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猴傳奇 亡命警犬

黎明時分,到曇花寺公園晨練的兩位老人撥打110電話報警:寺院背後銀樺樹林里發現一具渾身是血的女屍!

刑警大隊緊急出動,姚警官帶領法醫等一干人,拉拉跟隨警員大漫,四輛警車風馳電掣奔赴兇殺現場。

現場保護得很好,罪犯的皮鞋踩著受害者的血,在公園石階上留下濃濃的血鞋印。那是無風的夏日,天氣悶熱,空氣彷彿凝固了,對參加偵破工作的警犬來說,這是追蹤氣味搜尋罪犯的最佳天氣。拉拉先嗅聞受害者身上的氣味樣本,然後抬頭在空中嗅聞。一條十分清晰的氣味流在空中蜿蜒向東。它朝前躥躍,激情飽滿地吠叫,用警犬特有的形體語言告訴主人大漫:它已發現罪犯線索!

大漫一隻手攥住拉拉脖頸上的牽引索,一隻手不斷擦拭臉上的淚。主人涕泗滂沱,哭得像個淚人兒。拉拉瞅了一眼屍體就明白主人為何悲痛欲絕,被害者不是別人,正是大漫所在刑警隊那個名叫阿珠的女警員。

初步勘察,阿珠是被利器刺死的。不是上班時間,阿珠沒穿警服,而是穿著漂亮的便裝。那件墨綠色弔帶連衣裙,被鮮血染紅了。她仰面躺在草地上,臉色慘白像塗了層石灰,美麗的眼睛仍睜得圓圓的,凝視蒼穹,一副含恨而死、死不瞑目的樣子,塗抹水晶唇膏的嘴大張著,分明是在祈求人們替她申冤報仇!

「首長,我請求帶拉拉去搜捕罪犯!」大漫流著淚向姚警官請戰。

「多帶幾個人,我們一起去。」姚警官留下幾個人在現場拍照、測量、尋找犯罪痕迹,其他十來名全副武裝刑警,由拉拉帶路,順著氣味流向東面搜尋而去。

「嗅,嗅嗅;快,快快!」一路上,大漫抖動牽引索,不停地催促。

拉拉用最快的速度一面嗅聞一面奔跑。它能理解大漫此刻的心情,朝夕相處的戰友香消玉殞,而且死得那麼慘,當然會肝腸寸斷,當然會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將殘忍的罪犯繩之以法。說實話,拉拉心裡也有一種親人遇害的悲痛。它也熟悉女警員阿珠,有好幾次大漫和阿珠聯手搭檔,它配合他倆,組合成一個破案小組,破獲了一個又一個疑難案件。

阿珠既是主人的戰友,也是它的半個主人。它的心情與大漫是一樣的,也恨不得立刻把卑鄙的兇手擒捉歸案。

拉拉竭盡全力向目標奔跑。它明白,對破案工作來說,時間就是生命,機會轉瞬即逝,快一分鐘也許就能成功地將罪犯押上審判台,晚一分鐘也許就讓罪犯逍遙法外了。

因此,刑警與警犬遵守的信條是:抓緊每一秒鐘。

誰也沒有料到,連拉拉自己也吃了一驚,順著清晰的氣味流奔跑,竟然跑進刑警大隊宿舍區來了!

前面油棕林下那排青磚紅瓦的平房,拉拉最熟悉不過了,就是大漫住的單身宿舍。它急躁地在原地轉圈,發出低沉的嚎叫,停止搜索。

「怎麼回事?」姚警官不悅地問道,「為何要停下來?」

「進,進!」大漫使勁抖動牽引索,厲聲呵斥道,「搜,搜!」

拉拉當然聽得懂「進」和「搜」這兩個耳熟能詳的指令,但它卻還在原地轉圈,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渾蛋!」大漫粗魯地提起牽引索,將拉拉前肢吊了起來,用手指戳著拉拉的鼻樑,咬牙切齒地訾罵,「放走了殺人犯,我剁下你的狗頭!」

在拉拉的記憶中,大漫從未如此兇狠地對待它,它曉得,大漫是極度悲痛所以才暴跳如雷的。它是警犬,又是在為痛失親密戰友的主人緝拿兇手,按理說,根本不用大漫催促,哪怕累得七竅吐血,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會嗅著氣味窮追到底的。它之所以遲遲疑疑裹足不前,並非氣味線索中斷,而是有非常的理由,不能再追下去了。

它靈敏的狗鼻子已經嗅聞出,那清晰的氣味流,流向油棕林下那排青磚紅瓦的平房,換句話說,流向大漫住的那間房子。

作為警犬,它理應咬住線索抓住罪犯;作為狗,它理應對主人絕對忠誠,不惜犧牲自己以維護主人安全。以往,這兩種使命是合二為一的,是完全一致無任何矛盾的。可眼下,這兩種使命卻發生了尖銳衝突。它要履行警犬使命,就必然違反狗的使命;它要履行狗的使命,就必然要違反警犬的使命。此時此刻,它無法既當一條忠於職守的好警犬,同時又當一條對主人忠貞不貳的好狗。盡職與盡忠無法兩全,它因此而顯得猶豫不決。

