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卷 第一章 逃債

話講完,酒喝完,尚蓋勇借口不勝酒力,乾脆的先行離去,留下溫去病一個人等待出去買酒的阿筆。而當韋士筆重新回來的時候,手裡舉著一個大罈子,與人同高,自天而降,登堂入室,掃過室內一眼,望向室內僅余的溫去病。

「怎麼就只有你一個了?老尚他人呢?」

「說是不勝酒力,先回去睡覺了。」

「……他身上即然有酒,為啥還要讓我出去買酒?」

韋士筆詫異提問,溫去病卻沒好氣道:「你這不是在說廢話?你剛才出去的時候,難道不知道他身上有酒?你都不知道他有酒,跑出去買酒一走就是半個時辰,讓我在這裡等了這麼久?」

「……那,這酒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喝了?」

韋士筆微微一笑,把舉著的酒罈放下,隨手拍破封泥,與桂花芬芳揉合在一起的酒香,立即飄傳出來,滿室都是瀰漫的香氣,溫去病忍不住贊道:「真是好酒!」

「好酒是用來喝的,可不是用來眼睛看的。」

韋士筆跟著取來兩隻大斗,盛了一斗,手一揚,滿裝美酒的木斗,直直向溫去病飄去,沒有半滴晃出,後者接過木斗,看斗中酒液清澈如水,散發著淡雅的桂花香氣,當真薰人慾醉,清澈的酒水反映著天上的一輪明月,更顯景境清幽,不由得又贊了一聲。

「獨酌酒不歡……」

韋士筆自己也盛了一斗,遙敬溫去病,「再好的酒,也要一起喝的人對,才夠味道……我生命中最好的酒,只和我最好的兄弟同飲。」

「嗯,好兄弟,一道喝好酒,乾杯。」

「乾杯!」

兩人對干一斗,接著就是第二斗、第三斗……對於有著內世界的天階者,凡間的俗釀,就算再烈、喝得再多,也不會有醉的感覺,兩個人轉眼間就把這壇酒喝了小半。

「……兩個人,喝起酒來還是寂寞了點。」

韋士筆喝著喝著,有些興味索然,跟著隨手一拋,木斗落入酒罈中,沒有再喝,溫去病也做了相同的動作,道:「你就將就點吧,小妲如果在這裡,未必有興緻與我們干這一杯酒,現在的碎星團,究竟是不是她所樂見的,我不知道,你呢?」

「……說的也是。」韋士筆不禁苦笑道:「她一直是我們之中,最偏激的那個,行動力又高,一旦看不慣我們,就自己單幹……你還記不記得,老尚成親的那天晚上,我們一開始擔心她偏激,讓事情激化,撇開她單幹,結果她也撇開我們單幹,最後……」

溫去病聞之默然,這是自己此生最為懊悔的幾件恨事之一,如何會不記得?這些年來,雖然手上要做的事情那麼多,無數的問題要耗神解決,自己依舊止不住會耗費時間在想,當初自己究竟要怎樣做才能避免最後那個結局,但……從來都沒有答案。

「你別忘了,現在我們也一樣是在撇開她單獨干。」溫去病忍不住嘆道:「你向整個世界展現了碎星團與過往不同的未來性,開出一條可以與世界共榮的新路來,我覺得你做得很棒,但她……未必也會這麼想。」

「是啊,她是一向只看今天,連明天都不看,哪會在乎什麼未來啊?她的想法應該只是要把當初的血債都收回來,讓全世界都感受我們當初受到的痛……」韋士筆道:「我本來希望,就算她對我們打造的理想,我們設計的未來沒興趣,可她對你一直有很深的依賴,看在你面上,或許能……」

「少來這套!我可沒有那麼大的面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溫去病哂然回應,一句話過後,兩人因為香雪而打開的話匣子再次關上,重新又陷入沉默,半晌之後,韋士筆才開口道:「你是不是應該有話想問我?」

「……靠!怎麼你和老尚都是同一句話的?你們倆其實是有血緣的失散親兄弟吧?」

溫去病沒好氣應了一聲,隨即露出深思的表情,「龍仙兒她……地獄龍皇執掌權柄,不能悖逆大道,的確代表著這世間的公平與審判,她登天稱尊,作為神靈假身,同樣不可能悖逆公正,依然執意與我們為敵……」

「嗯,這件事還是讓你也很放不下,老尚的那一套說辭,也無法令你釋懷?」

韋士筆似乎早有準備,笑道:「的確,你從來也不是武力至上的那一派,不然這事就簡單了,無論什麼妖魔鬼怪,你一拳破之;陰謀詭計,你一拳破之;道理框架,你一拳破之;冤債苦主,你也一拳破之,做事乾淨簡單,反正不管什麼問題,都要先挨你一拳。」

溫去病聞言不禁苦笑,這其實就是徹底的唯力是伏,管你是什麼道理、什麼問題,不管三七二十一,來了就先給一拳,沒被打趴的才有資格說話,想讓我聽話就要打趴我,沒有拳頭就不要廢話。

如果自己也能這麼相信霸道之路,那倒也簡單,哪怕是遇上龍仙兒所代表的東西,也沒什麼可動搖的,但……偏偏自己不能。

面對那些因己而死的無辜冤魂,他們的控訴,自己根本沒法無動於衷,說要將他們全都一拳破之,一了百了,自己卻要拿什麼去揮這一拳?一顆黑心嗎?

