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咖啡廳里，丹尼爾·麥力克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睛，一直在盯著玻璃門，兩隻手攪在一起不停扭著手指，明顯有些焦慮。
帶著DV電影跑過那麼多電影公司，又來聖丹尼斯電影節做展映，卻無一人給予回應，聽到的都是貶低乃至謾罵的聲音，根本沒有人看好這部電影，好像他與艾德亞多·桑齊滋拍出來的片子，沒有任何價值一般。
突然，他眼皮跳了跳，因為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剛剛推門進來的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不是昨晚放映時看了很長時間的那個人嗎？
當時他就懷疑對方是電影公司的買手。
丹尼爾·麥力克看著對方漸漸走近，腦袋轉個不停，難道他從這部影片中看到了我不知道的價值？還是說……
或許能從他身上撈一筆。
這部片子拍出來，他帶著去電影公司推銷，加上這次聖丹尼斯電影節參展的費用，前前後後花費了數萬美元。
不管怎麼樣，既然有人想買，那就是好事，儘可能在收回成本的基礎上，追求更大收益。
比如嘗試下發行合約之類的。
先試試，不行再說。
看到那兩人走近，丹尼爾·麥力克站起來迎前兩步，說道：「你是安德森先生？」
「你好，麥力克導演。」羅南跟他握手：「我是相對論娛樂集團的羅南·安德森。」
他又介紹旁邊的人：「這是德國科赫影業的托尼·科赫。」
雙方打過招呼，很快轉入正題。
羅南也不啰嗦，試探道：「麥力克導演，我代表相對論公司，想要買下你這部片子，開個價吧。」
昨晚他就仔細思考過，從阿布扎比帶回來4000萬美元，德國之行科赫影業那裡有1000萬美元還為支付，退稅收入450萬美元，之前公司在《人類清楚計畫》的盈利上預留了2000萬美元。
刨除收購使館影業的500萬美元，兩部影片實際製作預算3000萬美元，加上這兩部片子宣傳發行還在計畫階段，手中還有一大筆資金。
另外，銀行的朱迪斯時不時就會給他打電話，向銀行貸款也不是難事。
拿下這部片子運作的話，資金方面沒有太大問題。
隨便開價？這麼豪？丹尼爾·麥力克攥了下手，這肯定不是讓他隨便開價。
「相對論娛樂集團？」他疑惑。
這公司從來沒有聽說過。
羅南簡單地說道：「這是家綜合娛樂公司，子公司中沙海娛樂和使館影業專門從事電影製作與發行業務。」
丹尼爾·麥力克知道這兩家公司，沙海娛樂去年有部小成本票房大爆的恐怖片，使館影業去年他去過，慘遭拒絕。
這人代表的是相對論娛樂，估計比使館影業接待他的人地位更高。
「安德森先生。」丹尼爾·麥力克已經三十多歲了，想法很多：「你想買斷我的那部《女巫布萊爾》？」
羅南點頭：「是的。」
丹尼爾·麥力克內心有股竊喜，卻強行壓住，好不容易走到現在，能爭取更多利益的話，不能輕易放棄。
他試探道：「我們之間可不可以簽訂一份發行合約。」
羅南看了丹尼爾·麥力克一眼，說道：「這不可能。」他強硬態度盡顯：「如果你只想要發行，我們沒有談的必要了。」
發行版權不在手中，掏出巨額資金去運作別人能分走大筆紅利的幾萬美元小製作，他像是傻子嗎？
如果不是顧及到版權問題以及後續的麻煩，他完全可以找人去拍這麼一部片子。
丹尼爾·麥力克愣了愣，似乎沒想到羅南態度這麼強硬。
羅南又多說了一句：「這只是一部DV錄像，你認為影院上映能有多少人觀看？」
丹尼爾·麥力克很想說他的影片會大受歡迎，必然票房大賣，但不止是將別人當成傻子，自己也是傻子。
「一次性賣斷所有版權。」羅南顯得不是很看重這部片子，隨口說道：「開個價吧。」
