磧也這麼受重視了?

易颯心裡一動:「盤嶺叔,丁磧現在跟著你做事了?」

丁盤嶺笑了笑:「都是幫三姓做事,不分跟著誰。」

這話說的,還真是滴水不漏,易颯撇了撇嘴,漫不經心轉頭。

視線恰落在那張簡易的摺疊桌上。

摺疊桌上,擺了電腦、紙筆,一本黑色皮革手冊——易颯認得,是她辛苦從窯廠里偷出來,又物歸原主的那本。

黑色皮革手冊下頭壓著的那本,那是……

想起來了,是那本她從丁長盛書桌里翻出來的軟面冊子,之前插在後腰,可惜從洞口鑽出來的時候,無意間碰掉了。

易颯依稀記得,軟面冊子里記錄的,好像是類似什麼臨床癥狀……

正想著,丁長盛和丁磧一前一後進來,丁盤嶺示意易颯:「你可以說了。」

易颯把心思暫從軟面冊子上收回,一五一十把水下發生的事複述了一遍。

丁盤嶺聽得很仔細,偶爾詢問兩句,由於宗杭和那東西有過直接對抗,他問宗杭的更多。

「所以,那東西沒有溫度,是冰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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