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揭幕 59

英國,倫敦,海格特區

為了跟上「大寶藏」的行動節奏,他們的「戀愛」也如同龍捲風般快速進行。他們一起吃午飯,一起去新邦德街逛商店,一起去柯文特園花卉市場散步。甚至還有人在蘭切斯特廣場看見他們手牽著手走進電影院看下午早場電影。佐伊在報社裡極其注重保護隱私,她沒有跟大家說她交了新男友,即便如此,報社所有工作人員一致認為,她工作時的情緒似乎大有提升。同事們開始瘋狂猜測她新男友的身份,還有他為什麼那麼有錢。有人說他在蘇聯垮台之前從莫斯科房地產行業中大賺了一筆。有人說他是靠俄羅斯石油生意發家致富的。還有聲音從編輯部堆積如山的稿件中裊裊地傳出來,給出一種毫無事實根據的推測,說他是武器走私商——就像前不久剛剛去世的伊凡·哈爾科夫,願上天保佑他那悲慘的亡靈。

日報的工作人員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帶著佐伊滿城逛的高大迷人的俄羅斯人的真實身份。他們也不會知道,這對戀人其實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海格特區一條安靜的死胡同盡頭的維多利亞式紅磚別墅里。佐伊對於巴黎行動是否成功的所有疑問在她回到別墅後的那一剎那全部消除了。因為她一走進客廳,聽到的第一個聲音便是馬丁·蘭德斯曼的說話聲。聲音是從房間角落裡的一台電腦的揚聲器里傳出來的。從她聽到聲音的那一瞬間開始,到整個活動的三天準備時間結束,它基本上就沒有停止過。儘管佐伊知道自己的努力有所收穫之後很高興,但日夜浸淫在馬丁的說話聲中讓她十分不安。沒錯,她想,馬丁最隱秘的私事受到監聽,這絕對是他自找的。但她情不自禁地為世界各大情報機構目前所具備的超凡能力深感不安。有了移動技術之後,政府能夠監控公民的談話、郵件往來,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掌握了以前只有在科幻小說中才能看到的讀心術。全新的世界絕對已經到來了。

在安全屋裡工作的面孔沒有什麼變化,不過多了兩名重要成員:一個雙眼迷濛的八旬老人和一個有著摔跤手身材和草莓色頭髮的男人。佐伊立馬看出這兩人屬於上層。但沒有人告訴她,這兩人其實分別是以色列秘密情報機構的前任和現任局長。

她在日內瓦的行動任務基本止於進入晚會現場,但她還是得為最壞的情況做準備。因此,她的集訓內容主要是學習一段悲慘的故事。這是與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一名叫作米哈伊爾的帥氣俄羅斯人有關的故事。這個男人利用她的弱點,哄她帶著他一起去參加馬丁·蘭德斯曼的晚會。每說完一遍故事,加百列都要提醒她,如果行動失敗了,這個故事就是她唯一的保護傘。因此,在新邦德街逛商店,去柯文特園散步,在蘭切斯特廣場看消磨時間的下午場電影,「你要用你那驚人的記憶力把每一個下流的細節都記下來,」加百列說,「把它當作你自己報道的事件和撰寫的新聞稿。」

在海格特區的最後準備活動與大多數集訓活動不一樣,他們之間的情報並非單向流動。佐伊對行動策劃做出了巨大貢獻,因為她是在場的人當中唯一去過馬丁那棟迷人的湖邊別墅的人。佐伊向他們介紹進入馬丁家位於洛桑大道的大門需要經過哪些手續,告訴他們別墅內部哪些地方可能安設保鏢。沙姆龍對於她的表現十分滿意,他甚至和納沃特說,可以考慮把她招進組織。

「我覺得我們的英國夥伴們可能會不高興。」納沃特回答說。

「情報機構之間的合作關係就像是基於肉體吸引力建立的婚姻關係,烏茲。它們的激情稍縱即逝,最後的結局往往不盡如人意。」

「我不知道你還是位感情諮詢師,老大。」

「我是間諜,烏茲。探究人內心的秘密是我的職責。」

眾多高層人士齊聚在這麼狹小的空間里,容易產生矛盾。但是在這三天緊張的準備過程中,別墅里的氣氛大多時候還比較和諧,至少佐伊在場時,大家都比較和諧。加百列仍然負責行動策劃,但去泰晤士大樓參加機構間會議的人變成了納沃特。從很多方面而言,此次活動對於納沃特來說是在各國機構面前首次登台亮相的機會。親眼見識了他的行為作風的人對他印象頗為深刻,他們認為他目標堅定,極具領導風範。所有人一致同意,組織在未來幾年前途一片光明——當然,除非此次日內瓦湖行動失敗,斷送了納沃特的遠大前程。

