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卷 篇後小劇場(下)

一招得手,墨蓮厲喝一聲,飛身而上,身化血影,拖起一道道重影,襲向山陸陵,白筍般的指尖上滲出血氣,充滿怨毒,每一爪擊出,就宛如數人一起攻擊,在虛空中划出數十道血痕。

山陸陵雙腿重傷,行動不便,又被血河捲起,隨波逐流,無力正面反抗墨蓮的攻擊,只能將寶相金身催到極致,抵擋襲來的利爪,等待反擊的機會。

然而,這回墨蓮再不給他一點機會,身化無數血影,圍著山陸陵壯碩的身形游斗,似真似幻,一沾即走,偏偏每一下爪擊中都蘊含血怨之氣,最克寶相金身,天階之力肆虐下,輕輕一沾,就能留下數道破肉血痕。

連續數十次甚至上百次攻擊,在血河將山陸陵卷出數十米的短短几秒內,墨蓮就徹底破去了縱橫天下的寶相金身,在他千錘百鍊的雄健軀體上,留下無數爪印。

寶相金身被破,山陸陵無奈之下,只能將積蓄的力量打出,一肘側揮,毀天霹靂化作一道道震動空氣的震波,掃向四方,霎時間就破去周圍環繞的血影。

「哈哈哈哈~~~~」

無數血影破散,卻又凝成一道,墨蓮以分身接下山陸陵最後的反抗,真身現在他面前,將他重重踩在地上,看著這個險些要了自己性命的人族,狂笑道:「傻大個,你很夠義氣啊,被我家女兒迷住了嗎?作為孩子的娘,我不同意你們交往,就讓你嘗嘗什麼叫生不如死!」

墨蓮腳下用力,將山陸陵的右臂踩斷,卻見他一聲不吭,沒有半點畏懼之意,反而怒狠狠的瞪著自己,投來的目光如同刀槍,讓早已慣見殺伐的自己也陣陣心驚。

「不知死活!」

墨蓮猛地彎下腰,握住山陸陵的左手一扯,斷骨破肉而出,卻依舊沒能聽見令自己愉悅的痛呼和求饒,心中怒意更盛,身後血氣溢出,凝成一隻只血爪,連環擊出,要虐殺這頭可惡的頑劣東西。

另一邊,倒在地上的褒麗妲,視線不自覺地追隨母親身形,遙遙見到她狂怒的動作,更親睹山陸陵的慘狀,眼中空洞一點點消失,一團漿糊的腦中,一個個念頭如同泡沫,逐漸破裂,人一點點清醒起來。

……我是人,還是妖……那……又是誰?

……阿山!

……娘親,要殺阿山?

……阿山是來救我的!

……有人在意我的,有人把我當作人的!

……

血幕之外,韋士筆和尚蓋勇聯手一擊,在血幕上打出一串串漣漪,甚至整個晃動起來,最終卻徒勞無功,只能相對苦笑,掩不住心中的焦急,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卻陡然聽到一聲不屑的冷笑。

若是平時,聽到這聲笑只會覺得大禍臨頭,可當下兩人卻大喜過望,只覺得救贖終於降臨,齊齊回頭,果然見到一名藍衫飄逸,滿臉厭惡,彷彿與這處血腥戰場格格不入的中年男子。

「團長!」

「我不過是走開一會,讓你們自己處理一下,怎麼又搞成這副樣子?」藍衫男子一臉嫌厭,「次次都把師父搞丟,二師弟,你們不煩的嗎?」

尚蓋勇莫名其妙,愕然道:「誰的師父?二師弟又是……」

韋士筆搶著截話,「團長,先別說這個了,小褒和阿山被困在裡頭了,那個女吸血鬼好像是小妲她媽,很厲害的,現在要怎麼辦啊?」

藍衫男子聳聳肩,冷笑道,「原來是她媽……難怪了,只要事情從她的,變成她媽的,一向都是要棘手的,所以我最討厭這些親戚間的裙帶關係,給我記好,下次一有機會就殺她媽的……殺人全家,這才是男人的浪漫啊!」

韋、尚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韋士筆硬著頭皮,打斷上司的大發文興,「團長,不能再拖了,小妲和阿山……」

「不用擔心,小妲那邊,我專門留了東西給她,就看那孩子的機緣了!」

此話一出,韋士筆和尚蓋勇都平靜下來,剛覺得鬆了口氣,就聽到團長悠悠道:「我留東西也挺花力氣的,如果沒派上用場,小妲就把她媽的打倒,那我豈不是好失算?到時只好殺人滅口,唉,這一劫能不能挺得過去,真要看那孩子的機緣了。」

韋士筆、尚蓋勇表情僵硬,互看的一眼,傳遞著相同的心聲。

……搞半天……原來,最大的劫數在這裡!

……

「哼!既然你想死,我就滿足你!」

始終未能在壯漢臉上,看到自己渴望的驚懼和求饒,墨蓮心中怒火熊熊,得不到消解,只能怒喝一聲,右爪直接撕開山陸陵的胸膛,深入進去握住尚在跳動的心臟,看看這位大敵是否當真不畏死亡?

