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揭幕 72

英國,倫敦,梅菲爾區

倫敦行動中心正前方牆上的電子鐘顯示時間為05:53:17。離格雷厄姆·西摩所定下的截止時間還剩7分鐘不到。沙姆龍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幾個數字,似乎想用意念減緩時鐘的行進速度。真奇怪,他想,年輕那會兒,每到這種最後關頭,時間慢得就好像在爬一樣。現在時鐘竟然像一匹野馬一樣在飛馳。他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的緣故。時間是與他勢不兩立的敵人。

很遺憾,沙姆龍這輩子見證了很多這種災難性的行動,他知道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會是什麼狀況。以前,歐洲人還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不可能了。現在他們不太用得著以色列國。沙姆龍也很清楚,歐洲各國政府對於他們對付馬丁·蘭德斯曼的行動肯定也不抱什麼好感。沒錯,英國人和美國人也一同參與了,但逮捕令與他們無關。逮捕令上面不會出現英國人和美國人的名字,只有以色列人:約西·加維什、狄娜·薩里德、雅克布·羅思曼、雷莫娜·斯特恩、加百列·艾隆……他們曾經執行過一些組織歷史上最偉大的行動。但今晚沒有。今晚,聖人馬丁把他們打敗了。

沙姆龍把目光轉向烏茲·納沃特。他坐在專為聯邦調查局預留的小房間里,安全手機緊緊地壓在耳邊。電話另一頭是總理。要吵醒總理向來是一件麻煩事——再說,他們吵醒他還是為了向他預報一場政治和外交災難的來臨——沙姆龍能夠想像納沃特此時正在遭受的「持續性炮擊」。納沃特在忍。他的心頭油然升起一種愧疚感。納沃特本來不希望參與蘭德斯曼這件事。現在,他被迫為沙姆龍的愚蠢承擔後果。沙姆龍會盡全力保證納沃特不受傷害,但他知道這些事情的處理方式。得有人扛罪,而扛罪的人很可能就是納沃特。

他再一次看了看時間:05:56:38……還有三分半鐘,格雷厄姆·西摩就要給瑞士警方打電話了。電腦技術員和專家只有三分半鐘的時間尋找交易籌碼,沙姆龍要用這些交易籌碼理直氣壯地換取和解協議。基婭拉心急如焚,不斷敦促這些技術人員,他們都在拼了命似的尋找線索。沙姆龍多希望他能幫上忙。但他連電腦應該怎麼開都不知道,更別說從一大堆網路資料里找文件了。只有年輕人知道這些,沙姆龍傷感地想著。這再一次證明他不中用了。

他又看了一眼時間:05:58:41……格雷厄姆·西摩現在也和沙姆龍一樣在頻繁地看時間。他的右手邊就有一部電話。一小時之前,西摩擅自把聯邦分防處的緊急聯繫電話存入了電話簿。只要按一個鍵,一切就都搞定了。

時鐘邁著大步向前走:05:59:57……05:59:58……05:59:59……06:00:00……

西摩抓起聽筒,看著沙姆龍:「抱歉,阿里,時間到了。我知道我沒辦法決定,但你或許應該讓加百列動身離開瑞士了。」

西摩按了一下快撥鍵,把聽筒拿到耳邊。沙姆龍閉上眼睛,等待那些他可能今生都無法忘記的話從西摩嘴裡說出來。就在這時,他聽見「魚缸」厚重的玻璃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門外傳來基婭拉興奮的聲音。

「我們找到了,格雷厄姆!他是我們的了。把電話掛掉!我們找到了!」

西摩掛斷電話。然而,聽筒還在手中。

「你們找到了什麼?」

「下一批離心機將於六周后從深圳出發,3月中旬到達迪拜,貨款會匯到列支敦斯登的邁斯納私人銀行。」

「消息源呢?」

「附在一封郵件後面的加密即時文件。」

「通信雙方是誰?」

「烏爾里奇·穆勒和馬丁·蘭德斯曼。」

「給我看看。」

基婭拉把文件列印稿遞給西摩。西摩看過後,放下聽筒。

「你又爭取到了一個小時,阿里。」

沙姆龍轉頭問基婭拉:「你能通過安全方式把這些文件發給加百列嗎?」

「沒問題。」

郵件和附件一共五頁紙。電腦技術人員把他們轉為加密的PDF文檔,再通過安全線路傳給加百列。當地時間7點05分,文件到達他在大都會酒店裡的電腦里,一同發過來的還有烏爾里奇·穆勒的手機號碼和私人電郵地址。要找到手機號和郵箱地址並不難。它們在馬丁的諾基亞N900手機內存里出現了好幾百次。加百列迅速地寫好了一封給穆勒的郵件,郵件後面還添加了兩個附件。然後,他開始打穆勒的電話。沒人接。加百列掐斷電話,再撥了一次。

