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家族走向沒落 聯姻夏侯

當丁氏看到卞氏第一眼時,她就意識到自己恐怕再也得不到丈夫的愛了。首先卞氏比自己年輕,自己比丈夫大一歲,而這個女人比孟德小三歲,丈夫自然會更加寵愛她。其次是她太漂亮了,如此的花容月貌,只要是男人恐沒有不動心的;論容貌莫說是自己,就連自己的丫鬟,被丈夫收房的劉氏也比不了。再有一點,她是歌伎出身多才多藝,曹操本性風雅,而她精通音律又善唱曲,這更與孟德相得益彰。

丁氏眼望著這個比自己強之百倍的女人,一時間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低下頭拍著懷中熟睡的女兒。

「姐姐,這就是大丫頭吧!」倒是卞氏先打破了尷尬。

「是。」丁氏稍微抬了一下眼瞼。

「有四歲多了吧?」

「嗯。」

「長得真像夫君,尤其是這雙毛毛乎乎的大眼睛。不用問,將來一定是個美人胚子。」卞氏摸著孩子的臉說道。

丁氏本是通情達理的人,見她這樣誇獎女兒,便客氣道:「瞧你說的……妹子,聽說你為夫君在那破茅屋裡吃了兩年多的苦,這兩年來又多虧你照顧著他,真是難為你了。」

「嗐,姐姐說的哪裡話來?服侍咱夫君還不是當然的?」卞氏側身坐在她身邊,「再說孟德救過我們姐弟的命,我這也是報答他,理所應當啊……姐姐是正經人家的姑娘,恐也難知道我這等人家的苦。」

「妹妹既然已經進了門,就不要再提過去的事了。」丁氏這話里多少透著生分。

卞氏心思靈敏,見她這等態度,低頭思索片刻笑道:「姐姐,大丫頭實在是可人,能叫我抱抱她嗎?」

丁氏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女兒輕輕交到了卞氏手裡。卞氏抱過孩子,微微地搖了搖,輕聲道:「大丫頭真乖,長得真漂亮,又有爹娘疼,不像我……姐姐,一瞧大丫頭我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哦?妹妹小時候一定也這麼可人。」

「我哪裡比得上她。」卞氏這就順勢打開了話匣子,「我是琅邪郡開陽縣的人,家裡就是種地的。我五歲那年……也就像大丫頭這麼大的時候,哥哥叫當兵的抓去打仗,一去就再沒回來。

「後來村裡鬧瘟疫,爹娘就都死了,當時我弟弟阿秉才兩三歲,兩個孩子沒爹沒媽可怎麼活呀?好在我還有個叔,他也沒個孩子,就把我們收養了。我那嬸子人特好,因為不能生養倒是把我們當親生兒女般看待,一家四口雖不富裕但還算過得下去。

「可是好日子不長,轉年瘟疫越鬧越厲害,村裡的人死了小一半兒,我那嬸娘也沒了。我叔後來又續娶了一個女人,人都道後娘狠,就更何況後嬸娘了。成天不是打就是罵的,小小年紀就支使我縫縫連連,吃飯的時候就丟給我們倆一人一塊餅子,我那叔生性老實懦弱也做不了她的主,最多私下裡塞我們點兒吃的。阿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常常鬧著吃不飽,我就餓著自己緊著他吃。

「記得有一次,半夜三更的阿秉實在是餓壞了,我就從缸里偷了一把生豆子拿火烀烀給他吃,也不知怎麼就叫我那後嬸娘知道了,一個巴掌打掉我一顆牙,過了好幾年才長出新的。後來稍微大點兒了,我們倆就跟著叔父種地,耕種鋤刨什麼活都干,可嬸娘就是不給飽飯吃。又過了兩年她懷了孩子,要是她有了親生兒女那還能有我們的活路嗎?日子實在是沒法過了,我們倆就合計著逃出家門。正巧村裡路過幾個賣唱的,我就偷著求他們帶我們姐弟走。

「記得那是年底下的一個夜裡,正是最冷的時節,我和阿秉一人穿了一件破衣服偷偷溜出來,就朝著叔的屋子磕了三個頭就跑出來了……去年我差秦宜祿替我打聽了,我那叔叔如今也故去了,那個遭恨的嬸娘據說活活餓死了。」她說著將大丫頭放到床榻上,並為她墊好枕頭蓋好被,又接著說,「從叔父家逃出以後,我跟著師傅學唱曲,阿秉就學著吹笛子,我們跟著這隊藝人游遍豫、兗、青、徐四州,走街串巷到處賣唱糊口。十四歲上我們過泰山郡,夜裡無處投奔就夜宿荒山,正遇上一夥子山賊強盜,師傅一家子人都叫他們殺了,我拉著阿秉逃了一夜,連鞋都跑丟了。其他人也都跑散了,我們姐倆就沿街乞討,好不容易湊了點兒錢,先給阿秉買了支笛子,我們倆就相依為命接著賣唱為生,常遇到紈絝子弟潑皮無賴,阿秉為了保護我沒少挨打。

