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漂移地窟-輪迴 第九章

有順序的?

一共就四張圖,能有什麼順序?

掛了電話之後,易颯試圖去排列幾張圖紙,正來回試著次序,宗杭忽然發現了什麼:「哎,易颯,這紙頁下頭是有頁碼的。」

原來,整份文本是用word文檔編輯了列印出來的,所以每張紙頁的下頭有很小的、標列序號的頁碼。

她按照頁碼的順序把字紙重新排列,這才發現,那幾張圖,已經不是她之前看的順序了,文檔里的順序是:長腳的眼珠子,地旋,眼睛,匍匐跪拜。

易颯心裡一動。

祠堂那邊是不了解內情的,他們編輯資料的時候,應該只是簡單羅列圖片,不會排什麼順序,但是資料送到她這兒,幾張圖紙的頁碼重新調過,這說明……

是丁盤嶺調的,調完之後,他從新的順序中發現了什麼端倪,並且覺得,這發現讓人擔心。

她趕緊又依照看時的順序把圖紙排開。

1.很多漩渦,那是漂移地窟出現過後留下的痕迹。

2.三個人,匍匐跪拜一個圓形的洞口。

3.無數的眼睛。

4.眼睛長著腿。

易颯問宗杭:「如果這是看圖說話的話,就按照這個順序,你能講出什麼樣的故事?」

看圖說話啊,小時候常玩,宗杭一不留神,當年的句式就出來了:「從前,有一個漂移地窟,它經常『地開門』,每次開門關門之後,地面上就會留下這樣的漩渦。」

「有一天,它開門的時候,有三個人正好路過,看見了,嚇得跪下來磕頭……」

非常直白的描述,宗杭小時候的作文,大概是不怎麼出色的。

易颯只抓有漏洞的句子:「三個人正好路過?還有別的可能嗎?」

「也可能是專門找過來的,就好像古人崇拜太陽、風、雷電一樣,他們崇拜這種可怕的未知現象,還有可能……」

宗杭心裡突了一下:「還有可能,他們就是某一次『地開門』之後,從裡頭爬出來的。」

易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而這三個人,很可能就是三姓的祖師爺。」

那第二和第三張,又該怎麼聯繫呢?

宗杭盯著畫面喃喃:「祖師爺從漂移地窟里出來之後,就出現了很多眼睛……這說明,他們不是空手出來的,那些眼睛也許是他們帶出來的,然後,那些眼睛長出了腿,到處跑……」

儘管覺得有些牽強,他還是硬著頭皮說出自己的想法:「會不會是他們帶了一些眼狀怪物出來?這些怪物四散到各地……」

易颯心頭,有個可怕的念頭漸漸成形,但她先按住了不說:「那這些怪物是做什麼用的?」

「眼睛嘛,就是用來看東西的,」宗杭突然靈光一閃,「對方生活在地窟里,地下,地下黑洞洞的,長了眼睛也沒用,對不對?生物課里說,用進廢退,許多地下生物,都是瞎的,或者不長眼睛的,因為用不上——所以就把眼睛放出來,散到四面八方,去見識更多的事物……」

他越說越覺得靠譜:「還有,它之所以能編出上一輪人類和人工智慧的故事,就是因為它通過這些『眼睛』,看到這個社會是什麼樣子了,知道我們現在面臨什麼問題,所以才能編啊。」

「那這些眼狀怪物哪去了呢?三姓的祖師爺帶出來的,為什麼這麼多年,三姓沒人提過眼睛這回事呢?」

宗杭想了想:「會不會藏起來了,藏得隱秘,所以沒人知道?」

易颯搖頭:「如果真是三姓老祖宗帶出來的,不會瞞著後人的,說不定,還要後人幫著養呢。」

那會是什麼呢,宗杭把手伸進頭髮里,使勁摁壓腦袋,似乎這樣,就能更聰明一點。

半天無果,抬頭時,看到易颯獃獃地看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刮雨:那些漫無規律的水痕,四面而來,一抹而去,去不到兩秒,又捲土重來。

宗杭有點緊張:「易颯?」

易颯奇怪地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古代人畫東西,不講究寫實,更偏向寫意——這個畫法,也許是為了強調功能、作用,而非真實的模樣。」

宗杭把這話在腦子裡過了兩遍。

明白了,她的意思是,這個眼狀怪物,不一定長成眼珠子的形狀,關鍵是它的作用,它是幫著地窟里的東西觀察這個世界的,也就是說,它可以長成任何樣子,一隻鳥啦,一塊石頭啦,一棵樹啦,乃至一個人……

卧槽!一個人?

