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牛河 冷也好不冷也好,上帝都在這裡

「不會那麼簡單就死的。」男人的聲音在背後說道。簡直像是看穿了牛河的心思一樣。「只是失去了意識。雖然離死還差那麼一點。」

沒有聽過的聲音。缺乏表情的中立的聲音。不高也不低,不過與剛硬也不柔軟。像是宣布飛機到達時刻和股市情況的聲音。

今天是禮拜幾來著,牛河沒頭沒腦的響。是禮拜一的晚上。不,正確說也許日期已經是禮拜二。

「牛河先生。」男人說。「叫牛河先生可以吧?」

牛河沉默著。僅僅二十秒的沉默時間。然後男人沒有預告,小幅度的一擊,打在了牛河左側的腎臟上。沒有聲音,卻是背後而來的強烈的一擊。激烈的痛楚貫穿全身。所有的內臟都收縮起來,直到疼痛告一段落為止都不能呼吸。不久牛河的嘴裡發出乾燥的喘息。

「姑且禮貌的問問。可是希望得到回答的喲。嘴不利索的話,點頭或者搖頭,這樣就好。這可是所謂的禮儀。」男人說。「叫牛河先生可以吧?」

牛河點了幾下頭。

「牛河先生。真是個容易記的名字。調查了褲子里的錢包。有駕駛證和名片。【新日本學術藝術振興會專任理事】真是個氣派的頭銜不是嗎,牛河先生。可是【新日本學術藝術振興會】的理事大人,在這樣的地方用隱蔽相機,究竟是在幹什麼呢?」

牛河沉默著。還不能很好的發不出言語。

「還是回答的好。」男人說。「這可是忠告喲。腎臟破裂的話一輩子都會疼的。」

「監視住在這裡的人。」牛河終於說道。聲音的高低還不安定,時不時的破音。被蒙上眼睛後都聽不出是自己的聲音。

「是川奈天吾吧。」

牛河點頭。

「是給小說《空氣蛹》做幕後寫手的川奈天吾。」

牛河再一次點頭,之後稍稍咳嗽著。這個男人知道那件事。

「誰委託的?」

「是【先驅】。」

「那就和預想的差不多了,牛河先生。」男人說。「可是為什麼教團現如今還要監視川奈天吾不可?對他們來說,川奈天吾應該不是那樣重要的人物。」

那個男人站在怎樣的立場上,把握著什麼地步的情況,牛河的腦子飛速的運轉著。雖然不知道是誰,但至少不是教團派來的人。可是這也不是值得歡迎的事實。或者相反,牛河也不明白。

「在問你話呢。」男人說。然後用指尖壓下左側的腎臟。非常用力。

「他和一個女人有關係。」牛河呻吟似的說道。

「有那個女人的名字嗎?」

「青豆。」

「為什麼要追蹤青豆?」男人問。

「因為她加害了教團的領袖。」

「不是加害。」男人像是檢證似的說。「是殺了吧?更加簡潔的說。」

「是的。」牛河說。他想作為這個男人的對手不能隱瞞任何的事。

「可是這件事沒有告知社會。」

「是內部的秘密。」

「教團里有幾個人知道這個秘密?」

「不超過十個。」

「其中也包括你?」

牛河點頭。

男人說,「也就是說你在教團中處於相當重要的位置。」

「不,」牛河說著搖頭道。頭一偏被打過的腎就開始作痛。「我不過是個小兵。偶然知道了這個狀況罷了。」

「在麻煩的時候,待在了麻煩的場所。是這樣的吧?」

「我想是這樣的。」

「話說牛河先生,你這次,是單獨行動的嗎?」

牛河點頭。

「可是真是奇妙的事呢。監視和尾隨這樣的工作一般來說組成團隊才是常理。以防萬一還會加入補充隊員,至少也需要三個人。而且你們一般在組織的活動結束後才開始行動。單獨行動有點太不自然了。這樣的話,你的回答我不很滿意呀。」

「我不是教團的信者。」牛河說。呼吸也沉穩了,終於可以開口利索的說上話。「只是被教團當做個人僱傭罷了。說是使用外部的人員比較便利。」

「作為【新日本學術藝術振興會】的專任理事?」

「那是個幌子。那個團體沒有實體存在。主要是為了教團的稅金對策搞出來的。我作為一個和教團沒有聯繫的個人從業者,為教團所用。」

「像是傭兵那樣的哪。」

「不,和傭兵不一樣。只是接受委託收集情報罷了。如果有必要,暴力的事件還是交給教團里的其他人負責。」

「在這裡監視川奈天吾,刺探和青豆之間的聯繫是受的教團指示嗎,牛河先生?」

「是的。」

「不是吧,」男人說。「這可不是正確的回答。如果是從教團那裡掌握的這個事實,也就是說掌握了青豆和川奈天吾的聯繫的話,團伙是不可能交給你一個人監視的喲。使用自己那邊的人,組成團隊,這樣做的話失誤更少,也更能發揮武力的效果。」