在海格特的漫長時光中,加百列不斷想起以往的失敗行動。他一次又一次地提醒隊員,不要因為巴黎行動的成功而驕傲自滿。這次的行動地點是馬丁的地盤。因此,他將佔據所有優勢。他與他父親一樣,為了防止自己的秘密暴露,會不惜使用武力。他已經為了掩蓋與伊朗的秘密交易而殺了一名記者,他也絕對可能為此再幹掉一名,即使這位記者是與他同床共枕過的人。

有時候,回想一下自己走過來的這條離奇的道路——一條從阿姆斯特丹開始,從莉娜·赫茨菲爾德那間慘白刺眼的客廳里開始的道路——連加百列自己也會不可思議地搖搖頭。他時不時地會想起莉娜。那張名單和賬號單,他也時刻揣在身上。卡茨、斯特恩、赫希、格林伯格、卡普蘭、科恩、阿布拉默維茨、斯坦恩、羅森鮑姆、赫茨菲爾德……沙姆龍說,他們是加百列的隊伍中隱形的隊員。

在安全屋裡,沙姆龍成功地剋制住了自己,這一點不禁讓人佩服。但是每天有那麼一個小時,他會坐在國會山山頂的木長凳上,私下裡向加百列吐露他對行動的擔憂。兩人最後一次在山頂碰面時,他一上來就說起了對行動男主角的擔心。

「你的整個行動取決於米哈伊爾能否做對一項關鍵的決定。他能否悄無聲息地進入馬丁的辦公室,然後在裡面待上一小時十五分鐘還不被人發現他不在晚會現場?如果他做錯了決定,那麼這場晚會可就值得我們紀念了。」

「你擔心他可能太咄咄逼人了?」

「未必。米哈伊爾剛從俄羅斯回來的時候精神狀態一塌糊塗,同你和基婭拉差不多。經歷過那次樺樹林事件之後,他可能沒辦法承受此次任務的風險。」

「他是野小子特種部隊和組織一手調教出來的,阿里。明天晚上,在他走進愛爾瑪別墅大門的一瞬間,他就不再是米哈伊爾·阿布拉莫夫了。他是米哈伊爾·達尼洛夫,俄羅斯百萬富翁,佐伊·瑞德的護花使者。」

「真的有必要把我的十萬歐元捐給馬丁的基金會嗎?」

「達尼洛夫先生堅持這麼做。」

「真的?」

「達尼洛夫先生希望一開始就留一個好印象。他也不是那種喜歡貪小便宜的人。達尼洛夫先生很有錢,他一向喜歡砸錢辦事。」

「那就讓我們祈禱達尼洛夫先生明天想清楚要不要去找那台電腦吧。這不僅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佐伊,更不用說你的朋友烏茲·納沃特了。」沙姆龍點了一根煙,「我聽說現在泰晤士大樓和沃克索十字路大廈里已經有不少他的朋友和崇拜者了。」

「你呢?」

「我必須承認,烏茲在國際舞台上的首次亮相讓人十分滿意。如果這次行動成功了,它將載入史冊,成為組織歷史上最了不起的行動之一。但是你回想一下,行動還沒什麼起色的時候,烏茲竟然想取消它。」沙姆龍側眼看著加百列,「或許下一次你跟他說什麼事情的時候,他不會那麼自大自滿了。」

加百列沒有接他的話。

「我知道你沒有讓你妻子參加日內瓦行動,」沙姆龍說,「我猜,這次行動不是一晚上就能完成的吧。」

「我讓她留在這裡,同你和烏茲待在一起。她很不高興。」

「或許你自己也應該留下來。」沙姆龍默默地吸了幾口煙,「我想不需要我提醒你吧,你前不久剛在瑞士開展過行動,還造成了不少死傷。有可能瑞士人已經知道了你最近入境的消息。也就是說,如果明天晚上有什麼不測,我可要費好長時間才能把你弄出來。」

「我不想讓別人來指揮明天在日內瓦的行動。」

「我猜你也會這麼回答。那就記住,要遵守第十一條戒律,不要被捕。」

「你有什麼有用的建議嗎?」

「把佐伊·瑞德活著帶回來。」沙姆龍把煙頭扔在地上,「我不希望烏茲在倫敦剛剛首演完第—場之後,就沒有下文了。」

如果說組織的盔甲中有什麼裂縫的話,那這道裂縫就是護照問題。在多數情況下,偽裝的以色列特工不能攜帶以色列護照,因為目的地國家要麼不允許以色列人入境,要麼就像瑞士一樣,將以色列人視為嫌疑對象。因此,在經過一番激烈的協商過後,大家決定,參與日內瓦行動的八名隊員將攜帶假的美國或英國護照出入境。這是英國和美國的一項慷慨之舉,也是必要之舉,因為這樣能保證行動進程不會在機場入境處戛然而止。但即便有了這些護照,加百列仍然採取了組織一貫的保險措施,讓所有隊員分三批出發,走三條不同的線路。有些傳統關係可能會失去用處,即使在這麼一個多邊世界裡。

他自己乘坐下午5點05分的荷蘭皇家航空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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