「你這條瘟狗,你敢消極怠工,看我不揍死你!」大漫臉色鐵青,下巴扭曲,飛起一腳狠狠踢在拉拉屁股上。

自從來到刑警大隊,大漫還是第一次這麼無情地動手揍拉拉。

拉拉委屈極了。疼在身上,更疼在心裡。

它狂嚎著,向自己所熟悉的那排平房奔去。既然大漫下了死命令要它尋找犯罪線索,它就該無條件服從主人的指令。

姚警官與幾名武裝警察,跟隨拉拉來到那排青磚紅瓦平房前。從左往右數,第三間就是警員大漫的宿舍,門上貼著一張鍾馗捉鬼的門神圖。

「襲,襲!」大漫毫不含糊地命令道。

拉拉朝那扇貼有鍾馗捉鬼門神圖的房門撲躥上去,嘭嘭嘭,撲得房門劇烈震動。任何人目睹拉拉的行為,都會做出如此判斷:犯罪線索就藏匿在此房間內!

大漫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瞪著迷茫的眼睛望著拉拉。

開弓沒有回頭箭,此時此刻,拉拉即使想替主人隱瞞什麼,也已經無能為力了。

「把門打開!」姚警官手指著大漫,用非常嚴厲的聲音命令道。

大漫掏出鑰匙開門。拉拉看見,大漫的手在顫抖。拉拉還看見,好幾名警員的槍口悄悄指向大漫。

房門打開了,拉拉直奔廚房後面那間小小的儲藏室。拉開儲藏室虛掩的門,再遲鈍的人鼻子也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拉拉很快就從儲藏室的壁櫃里搜出一隻塑料包,打開一看,裡頭是一套血跡斑斑的警服和一雙沾滿鮮血的膠鞋。不用細辨,一看就知道,這是大漫平時穿的警服和鞋子。

大漫鼻尖沁出冷汗,語無倫次地說:「我沒……殺人……這衣裳……鞋……我晾……晾在……院子……」

姚警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下他的槍!」

立刻,擁上來三名警員,動作熟練地將大漫雙臂反剪起來。大漫沒有任何反抗,只是反覆申訴:「不是我,不是我!」

「你要老老實實接受組織審查,相信我們會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姚警官嚴肅地說,然後揮了揮手:「帶走,看押起來!」

幾名警員架著大漫,走向警笛呼嘯的警車。經過拉拉身邊時,大漫用異樣的眼光朝拉拉瞥了一眼,那眼光冷冰冰,就像一把尖刀,在剜拉拉的心。

拉拉習慣地想跟著大漫走,但牽引索攥在姚警官手裡。姚警官緊緊拉著它,使它無法動彈。警車往拘留所方向駛去,揚起一團輕煙似的塵埃。拉拉像匹受傷的孤狼,向著漸漸遠去的警車,發出凄涼的嚎叫。

隔了一天,拉拉又被牽到曇花寺公園銀樺樹林案發現場,讓它找尋兇器。法醫鑒定阿珠是被銳器刺透心臟致死的,很可能是一把匕首。在警員大漫房間床底下,搜出了與受害者血型完全吻合的血衣和鞋,卻沒發現匕首。缺失兇器,就是缺失關鍵證據,很難結案。於是,就要千方百計找到兇器。據刑偵專家分析,四周多為花壇樹林,兇手作案後,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挖個土坑,將兇器掩埋了。

初步審訊,種種跡象表明,大漫身上確有無法排除的作案疑點。首先,女警員阿珠在市設計院談了個對象,據說大漫為此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從邏輯上說,大漫有求愛不成反目成仇報復殺人的動機。再者,案發那天夜裡,阿珠跟男朋友約會去了,大漫也隨即請假外出,說是悶得慌上街溜達,卻無人能證明,有作案時間。還有,從儲藏室壁櫃里搜出來的大漫的警服和鞋子上沾滿受害者的血,可以說是鐵證如山。

雖然大漫再三喊冤,但很多人相信,大漫就是殺害阿珠的兇手。

公園犯罪現場,石級上的血跡已經沖洗乾淨,只留下極淡的氣味線索。

有四條警犬參加搜索,以屍體躺卧點為軸心,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進行。

上午十時,正是遊園高峰時間,在用黃色布條隔出的警戒線外,許多遊客好奇地駐足觀望。

拉拉被安排往東面搜索,它的嗅覺在狗類中也算得上佼佼者,走出約七八十米,它在樹叢里聞到一絲淡淡的人血氣味。鼻吻貼著地面仔細嗅聞,在一叢杜鵑花下泥土有被挖掘過的痕迹,那氣味就是從泥土的裂縫中滲漏出來的。憑經驗它曉得,十有八九那殺人兇器就掩埋在這叢杜鵑花下。它仰起嘴想吠叫報警,可聲音到了嗓子眼,它又強咽了下去。它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幹嗎不把這兇器當做誘餌,讓真正的兇手浮出水面呢?

儘管大漫被「請」進拘留所,儘管當場從大漫儲藏室的壁櫃里搜出了血漬斑斑的警服和膠鞋,但拉拉仍堅定不移地相信,主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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