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初入江湖

小艾做了頭鋪,號子里一切秩序都被打亂。當時監獄裡奉行一套潛規則,在犯人財物的分配上,首先是監獄管教拿最多,其次分配給號子里的大佬。這些小艾從沒想過,他沒有想改變整個監獄的分配製度,只是把自己號里的配給制度做了改變:誰的東西就是誰的東西,願意拿出來給大家分享了,別人才可以拿。人家不願意,那就是人家自己的,自己的東西愛給誰給誰,不愛給別人自己留著,任何人不得強行搶奪。小艾上任,改變了以前所有人的東西歸頭鋪支配的制度,獲得了一點人心。

這個改革在自己的號子里獲得了所有人的擁護,畢竟小艾是頭鋪,而且是自己奪了權的。二鋪由原來的頭鋪擔任,他不得不屈居第二,因為人心已失。論戰鬥力是他強,但是論持久戰,他不行。

一個號子里換了頭,是當時管教最為關心的事情,因為管教平時不怎麼管犯人,基本上都是各個號子里的頭鋪管理著手下的犯人。而各個號子里的頭鋪,基本都是依仗監獄裡各個大佬的保護。監獄裡的大佬,一般都是本地很有勢力的人,身邊有很多願意為自己賣命的老犯,管教也因為各種因素對這些大倦禮遇有加。監獄裡做飯的、幫著登記物資的,都是這些大佬或者大佬的親信。這些輕鬆又有油水的活兒,別人想都不要去想。

千萬不要小看那時監獄裡的犯人伙夫,能在監獄裡幫廚房打雜的人,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要麼家裡的後台硬,要麼有絕對勢力讓管教和犯人買賬。只有這兩類人才能在監獄裡得到如此美事。想想看,一般犯人一天三頓難得見到一塊肉,伙房裡做事的,總能吃飽肚皮,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身份象徵啊?

小艾後來又和大佬以及大佬的手下起了衝突,具體經過他沒有詳細和我說,他的獄友們說的也不多,只知道小艾最後通過搏殺,成了那些人的哥們兒。在搏殺期間小艾還因為傷人被增加了一年的刑期。

小艾刑滿釋放,完全變了一個人。經過監獄幾年的重體力勞動鍛煉,他長得很強壯。監獄裡的環境,讓小艾的氣質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先他是個常常面帶笑容的毛孩子,出來後,成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他不知道從哪裡學的功夫,臉上那塊橫肉竟然會自己抽動。發狠的時候,他臉上那肉就會動,看著很是嚇人。眼角因為被人暴打,留了一道疤痕,給人的感覺是他總斜著眼看人,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出了監獄,他沒有工作,沒有生活來源。他想出去賺錢,但是什麼都不會做,只好在家裡啃老,整天沒事瞎溜達。溜達久了,他對金錢的重要性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他渴望賺到大錢。都說監獄是改造人的地方,可以把壞人變成好人,但是小艾則相反,他在監獄裡學壞了。他想賺錢,不是想通過正當的途徑賺錢,他想到了敲詐。他選的對象是那個電力局長的公子,就是當初送他進監獄的電力局長的兒子。小艾會記仇,何況他正缺錢花,就想用那小子讓他坐了4年牢做口實去敲幾個錢花花。經過多方打聽,小艾終於摸到了那小子的行蹤,那小子還和王強混在一起。

從小艾捅了王強後,王強名聲一天不如一天,很多小混混不再拿他當成一盤菜。那時候滿街都是歌廳洗頭房,那個電力局長的公子開了一個洗頭房,王強幫忙看著場子,對付那些比較難伺候或者找事的人。小艾到處打聽,可算掌握了他們的行蹤。小艾去了一次,說所謂的洗頭就是用洗髮水先乾洗頭髮,然後在腦袋上又揉又敲,洗頭的小丫頭抱著客人的腦袋,用胸部猛頂,頂出感覺了,就可以來一下。小艾洗完頭沒看到局長公子和王強,反倒是被人頂得難受,考慮到自己沒錢支付這樣的消費,也沒十足的把握認準洗頭房就是那個公子開的,便結賬離開了。他說:被洗頭妹頂得怪不好意思的。

後來他不知道從哪裡打探到消息,那公子和王強正在一家飯店吃飯,小艾立刻殺到那家飯店。進了飯店裡,他很快找到了王強他們的桌子,大概七八個人的樣子,還有幾個是平時跟著王強和這個公子混吃混喝的小混混。小艾一看到他們,「嗷」的一聲,直接跳上了桌子。桌子上擺滿菜肴,他跳上桌子,盤碗摔得稀里嘩啦,菜和湯濺得到處都是。小艾可不管這些,他半蹲在一片狼藉的飯桌上,惡狠狠地盯著王強和那個公子。無論是誰,正吃著飯,有人忽然跳上飯桌,都得發矇。這些傢伙當時都傻了,還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麼狀況。小艾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瘦瘦高高的中學生,他變成了一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任誰見了都打怵的壯漢。王強仔細一看,眼前這個凶神惡煞一樣的大漢依稀是小艾的樣子。畢竟一個人的容貌再怎麼改變,還是有以前的影子的,特別是對於王強來說,怎麼可能忘記小艾呢。飯店的服務員都傻了,沒有一個敢過來的。