「後來我們就在譙縣桓家遇到了孟德,那天要是沒有孟德他們,我就叫惡奴才糟蹋了,阿秉也得叫他們打死……受人之恩湧泉相報,當時這事要是翻出來孟德的前程就完了,我們就由德兒兄弟帶著藏在了西邊山上。唉……我沒有辦法報答夫君,只有在他身邊伺候他,別說當小妾,就是做個使喚丫頭那也是本分呀!」說著說著卞氏已經眼淚汪汪。

「沒想到妹妹的身世這樣苦……換了我是你又能怎麼樣呢?細想起來,咱們女人除了這身子還有什麼呢?」丁氏聽了她凄慘的身世也紅了眼圈,這樣一來兩個女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不少。丁氏釋然不少,安慰道:「妹妹,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咱好好跟孟德過日子,過去的事不要多想了。趕上年節,你跟我們一塊回娘家,咱們就做對親姐妹吧!」

「嗯。」卞氏扭身跪了下來,輕聲細語道:「好姐姐,那真是感謝您的大恩大德了!」

「起來起來。」丁氏趕緊低頭相攙。

正在這時門一響,劉氏走了進來,見丁氏這樣對她心裡一陣不快:「姐姐也忒好心了,人家跟著夫君在外面當官兒太太,什麼樣的人不巴結她,還用得著您費心嗎?」接著又一蹙娥眉沖卞氏嚷道,「你這人怎麼一點眼力都沒有,夫君在外面招呼客人,你也不去廚下里張羅,跑到這兒來向姐姐獻巧,難道使壞光耍我一個人不成?」她嚷的嗓門不小,把大丫頭都嚇醒了,孩子小不省事,咧開嘴哇哇哭起來。

丁氏趕忙抱起孩子拍著道:「大丫頭,乖……不哭不哭,是姨娘說話呢……你也是的,怎麼這麼跟卞妹妹說話?」

「妹妹?奴家有您這個姐姐,不缺什麼妹妹。」說著瞥了一眼卞氏,「走!隨我去前面忙活去。」

卞氏見她這樣,心裡頗為不快,但畢竟人家是姐姐,自己是新來乍到,於是笑著臉說:「劉姐姐您別急!是奴家我的不好,難為您自己忙了這半天。這樣吧,乾脆你陪著姐姐哄大丫頭睡覺,我自個兒去張羅就成了。」說著給倆人道萬福,裊裊去了。

「你看你,怎麼這樣擠對人家?」丁氏見她走了埋怨道。

「姐姐忒好心了!她本是歌伎出身,天生的狐媚子,那眼睫毛會說話,最能迷惑人了,你千萬不要信她的話。」劉氏說著拿出一塊帕子俯身為大丫頭擦拭眼淚。

「唉……咱們都是女人家,你何必難為她?她也不容易,別的且不提,為了孟德的前程在那破茅屋裡藏了兩年。冬天凍夏天熱的,換你去試試?」丁氏方才聽了卞氏的話心裡已經有些同情她了。

「姐姐不要這麼心善,將來的日子還不知道什麼樣呢!別看她現在這等模樣,日後要是生下一男半女的,哪裡還會把咱們姐妹放在眼裡?奴家原不過是伺候您的下人,吃再多苦受再多罪也是本分應當的,可姐姐不能受罪呀!出門子的時節老爺夫人怎麼囑咐我的?該想到的我得替姐您想呀!」劉氏委屈道。

「我也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看她實在不像是兩面三刀之人。」丁氏低頭想了想道,「咱們姐妹和和氣氣過日子難道不好嗎?像你這樣擠對她,也難免她回頭算計你,這樣下去哪兒還有個完呀!」

「話雖這麼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姐姐!大丫頭,還有將來再有別的孩子,可千萬不能叫她抱,要是她使壞您可怎麼辦呀!我的親姐姐!」劉氏嘆了口氣,忽然趴到姐姐耳邊,「我可能也有喜了。」

「真的?可得留意身子啊。」

「那是自然。」劉氏雖這樣說,但眼神有些暗淡。前番曹操舉孝廉之時,與她頗有魚水之歡,因此產下一子,起名叫做曹爍,可是沒過月就死了。劉氏不但沒得兒子,反弄了一身病,這次又懷孩子,時而感覺身子不支,恐怕這孩子不容易生。

丁氏了解她的心思:「你要是感覺不好,可得趕緊……」

她話未說完,環兒忽然連蹦帶跳跑了進來:「丁姐姐,我給大丫頭刻了一個小木人!」說著遞給丁氏。

「好妹妹,你真懂事。」丁氏摸摸環兒的小臉。

劉氏卻又悻悻道:「大丫頭睡覺了,環妹妹先出去玩,一會兒她醒了你再進來。」

「那好吧!」環兒蹦蹦跳跳又去了。

「你看你,跟個孩子也這麼凶!」丁氏抱怨她。

「我不是沖她!她姓環,狐媚子姓卞,真不知道他們算是哪一門子親戚,主不主僕不仆的!咱們夫君也是,竟帶回來一家子,又是小舅子又是小姨子的。夫君也太荒唐了……」

丁氏嘆了口氣,她也對曹操有許多不滿。姐倆就這樣對坐著各想心事,半天沒再言語……

這會兒客堂里分外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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