丹尼爾·麥力克前後思量，衡量了好一會，才說道：「五……五十萬美元。」
聽到這個價格，羅南臉色立即變黑，如果後期運作成功，五十萬美元也是血賺，但能支付更少錢的話，誰願意多付出代價？
何況剛剛成立的相對論流動資金並不充裕，甚至可以說是花著德國人和阿拉伯人的錢在運作公司。
羅南在桌子下面輕輕碰了下托尼，托尼會意，立即說道：「這位導演，就你那部片子，也好意思要五十萬美元？」
他聲音不大，語氣卻很重：「你那根本不是一部電影，而是自拍的DV錄像，內容是蒼白的、乏味的、更是粗製濫造的！」
丹尼爾·麥力克臉色有點難看。
羅南接著抬手制止托尼繼續說下去：「抱歉，我這位德國朋友性格比較直。」他話音一轉：「但這話很有道理，我們勉強稱你的作品為電影，電影中男角色的一句話，其實說的很對。」
「什麼？」丹尼爾·麥力克問道。
「我以為我看到的是一部拍攝女巫的電影。」羅南緩緩說道：「結果看到的是角色們怎麼迷路。」
換做剛剛拍攝完這部電影的時候，如果有人這麼說，丹尼爾·麥力克絕對會噴他一臉口水。
但接連碰壁之後，早沒了這樣的底氣。
丹尼爾·麥力克反駁道：「我是用新穎的DV紀錄片手法來拍攝的，這樣能給每一個觀看的觀眾以相當真實的感受，讓觀眾相當自然的把自己帶入到女巫的世界中。」
托尼反問道：「有嗎？我看到的是觀眾一個個忍受不了粗製的畫面和抖動的鏡頭而離開。」
「這是一種創新！」丹尼爾·麥力克還在竭力爭取對自己有利的條件：「這是一部像真實紀錄片一樣的恐怖電影，好萊塢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新類型。」
羅南卻笑了起來：「麥力克導演，你知道創新在好萊塢有個代名詞叫做風險嗎？我高價買下你的版權，創新帶給我的不是市場和利潤，而是巨大的風險！」
他收起笑容：「我不可能購買一部產生虧損的電影。」
「但這部電影……」丹尼爾·麥力克又想辯駁，卻被羅南打斷了：「這部影片就算進入影院，能收穫多少票房？極有可能一周乃至三天就下線，後續錄像帶銷售和租賃你覺得會高嗎？五十萬美元？我要用幾年收回五十萬美元。」
羅南伸出五根手指：「五萬美元。」
丹尼爾·麥力克有點急了：「五萬美元連我投入的成本都不夠！」
「麥力克導演，你這片子頂多兩三萬美元就能拍出來。」羅南故意說道：「利潤已經翻了一倍，在電影行業，這是暴利了。」
丹尼爾·麥力克分辨道：「我尋找發行公司產生的路費等費用，還有來聖丹尼斯電影節參展的費用，難道不是這部電影的成本嗎？」
這話聽在耳朵里，羅南迅速判斷出，應該沒有競爭對手。
如此一來，就放心了。
羅南又輕輕碰了下托尼的腳。
「這些費用該你自己承擔吧？」托尼立即說道：「你不想賣的話，可以拿回去放在倉庫發霉。」
羅南又接話道：「相對論剛剛成立，需要影片充實片庫，所以我願意在你的作品上投入資金，也會儘可能推動這部影片在影院上映。麥力克導演，一位院線電影導演，是筆非常寶貴的財富，對你未來的導演之路會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
他又補充了一句：「有沒有公開上映作品的導演，在電影公司受到的待遇天差地別。」
丹尼爾·麥力克眉頭緊鎖，顯然有自己的思量，好一會之後，才說道：「我可以降低到十萬美元，但有條件。」
「還是太高了。」托尼適時說道。
丹尼爾·麥力克沒有理睬托尼的話，對羅南說道：「但安德森先生，貴公司必須將這部影片推入院線發行。」
羅南笑了笑：「十萬美元太高，帶來的風險太大。不過，院線發行是一定的，我買入這部影片，當然會讓它進影院試試。」
丹尼爾·麥力克又一次強調：「我可以降低到八萬美元，但有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