小艾就蹲桌子上,斜著眼看著王強,問道:「你他媽的天天大魚大肉,吃得挺好的啊?」

王強一看是小艾,立刻就蔫了。小艾也不等他說話,端起一盤菜直接倒在王強的頭上,接著居高臨下就是一腳,一下就把王強踢倒了,然後跳下桌子大搖大擺地走了。

第二天小艾去了那家洗頭房,找到那個公子,要錢。蹲了4年,要5萬,說是青春補償費。王強當時也在場,但是他看到小艾,早就矮了半截,過去的囂張氣焰都被壓下去了,在旁邊低聲下氣地說著小話。那個公子沒辦法,苦苦哀求,讓小艾放他一馬。小艾說:「給我5萬,以後堅決不再找你們任何麻煩。不給錢,以後就像影子一樣跟著你們,反正我成天閑得難受,有的是時間跟你們耗。」王強和那公子見識過小艾的糾纏,花錢消災,給了小艾5萬。就這樣,小艾掘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而他和王強以及那個公子的恩怨就這麼一筆勾銷。小艾說話算話,再沒有找過他倆的麻煩。

小艾每天睡到太陽老高才出門,到處閑晃。慢慢地,身邊圍攏了幾個小混混。他身邊有了人,就到處去找能賺錢的買賣。他瞅准了電影院,閑著沒事晚上帶幾個人去電影院溜達。以前他在電影院混過一段日子,知道如何辨別專門晚上在電影院通宵場里偷錢包的人。他專門找他們,收場地費,給錢就讓他們在這裡偷,不給錢遇到就打。最多的時候,他管理著30多個在電影院里偷錢包的小偷。後來因為一個小偷犯了大事,結束了他收小偷管理費的買賣。那小偷晚上從一個睡著了的男人身上摸到一把槍,那小子膽子也大,居然把那槍摸跑了。那丟槍的是個刑警,晚上不知道怎麼在電影院里睡著了,早上醒了一看槍沒了,立刻就報警了。

刑警丟槍可不是小事,全市的警察都對準這家電影院。常在電影院混的小偷,電影院里驗票的服務員基本都認得。結果,第二天晚上幾乎所有來上班的小偷都被便衣給抓走了。雖然沒牽涉到小艾,但是讓小艾沒了可以照看的生意。後來據說槍追回來了,但是從這個事情以後,電影院里小偷基本絕跡了。

後來小艾投靠了一家迪斯科舞廳,專門幫人家看場子。這家迪廳在一條小吃街盡頭的一戶地下室里,那時小艾過起了日夜顛倒的生活。有他在,很少有去鬧事的,迪廳老闆也很滿意。直到有一天,小艾在那裡打了一個人,惹了大麻煩。

那個人帶了兩個人來玩,可能喝高了往舞池裡丟了個煙灰缸,當場就跟小艾的人打了起來。小艾帶人把那哥們兒打個半死,然後把人拖出去丟在小區的角落裡。這種事在舞廳里經常發生,一般挨打的都會自認倒霉。報案沒啥用,警察和這些舞廳老闆的關係可不是一般的到位。但是這次他們打錯了人,那個人是當時這座城市裡最大的混混的親戚。這個大混混外號叫黑(土話讀「赫」)子,聽說自己的親戚被人打了,當然會來找晦氣。結果有一天夜裡,幾十號人衝進舞廳一頓亂砸,所有能砸的全都給砸個稀爛,小艾也被人亂棍打倒,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黑子放出話來叫這個舞廳立刻停業,並要了不少錢,說不停業就天天來砸。老闆到處託人遊說,也不行,最後只好把這個地下室改成了通宵錄像廳,據說賠了那人不少錢。小艾在家療養了很多天才能動,可能被打壞了腿。那個階段,他走路一瘸一拐的。

依照小艾的牌性,哪裡能算完啊!他傷好了就整天想著報仇,但是那個黑子走到哪裡,周圍都有一群哥們兒跟著,報復的機會不那麼好找。

小艾還沒來得及實施報復計畫,就被另一伙人打成了真正的精神病。某天,他沒事在一家飯店裡吃飯,喝多了,門口停了幾輛武警的車。他在車邊上吐了半天,把肚子里的東西都吐在人家車上了。那好像是武警一個領導的車,幾個武警看到,非要他給擦乾淨了再走。小艾不肯,兩方言語不合,就要動手,結果出來20多個小武警,圍著小艾好一頓打,直接就把小艾打住院了。

小艾的父親找到了武警隊,最後武警賠了些錢,幾個帶頭的武警提前退役。但是小艾確實被人打壞了,在醫院裡住了很久,出來以後就有點神經兮兮的。他整天穿著一套武警的制服(不掛銜的),腳上穿著武警靴,手裡拿本《毛主席語錄》,每天早早起來就在自己家陽台上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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