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篇後小劇場

燈紅酒綠,夜夜笙歌,青樓煙花之地,越夜越是繁榮興旺,哪怕是在妖魔入侵,舉世殘破的時局,依然未見蕭條,反而因為只求一晌貪歡的人變多,更加熱火朝天。

……明天也看不見希望,何必想太多,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今天能閉上眼,誰知道明朝還有沒有命睜開?且盡今夕之歡,明日愁來明日當!

追求這樣的最後歡愉,拋開煩擾,醉生夢死,各處妓館歌樓,都不愁沒有生意,甚至不用等華燈初上,就從白天一直熱鬧到晚上,名符其實的不夜之地。

流連於這樣煙花之地的,有妖有魔,自然也什麼人都有,上至達官貴人,王侯將相,下至販夫走卒,市井屠狗,各自找尋適合的所在,放肆狂歡……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淫賊。

「……出來混江湖,無非是大家給面子,各位敬我一尺,我頂各位一丈,求個和諧痛快……」

眼見前方包圍重重,他面色陰沉,嚴陣以待,如臨大敵……不對,不用如,真的是大敵環伺,還斷了前後所有退路,這一回……恐怕很難善了。

……這人生,就真是關關險阻,不讓人好過啊。

「……今日我真的身有要事,不能停留,可否網開一面,放我一條生路?日後必當千倍奉還這情分。」

……混江湖,絕不能逞英雄,也絕不打沒必要的仗,哪怕是必勝的仗,只要沒必要,就絕對不打,這樣才保得萬年船。

「各位當真要咄咄逼人,不能放過我這一次?」

……只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太多的硬仗,不是自己退一步,人家就願意放過,更多的時候,哪怕自己擺低架子,道歉賠禮,甚至願意磕頭賠罪,人家還是硬要欺上來,不留餘地,逼虎……傷人!

「既然各位執意要我當那個先哭的,我就只好……讓你們哭得一個慘過一個。」

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他一把扯開衣衫,露出肌肉精悍的胸膛,引得周圍一眾鶯鶯燕燕,目閃異采,更隨手抓過一名衣不蔽體的艷女,倒入懷中,對方稍微扭捏一番後,就主動獻吻上來,旁邊還有其他少女、少婦,嬌呼不依,都湊上來討吻的,差點一下將他淹沒過去。

「好!今日就讓獨角龍王遍戰群芳,日落時,你們如果還有一個人站得起來,就算我姓韋的沒種!」

狂言笑擲,長衫與衣裙齊飛,淫賊共艷女一色,任時光飛逝,鶯鶯燕燕,群花盛覽,而後又橫泄一地,直至月上樹梢頭,室內一片鼾聲,他才斜斜躺靠著床柱,望看窗外孤月,抽起了菸桿,噴起白色的煙圈。

……又一日過去……又虛擲一日時光了……這是個看不見希望的時代,妖魔勢大,人族或忙著抱妖魔大腿,爭著獻媚,或只顧自保兼內鬥,沒有真正聯手抗敵的可能……

……也許,就是因為知道聯手了也不可能贏,所以枱面上那些大人物內鬥得更凶,人族可以滅亡,但自家一定要延續下去……類似的論調,在哪裡都聽得到,這樣的時局,這樣的世界,有什麼希望可言?

……而像自己這樣的一個淫賊,除了成日荒淫,醉生夢死,又可以做些什麼了?

菸草的香氣,慢慢染上身,他側目斜望,不覺出神,雖然知道應該要離開了,卻一身懶洋洋的,只想在這氣氛中多沉浸一刻,不想離開……

一名半裸的豐滿艷女,似條雪白的美女蛇般鑽進懷裡,膩聲吐露芬芳,「阿筆仔,你今晚會留下來嗎?」

「不,我該走了。」

他敲了敲菸桿,倒出煙灰,順手摟著懷中玉人一吻,「我是只無腳的雀仔,三生石上沒有我的名字,一生都註定在天空無止盡漂泊,不能在任何地方久留,更何況……我只是個淫賊。」

她怔怔地看著這男人俊朗的面孔,聽著他富有磁性的魅力嗓音,卻不能明白他眼中深沉的哀愁。

……為何這麼好看的眼睛,卻負載著那麼深的愁苦?他是為了什麼而悲傷?