宗杭張了張嘴,不知道是不是驚駭過甚,想說的話居然沒能組織出來。

易颯也沒說話,只是緩緩點了點頭。

第三張畫可以理解成:祖師爺從漂移地窟裡帶出了很多很多的眼睛。

也可以理解成:祖師爺們出了漂移地窟之後,出現了很多很多的眼睛。

如果眼睛,指代的是人呢?

三姓的溯源,起初只是三個人,後來家族繁衍,不斷擴大,人越來越多,也就是眼睛越來越多。

丁盤嶺擔心的是:三姓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是地窟里的東西散落出來的「眼睛」。

水鬼三姓,也許不是什麼天賦異稟的秘密家族,其本質,是某樣東西刻意培養出來的前哨、瞭望塔、觀察站。

他們眼睛攝入的一切,以為是私人感受,其實,背後有人,眼後有眼。

加油站的大匯合,算是臨行前最後一次休整,很多人忙著上洗手間、進便利店買煙、買功能飲料,嘈雜聲攪在雨聲里,一片沸沸揚揚。

易颯穿過這聲浪,去找丁盤嶺。

丁盤嶺並不買東西,卻也饒有興緻地隨大流,在便利店的貨架間走來走去,隨手拿起什麼看看說明,又規規整整放回去。

看見易颯過來,他問了句:「看明白了?」

易颯嗯了一聲,彎起一根手指點戳了下眼周:「我們?」

丁盤嶺示意了一下便利店裡那些三姓的人:「沒準都是。」

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這猜測從丁盤嶺口中得到佐證,易颯還是止不住一陣心驚肉跳:「我們看到什麼、讀到什麼,它都一樣能看到?」

丁盤嶺說:「應該是吧,你就想像一下,大家都是人形攝像頭……」

說到這兒,腦袋怪異地朝著貨架轉了一圈,像電子眼從這頭掃到那頭:「新上的產品、新做的活動、新換的明星代言,它都看得到。」

易颯胳膊上汗毛都起來了,聲音也隨之壓低:「那我們想的呢?能控制我們想什麼嗎?」

丁盤嶺笑起來:「也別草木皆兵的,這個它應該還做不到,如果能控制我們做事,哪還有必要設這麼多局啊,應該就只是看,透過你的眼去看。」

那也很糟心。

易颯很不自在地四下看了看:這趟出來,三姓少說也有幾十號人,如果這猜測成立,相當於幾十個攝像頭架在周圍,說什麼做什麼,毫無隱私可言。

丁盤嶺看了她一眼:「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是吧?」

易颯點了點頭。

丁盤嶺雙唇抿起,兩道法令紋溝壑般拖過唇角,良久才說了句:「我也是。」

太原至西寧,一千多公里的路程,緊趕慢趕,也走了兩天。

因為「眼睛」這事帶來的疑慮,並沒能困擾宗杭多久,他以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開解易颯:「死了又活都過來了,借個眼看看東西,多大點事啊。」

反正都滿頭包了,多它一個也不多。

還學會了換個角度看問題:「以前,丁長盛他們老盯著我,覺得我是異類,現在好了,他們也正常不到哪去,各有各的怪,我心裡平衡多了。」

……

第二天傍晚,車隊進了西寧,市區幾番輾轉之後,在一幢金碧輝煌的大酒店前停了下來。

這兩天車坐得太久,四肢都有些發僵,下了車之後,好多人不急著辦入住,都就地又是拉抻又是轉體,易颯正揉著脖子,丁長盛興緻很好地過來,叫她:「颯颯,對這還有印象嗎?」

易颯莫名其妙,丁長盛料她也想不起來,抬手指了指高處的招牌:「看那!」

循向看去,五個鎏金大字:江河大酒店。

易颯失聲叫了出來:「是那個……江河招待所嗎?」

丁長盛笑呵呵的,他故地重遊,心情大好:「就是那個,想不到吧?是三姓的產業,連地方都沒換,原址拆了重蓋的,颯颯,你那個時候,才這麼高……」

他拿手比了個高度:「滿地亂竄,皮的呦……」

正說著,裡頭有人迎出來,大概是舊相識,丁長盛樂呵呵地過去了。

原來,就是那個江河招待所啊。

易颯原地站了會,有點茫然地四下去看。

不認識了,真認不出了,全都變了。

她記得,當年的那個江河招待所,是小學校改的,很簡陋,一間教室拿隔板隔成兩間客房,上廁所要去公共洗手間,周圍沒高樓,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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