血爪握住躍動的心臟,緩緩加力,墨蓮愕然察覺掌中的觸感陡然消失,跟著,如山嶽一般的鋼鐵雄軀陡然崩解。

山陸陵的身軀瞬息萎縮,墨蓮望著地上那與先前巨漢完全不同的身影,僅是一名十歲出頭的青稚少年,錯愕不已,甚至一時間忘記出招。

……怎麼回事?山陸陵哪去了?

……這少年胸口被撕開,是同一人沒錯……骨肉變形?

……所以,山陸陵其實是個孩子?

鋼鐵衛士山陸陵的赫赫名聲,墨蓮如雷貫耳,剛剛那一記重拳,更在她心中留下極深的印象,此刻發現對方根本是偽造的身份,實際上不過是個孩子,一下難以接受,甚至連怒火和殺意都忘記,好不容易回神過來,想要先把人解決再說,卻驟感不對。

環視四周,墨蓮發現就在眨眼之間,周圍地上躺倒的屍體,無論是被自己吸干血液的碎星者,還是一早就被誅殺的吸血鬼,都重新站立起來,渾身湧出濃濃的屍氣和殺意,死死盯著自己,眼中儘是對生者的恨、對鮮血的渴望。

「哈哈哈哈~~~~雕蟲小技,居然在我面前賣弄?你們不知道血族的天賦之一就是控屍嗎?」

墨蓮大笑出聲,妖力流轉全身,化作無上邪力湧出,要取得這些屍體的控制權,摧毀女兒和少年最後的掙扎,讓他們一起墮入最深的絕望。

「哈……」

墨蓮的笑意戛然而止,目光在溫去病和褒麗妲之間來回梭巡,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天階邪力,居然沒有半點作用,周圍那些舞動的屍骸,全然不回應自己的法咒,驚疑之間,周圍的活屍陡然撲起,猶如一道道人浪湧來,將她團團圍住。

「米粒之光!」

怒喝一聲,墨蓮的妖力洶湧而出,席捲四方,要將這些不受控的活屍盡數摧毀,卻愕然發現這些屍體比自己預想的要堅硬太多,彷彿短短時間就得到了極大強化,浩瀚妖力只摧毀了第一排的屍體,就無以為繼,一下被屍體團團圍住。

……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

幾隻殭屍緊緊抓住墨蓮的四肢、軀幹,束縛她的行動,後續者見縫插針,拉長脖子,探出頭顱,張開嘴巴,嘗試撕咬她的血肉,卻被一層貼身的妖氣之壁阻擋,碰觸不到墨蓮的肉身。

驚怒的吸血鬼女王,豈能容忍自己被一群屍體冒犯,陡然發力,將靠近的屍體爆成一團碎肉,卻驚覺操控屍體活動的,不是血族的邪力,而是一種詭異的蠱蟲。

……這是什麼異物?她是用這異物控制屍體的,不是邪力?那她這些年來的形像……

墨蓮瞬息愣然,而屍蠱不滅,哪怕屍體被打成碎塊,依舊可以拼合起來,重新朝墨蓮湧來,配合後頭不斷湧上來的屍體,化作一道厚實的屍牆,哪怕天階者也一時掙脫不出。

墨蓮見狀,乾脆不動,只以妖力凝成氣壁,隔絕殭屍的撕咬,體內妖力化作氣旋,不斷壓縮,卻是要蓄力發招,將這些討厭的屍體和那個危險男孩一起化成灰燼。

只是,這個心思早已被人窺破,在她斂勁蓄力的一瞬,早已潛伏在殭屍堆中的褒麗妲驟然發難,雙手抓住母親的肩膀,張嘴朝著她頸側咬去。

「啊!」

墨蓮一聲痛呼,驚覺自己遭了女兒算計,更感覺力量和精氣正和血液一起被褒麗妲吸取,顧不上就極招完成,就要強行將快要穩不住的力量爆發出來,把敵人重傷,卻陡然眼前一白,彷彿有強光閃爍,為之一滯。

褒麗妲的胸口一熱,卻是放在口袋中的一塊護符,大放光明,宛如一輪大日新生,將母女一起籠罩進去。

極致的光明,略過了褒麗妲,對她沒有分毫影響,卻將周圍的屍身盡數化散,墨蓮眼中一片純白,再也看不見其它,體內正凝聚壓縮,等待爆發的力量隨之消失,徹底不見。

堂堂天階妖尊,剎那宛如凡人,倒在雙腳著地的褒麗妲懷中,任她飽吸鮮血,一會就被吸取大半。

褒麗妲痛吸母親的鮮血,直到生出一種飽滿之感,才鬆開手,任由其跌倒在地,看著掙扎著想坐起,卻無力倒下的母親,似有話想說,可什麼也說不出來。

「別……別忘記人心……」墨蓮面上現出大夢初醒之色,彷彿從之前的妖魔形態中擺脫,看著面無表情的女兒,似笑非笑,「要好好作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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