「淫、淫賊又如何?院子里那麼多姊妹,每天往來的,也有不少是淫賊,現下正在院里的,就有幾個淫賊,還見過血,被六扇門貼過榜文的。」

「那不同!我與他們不一樣,他們……不配稱為淫賊。」他不屑道:「在我眼中,真正的淫賊……」

眼中的哀愁,轉換成絕頂的自傲,瞬間釋放出來的自信與傲氣,神采飛揚,彷彿放起激昂、正能量的背景音,讓她捨不得轉開目光,痴痴道:「我曉得,你與他們不同,你是個真正有內涵的男人,真正的淫賊,是偷心的,我的心……」

「……什麼跟什麼啊?」

正能量的背景樂,一下破音,她看著這個貌似不凡的男人,像變了個人一樣,神情變得猥瑣,道:「不管偷身、偷心還是偷什麼,賊……都是不付錢的!」

「什、什麼?」

「那些傢伙愛耍帥,嫖院不但給錢,還加倍打賞,根本不配當淫賊,你看我,我沒錢的!」

摟住整個呆掉的她,又吻了一口,他的表情異常認真,「我得走了,不然就要被抓去買單,喔,不要留戀我,我們有過的一切,譬如朝露,等明早陽光一亮,就會隨風而散了。」

「不,你別這麼說,我想讓你知道,雖然身在青樓,但我們要的,並不是只有錢!」

哀怨凄婉,她抱住這個令己心碎的男人,如泣如訴的眼神,讓他不禁頓住,問道:「不要錢,那……你還要什麼?」

「命!」

咬牙切齒吐出話來,她將這男人死命抱住,同時,本來躺平在地上的其他女子,紛紛起身,扯開嗓子大喊。

「有人白嫖啊!」

「快來人啊!」

「又有人不想付錢了!」

一片混亂中,門窗破裂,人影飆飛,他在百忙中踹開阻路人,從窗戶撞飛出去,狂奔逃跑,後頭很快也跟上了大片兇惡呼喝,一串人拿刀拿劍,死追在後。

「剁了他!」

「敢到我們星月湖開的院子白嫖,不想活了!」

「昨天才砍死兩個心魔宗的,今天又來了!」

「糟糕!這小子還有車接應。」

「快追!」

連串憤怒吼聲,隨著駿馬的激昂嘶鳴、車輪滾動而迅速遠去,而在窗戶破裂,一片狼藉的房間之內,又響起驚呼聲。

「咦?我……我的荷包怎麼不見了?你們……你們誰拿了?」

「我的項煉也不見了!」

「還有我的星鑽手鏈……那手鏈好貴的!」

驚呼之聲,伴隨著找尋,而答案很快也浮現出來。

「不、不會吧?他真是把淫賊的賊字,貫徹到底了?」

「白嫖、老賴,還偷光我們的財物?有男人這麼賤的?」

「他不要人,也不要心,就要錢?他不是淫賊,他只是個……順便來淫一下的……賊?」

嬌呼、驚嘆,此起彼落,不算寬敞的房間內,三十多名衣衫不整,正忙著穿戴的女子,在一陣愕然的相互對望後,齊齊開口,痛罵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不過,在一眾聲勢洶洶的喝罵聲中,也有幾名麗人,悄悄托著發燙的雙頰,忍不住回憶起那個無恥的淫賊。

……雖然無恥,但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不曉得,他什麼時候會再來呢?

……

三匹駿馬拉著破車,在車夫的拚命揮鞭呼叱下,一路急奔,拉遠和後頭追兵的距離,往城門疾沖,只要能先一步出城,危險就過掉一半了。

車外,整個車體不但新增許多刀劈、劍砍、火燒的痕迹,還有多支羽箭插在車板上,凄慘狼狽,但沒有任何人想得到,車內全然是另一番不同的情況。

「哈哈哈,我阿筆仔就是不能沒有女人啊……」

左摟右抱,明明身在逃亡中的他,左右各有一名麗人,倚紅偎翠,這邊喝一口酒,那邊吃一口火鍋菜,好不風流快活,全然不顧後頭還有星月湖的追兵。

「筆爺您真壞,手又不規矩了。」

「哈,我不規矩的,可不只有手啊!」

面前,桌上一份熱騰騰的火鍋,鮮辣香燙,兩名麗人嬌笑著夾菜、添酒,盡量滿足這位出手闊綽的大豪客,卻沒察覺貼身的值錢物,開始不翼而飛。

……我的人生,或許就適合這麼過下去。

……但這樣,真的好嗎?

歡愉暢快中,他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隨即化成一笑。

……管他的,不好……又能怎樣?這世界早就不是我能怎麼樣的了。

自嘲地一笑,他往旁摟抱住豐滿的紅裳麗人,正要朝那高聳的胸口埋首下去,陡然一聲驚天巨爆,跟著就是天旋地轉,整輛馬車不曉得撞著什麼,一下翻掀起來,跟著,重重砸落到地上,碎裂爆開。

滾燙的火鍋淋在頭上,馬車碎裂的木片、鐵片炸在身上,當他好不容易拖著渾身是血的身子,頭破血流地從馬車殘骸中掙扎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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