電話鈴聲第一次響起的時候,烏爾里奇·穆勒正在開車經過燈火通明的格施塔德宮廷酒店。他不認識那個電話號碼,所以沒有接。但電話馬上又響了起來,他覺得沒辦法,只能接起來。他按了一下通話鍵,把手機拿到耳邊。

「你好?」

「早上好,烏爾里奇。」

「你是誰?」

「你聽不出我的聲音嗎?」

穆勒聽出來了。他在阿姆斯特丹和門多薩的監控錄像帶上聽過。

「你從哪裡拿到這個號碼的?」他問。

「你在開車嗎,烏爾里奇?聽上去好像是你自己在開車。」

「你要什麼,艾隆?」

「我要你靠邊停車,烏爾里奇。我有東西給你看。」

「什麼東西?」

「我這就給你發一封郵件,烏爾里奇。我希望你認真地看,看完後,再打這個電話找我。」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你的手機有來電顯示嗎?」

「有。」

「很好。看完郵件後,給我回電話。馬上回,要不然,我的下一個電話可就要打給瑞士聯邦警察局和聯邦分防處了。」

「你不需要我的郵件地址嗎,艾隆?」

「不需要,烏爾里奇,我這裡有。」

電話掛了。穆勒把車停在路邊。三十秒後,郵件傳過來了。

該死……

穆勒給他打電話,加百列馬上就接起來了。

「很有意思的東西,你覺得呢,烏爾里奇?」

「我不知道這上面是什麼意思。」

「裝得漂亮。對了,我們往下談之前,我得先確定一下我的人是不是還活著。」

「你的人很好。」

「他們在哪裡?」

「和你沒關係。」

「什麼事都和我有關係,烏爾里奇。」

「他們被關起來了。」

「他們受虐待了嗎?」

「他們昨天晚上在馬丁·蘭德斯曼家裡犯了一項嚴重的罪行,他們得到了相應的待遇。」

「如果他們受到任何傷害,那我直接找你。還有你老闆。」

「蘭德斯曼先生對這些事一無所知。」

「你真令人欽佩,竟然想為你的老闆背黑鍋。但是我不買你的賬,烏爾里奇,今天不行。」

「你想怎麼樣?」

「我要和馬丁談。」

「不可能。」

「這沒得商量。」

「我看看吧。」

「你最好看看,烏爾里奇。要不然下一個電話我就直接打給瑞士聯邦警察局。」

「給我三十分鐘。」

「給你五分鐘。」

佐伊和米哈伊爾面對面地坐在貨倉里。他們被分別綁在一張椅子上,嘴上封著膠帶。保鏢們逃到車裡取暖去了。他們走之前,把燈全都關上了。貨倉里一片漆黑,冰冷刺骨。佐伊想為自己出賣行動的行為向米哈伊爾道歉,她想幫米哈伊爾處理傷口。但她最希望的,是能知道此時是否有人在找他們。但這些都沒辦法實現。他們嘴上貼著膠帶。他們只能坐在寒冷和寂靜中一動不動。他們只能等待。

烏爾里奇·穆勒穿過大門,飛速駛過長車道,來到馬丁·蘭德斯曼那棟結實寬敞的木屋門前。屋子裡燈火通明。兩個保鏢站在外面,在清晨凜冽的寒風中左右搖擺身體。穆勒一言不發地從他們身邊經過,進入屋內。蘭德斯曼獨自一人坐在大客廳的壁爐前烤火。他穿著一條褪了色的藍色牛仔褲和一件拉鏈厚毛衣,手裡端著一杯科尼亞克白蘭地酒。穆勒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唇邊,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把手機遞給他。他面無表情地翻看兩個PDF文件。看完後,穆勒把手機拿回來,關機,然後塞進大衣口袋裡。

「他想怎麼樣?」蘭德斯曼問。

「要回他的人。他還想和你談談。」

「跟他說滾蛋。」

「我試過了。」

「他在國內嗎?」

「我們很快就知道了。」

蘭德斯曼端著酒杯走到壁爐邊。「把他帶到這裡來,烏爾里奇,而且要保證他到這裡的時候,語氣不會再這麼強硬了。」

穆勒重新打開手機,走出門去。他聽見水晶酒杯碎裂成千萬個碎片的聲音。

手機響了十秒鐘後,加百列接起電話。

「你時間掐得很准哪,烏爾里奇。」

「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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