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中學篇 第399章 福氣,感動

夜已經很深了。姜梅被關萍領著,回了她和田芯兩人的小寢室。王勃向兩人道了晚安後也上了床。但躺在床上的他卻毫無睡意。前不久和姜梅相遇的場景再次彷彿電影回放一般從他的腦海栩栩如生的閃過,最後定格在那根七八米長的尼龍繩上。王勃立刻打了一個寒顫,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再次像濃霧一般將他死死的包圍。被窩舒適而溫暖,但此時的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他本能的如同一條狗一樣的抱著膀子,蜷縮成一團,時不時的顫抖一下。

他想:

如果他今天晚上沒有對關萍的話起疑;

如果他起了疑,但卻沒有「多此一舉」的回撥;

如果回撥後那胖大姐不是一個嘴硬心軟的熱心腸,對他回撥過去的電話也懶得理會;

如果自己沒鬼使神差的去問姜梅的車票;

或者如果問了車票,自己也沒功夫去深究;

如果……

太多的如果在王勃的心頭接二連三的冒了出來。每一個如果冒出來,他心頭的寒意都會加深一重。他十分的清楚,所有的如果,哪怕有一個出現了偏差,那個年輕的,溫柔的,火熱的,總是對他笑臉相待的女人,此時此刻,怕已經是香消玉損,變成了一具沒有溫度,沒有熱量,面容可怖的屍骸了吧?

如此一想,恐怖和後怕再次化成一面滔天巨浪朝他打來,將他攫住,讓他不受控制的發出陣陣顫抖。

你何以會走到這步田地呢?黑暗中,王勃無聲無息的流淚,悲哀而又後怕。

他開始將自己想像成姜梅,帶入姜梅的角色進行思考。

是了,曾經的她,為了張小軍,不惜對自己的父親以死相逼,一意孤行的遠嫁他鄉。結果五年後,卻鬧得一無所有,人財兩空。當初她下山的時候走得是那麼的毅然決然,那麼的我心無悔,現在卻成了一條喪家犬,一條可憐蟲,難道現在還能拍拍屁股,灰溜溜的回去?可她的戶口都遷到了藍回鎮,田也在這裡,哪裡還能夠回得去啊!嫁出去的女,猶如潑出去的水,回不去了呀!

不能回龍居,那張家還能呆嗎?儘管張家那裡還有她的一間落腳之地,但離了婚的她怎麼可能繼續和張小軍兩娘母生活在一起?

老家回不去了,張小軍那裡也無法呆,她在藍回鎮也沒什麼朋友可以投靠,即便有,按照她的外柔內剛的個性,怕也不想寄人籬下,被人家可憐和嘲笑。她是真正的無家可歸,比自己當初還要難過。自己當初在重慶,好歹還有一套房子,離山窮水盡還早得很。就那樣,重重打擊之下,自己都對那個世界生無可戀,不想苟活下去。更何況此時的姜梅,是真正的走投無路,山窮水盡。而她的性情,又是那麼的剛烈。既然美好的東西已然逐一失去且永不可得,這世界對她而言也無路可走,沒有容她之地,那麼結束自己的生命,去另外一個世界,又何妨呢?

作為過來人,並且是親手放棄過自己生命的過來人,對於姜梅的處境以及她的選擇,他多少是能夠理解的,但唯其理解,他才感到無比的悲哀,萬分的難過。在洞悉了姜梅的想法後,他就一直被一種無可名狀,無處發泄,也無法向誰訴說的情緒所包圍和控制。他彷彿回到了三個月前,看見了那個同樣準備結束生命的自己,也是那麼從容,那麼的生無可戀,那麼的毅然決然。對王勃來說,前世的很多東西都是他不想去回首的。在他的腦海中,有一處思維的禁地,這片禁地,起於他母親的死,止於他自己的亡。重生後,王勃一直被巨大的喜悅和無比的幸運所環繞,每天的他,所見所聞的,大多都是歡歌笑語。他也以實際的行動,向前世的那個陰鬱,自閉,被人間的冷漠與殘酷不斷毀損,最終走向絕望的自己努力的脫離關係,劃清界限,說著再見。然而,姜梅隨身攜帶的那條嶄新的,小拇指粗細的尼龍繩,卻蠻橫的將他拉回了思維的禁區,跟以前的自己來了次親密的接觸。

※※※

第二天一早,王勃打電話給廖小清,讓廖小清幫自己請一天「病假」。廖小清以為王勃昨天晚上喝酒喝高了,也不以為意。

他剛偷偷摸摸的打完了電話,關萍寢室的門就開了。關萍和姜梅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關萍見王勃今天比平時早起了至少二十分鐘,就讓他留著家裡吃湯圓,吃了湯圓再去上學,她馬上就去廚房包。