有的時候,還真希望自己就是個白痴,那樣就不用想這麼許多,心裡也沒有任何愧疚,也不會搞到沒事就要自我懷疑了……

老尚的路,與自己完全不同,他的答案解不了自己的困惑,但阿筆的或許就可以……

「其實呢……事情是這樣的……」

韋士筆取出了菸桿,點起了火,抽上兩口,呼了口長氣,才緩緩開口道「像這種時候,你就要回想當初,為什麼你要出來做事?你做下這些事情,最開始的初衷是什麼?」

「最開始的初衷?」

「你一開始跟著大家一起組建碎星團,真的為的是救世嗎?還是想要拯救人族?都不是吧?老尚那時候可能是有點雄心壯志,你和小妲根本就兩小屁孩,跟著一起過來,就是來混飯吃而已,不過是剛好這邊有份工打,你們就來打工學本事了……」

「……你這麼說好像還真是這樣。」

溫去病回憶當初,一切的起點,臉上不禁露出笑容,那時候大地上的反抗軍組織多如繁星,經常是幾個人一湊,就能扯一桿大旗,妖軍、魔軍一天能滅幾百支反抗軍,還有很多反抗軍根本是扯個名目拉人干別的,從頭到尾連妖魔的照面都沒打過。

當初那個人說要帶領導大家打倒妖魔,什麼土雞瓦狗也敢碎星,自己根本就在當他是發神經,哪可能因此生出什麼救世宏願?何曾想那個人竟然那麼變態,一路領著自己等人打倒了妖魔,更不曾想到,救世之路走到盡頭,會是那樣一個結局……

「結果後來得到的,就是天天瘋狂加班,月月欠薪,工作到飆血尿的悲慘上班族生活,男怕入錯行,這話真是一點都沒說錯啊……」

「所以,這件事情說到底,你和小妲根本就是在隨波逐流罷了,誰給你們飯吃,誰給你們一份工作,你們就在哪上班,你來只不過是運氣好,沒被心魔閣招募過去而已,不然十有八九就走上滅世之路了……什麼人族救星,都不過是浮雲,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給自己扛這麼重的心理負擔?你原本不過就是打工的上班族啊!」

韋士筆笑道:「你最開始的初衷,不就是為了在亂世里混口飯吃嗎?世界得不得救,與你又有什麼相干?你的初衷實現了,現在你飯吃得不錯啊,有妻有房的……」

「可是……」

溫去病還要再言,韋士筆直接揚手打住,繼續道:「無論作什麼事情,都不可能完全不傷害人,你想做一件事,肯定就會影響到旁人,延伸下去,甚至會有意無意地傷害到什麼人,難道你因為這樣,就什麼事情都不做了?」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要這樣說,這世上什麼事情也都別想做了,動則得咎,甚至哪怕是什麼事情都不做,想要求一個不做不錯,都會被人指責是擋著路。

「想要做事情,必然會影響到人,我們要做的事情,就必然會傷害到人,這個我明白的,但是……」溫去病說著說著,露出困惑表情,「我們做事傷害了人,難道不用付出代價的嗎?明明傷害了人,卻不用付出代價,這種事情還有天理嗎?我們當初想創造的,並不是一個這樣的世界啊。」

「……放你媽的烏拉屁啦,你當初明明只是來應徵上工的,而且還是被忽悠上工的,根本不知道這份工要幹什麼,說什麼創造世界?真當自己是救世主啊?你這是自我膨脹,太要不得了!我前面說的話你根本沒聽進去嘛!」

先是劈頭一頓罵,把溫去病直接罵得啞口無言,韋士筆這才從容道:「如果問傷害了人要不要付出代價,那答案肯定是要的,不然我們幹嘛要這麼拚命鍛煉自己,提升修為,我一個顧後勤的,也跟著你們一起苦練,把自己練成四大武神,不就是為了將來好付代價?」

「……呃,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做事傷害了人,要付代價沒錯,但要是賠賠錢倒無所謂,但這些傢伙錢也不要,道歉也不要,就是奔著要命來的……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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