「但是真的是這樣的。我只是遵從上面的指示罷了。為什麼交給我一個人干,我也不清楚。」 牛河的聲音還帶著不安定,時不時的破音。

如果【先驅】掌握到青豆和天吾的關聯的話,我也許就這麼被抹滅了,牛河想。我不在的話,就不會有人知道,這麼結束了。

「不是正確的回答,我可是不喜歡的。」男人用冷冰冰的聲音說道。「牛河先生,你應該對這件事有切身體會才對。再一次毆打同一隻腎臟怎麼樣。可是用力打的話,我的手也是會疼的。而且給你的腎臟造成深刻的傷害也不是我的目的。我對你也沒有個人的仇恨。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得到正確的回答。所有這回試試新的玩法。就到海底去。」

海底?牛河想。這個男人究竟打算說些什麼呢?

男人像是從口袋裡取出什麼的樣子,卡薩卡薩的塑料摩擦聲傳到耳朵里。然後牛河的頭上被緊緊地套上了什麼。是塑料袋。像是冷凍食品用的厚厚的塑料袋。之後又大又粗的橡膠輪套套在了脖子上。這個男人打算讓我窒息而死,牛河醒悟到。吸進空氣嘴裡立馬就塞滿了塑料袋,鼻孔也被堵住了。兩邊的肺拚命地尋求著新鮮空氣。可是卻哪裡都沒有。塑料袋緊緊的帖在整個臉上。如同死的面具一樣。一會之後身體的肌肉開始激烈的痙攣。牛河想要伸手把那個袋子取下,手卻是一動也不能動。在背上牢牢的綁著。頭裡的腦漿像氣球一樣膨脹,像是要這麼炸了似的。牛河想要叫。不管怎樣都想要新鮮的空氣。可是當然發不出聲響。舌頭癱在了嘴裡,意識從腦中跌落。

不久脖子上的車輪胎被摘下,塑料袋也從頭上取了下來。牛河一個勁的將眼前的空氣送入肺中。好幾分鐘的時間裡,牛河簡直像是拚命啃咬夠不著的什麼的動物似的,弓著身體不斷激烈的呼吸。

「海底怎麼樣?」男人等待牛河的呼吸平息,問道。聲音中還是沒有任何錶情。「到了非常深的地方。看到了從沒看見過的東西是吧。非常珍貴的體驗。」

牛河什麼也沒說。發不出聲音。

「牛河先生,雖然重複過幾次了,我要的是正確的回答。所以再問一次。在這裡監視川奈天吾的行動,探尋和青豆的聯繫是受教團的指示嗎?非常重要的事。關乎人命。好好的想想,再給我回答。你要是撒謊的話,可是明白的喲。」

「教團還不知道這件事。」牛河終於說出了口。

「是吧,這才是正確的回答。教團還沒有掌握到青豆和川奈天吾之間的聯繫。你還沒有向教團的團伙彙報這個事實。是這樣的吧?」

牛河點頭。

「一開始就老實回答的話,也就不用到什麼海底了。很辛苦吧?」

牛河點頭。

「明白的喲。我以前,也遭過那份罪。」男人像是在說無關緊要的客套話似的說道。「無論是多麼痛苦的事,只有體驗過的人才會明白。苦痛不是那麼簡單而一般化的東西。每個人的苦痛各有各的特性。將托爾斯泰的名言稍微改換一下的話,快樂總是相似的,每個人的苦痛卻各有各的不同。只能體味不可言傳。你不這麼認為嗎?」

牛河點頭,他還多少在喘息。

男人繼續道。「所以就在這推心置腹,不要再有所隱瞞,老老實實的說吧。好么,牛河先生?」

牛河點頭。

「如果還是不老實回答的話,還要到海底去的。下回會稍微長些,再讓你緩緩的走在那裡。直到更加的痛苦。這麼乾的話可能就回不來了。不想遭那份罪吧。怎麼樣,牛河先生?」

牛河搖頭。

「看來我們還是有共同點的。」男人說。「互相看來外表是一匹狼。或者是流浪犬。清楚的說,就是社會拋棄的東西。生來就不適應組織,也不被組織那樣的東西所接納。全都靠自己一個人。一個人決定一個人行動,一個人承擔責任。雖然是接受上級的名林,卻沒有同事沒有下屬。只能依賴自己被賦予的頭腦和手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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