「好啊,正好上次小舅拿的湯圓粉和湯圓芯子還沒吃完,那就包湯圓吧。天天早飯都是米粉抄手,吃膩了。萍萍,梅姐,你兩先去洗漱,我來和粉。」王勃笑著說,邊說邊朝廚房走。

兩女很快洗漱完畢,也跟著走進廚房,見王勃已經和好了湯圓粉,關萍就去冰箱取出湯圓芯子,開始包湯圓。

三人一起動手,包湯圓的過程中,關萍嘰嘰喳喳的向姜梅介紹,說湯圓粉和湯圓芯子都是小舅舅上次送過來的。湯圓粉是王勃小舅舅用自家種的糯米加飯米磨的,湯圓芯子則是他外婆用傳統方法做的,有紅糖,桃仁,花生,芝麻等等七八種好東西在裡面,可好吃了。她上次一人就吃了七八個,這次梅姐可得好好嘗嘗,多吃幾個。

姜梅一邊包著湯圓,一邊笑著說好啊,她待會兒可要好好嘗嘗。

王勃也呵呵一笑的說你們兩人都有福,他外婆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弄湯圓芯子了,這次是因為他過生,外婆才親自出馬,所有材料都是她老人家親自去農貿市場一一挑選,然後全手工精研細磨,比外面買的那些湯圓芯子好吃多了。王勃一邊和兩女寒暄,一邊暗自打量姜梅,見姜梅面色平靜,雖然沒有關萍那麼雀躍,但昨天晚上王勃在她身上感受到的哀傷和絕望卻看不見了,他就放了不少的心。

三個人動手,很快包了二十來個乒乓球大小的湯圓。關萍利落的將其丟入燒開的沸水中。

「好了,大家洗手吧。四五分鐘後就可以吃了。」關萍拍了拍沾著白色湯圓粉的手掌,對兩人說。

「梅姐,洗手,待會兒讓你嘗嘗我外婆和小舅的手藝。我從兩三歲就開始吃外婆和小舅的湯圓,吃了十幾年,那味道和記憶,怎麼也忘不了。」

幾分鐘後,湯圓全部浮面,中間下凹,按照老人家們介紹的經驗,這是全熟的表現。於是關萍開始舀,三人三碗,一碗七八個,除了湯圓,煮了湯圓的水裡還飄了些帶著酒味的醪糟。僅僅吸了口氣,就讓王勃食慾大動。

「怎麼樣,梅姐,好吃吧?」坐在姜梅身邊的關萍看到姜梅咬了一口,迫不及待的問。

「嗯,挺好吃的,又香又甜,甜而不膩。」姜梅說,然後抬頭看著坐在對面的王勃,莞爾一笑道,「勃兒,你真有福氣,能夠從小到大吃這麼好吃的湯圓。」

王勃開沒開腔,一旁的關萍已經忍不住「噗嗤」一笑,媚媚的掃了王勃一眼,沖旁邊的姜梅說:「勃兒的福氣多著呢。醪糟,包穀,各種很少打農藥的蔬菜,家養的土雞土鴨雞蛋,他那些娘娘舅舅們經常都要給他拿。嘻嘻,我這麼幾個月都跟著沾了不少的光呢。」

「什麼叫『我的娘娘舅舅』?那也是你的娘娘舅舅好不好?梅姐,你還不知道吧?我媽老漢兒已經認了萍姐當乾女兒。她現在已經是我的干姐了。」王勃向姜梅解釋說。

「哦,是嗎,萍萍?」姜梅顯然還不知道這個,臉上有些吃驚,「那恭喜你了!勃兒的那些娘娘舅舅,都是好好的人,你以後也有福氣了。」

姜梅的這話讓王勃有些尷尬,嘴上雖然附和姜梅的話,說些關萍以後會有享不完的福之類的話,心頭卻腹誹不已的直癟嘴:他那的那些娘娘舅舅是太好了,好得當初一聽她和張小軍搞了個「姜姐米粉」,便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的將她姜梅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吃了早飯,關萍和姜梅開始收拾桌子洗碗。一切弄好之後,卻見王勃還沒去上學,反而大大咧咧的坐在沙發上看新聞。

「勃兒,都快八點了,你快些去上學吧,不然要遲到了。」關萍對王勃說。

「沒事兒,我今天不上課,請了病假,在家裡休息一天。」王勃回道。

「啊,你生病了?」關萍吃了一驚,一邊的姜梅也露出關心的神色。

「是啊!病了,心病!心絞痛!」說著,王勃做出「西子捧心」的痛苦狀。

他這模樣,讓不明所以的姜梅聽了頓時大驚失色,馬上就急著要送王勃去人民醫院。一邊的關萍卻忍不住「哈哈」大笑,拉著姜梅的手說:「梅姐,你別被他騙了!他是有病,但卻是毛病!這傢伙的花花腸子多著呢!每天不毛病個一兩次,是不會收場的!」

關萍對王勃動不動就要請假的做派早已司空見慣,以為他今天又不想去上課了,所以不以為意。但姜梅卻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在關萍去上廁所的間隙,姜梅來到王勃的沙發邊坐下,小聲的對王勃說:「勃兒,我沒事了。你別擔心我。我不會再做傻事了。你去上學吧。等今天一過,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

王勃拉著姜梅的手,另一隻手蓋在上面,輕輕的拍著,柔聲道:「不用啦!我成績好,耽擱一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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