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千秋業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我明白

楊皇后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她總是會把很簡單的事情變得無比複雜,也會把很正常的事情變得無比詭異。

她一直覺得皇帝不會傳位給她兒子李長澤,可事實上皇子在這之前確實想把皇位傳給李長澤。

她自己一邊作一邊罵皇子,因為她作的越來越狠,皇帝也就放棄了她也放棄了李長澤,然而這就讓她更罵的狠也就更作。

這就變成了一個死循環。

所以,哪怕到了楊皇后臨死之前她都在布置,她甚至不惜安排過殺死皇帝,然而她的力量和皇帝的力量相比真的是不在一個層次。

這樣一個死循環下培養出來的李長澤,他自己的內心其實也早就已經隨著母親的扭曲而扭曲。

他也堅信他的父皇不會把皇位傳給他,必須要去搶才行。

而這個搶的過程,無疑會觸怒皇帝,會讓皇帝對他更加失望,於是這個死循環就從陛下和楊皇后身上,轉移到了陛下和李長澤身上。

安城縣。

李長澤坐在官驛的小院子里怔怔出神,今天他沒有出去賣字,他懶得出門,也懶得見人。

他的手一直所在袖口裡,而手裡攥著的就是那個薛華衣安排人剛剛送來沒多久的玉瓶,玉瓶里是一顆毒藥。

薛華衣急匆匆的走了,李長澤問過官驛的人,說昨天夜裡薛大人就突然上吐下瀉,整個人都虛脫了一樣,連夜請來的郎中給薛大人用了葯,可是效果甚微,所以薛大人一早就趕回石城去了。

李長澤坐在那發獃,腦袋裡亂鬨哄的,他母親的面容,父親的面容,還有弟弟李長燁的面容,甚至包括沈冷的面容,一個一個的不停的在他的腦海里閃現出來。

來來回回,擾的他頭痛欲裂,然而卻停不下來,哪怕他在自己腦海里大聲呵斥都給我滾出去,可是那一張張面容還是翻來覆去的出現。

一個看起來微微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從外邊閃身進來,李長澤看到他的時候居然沒有一點兒吃驚。

「薛大人怎麼樣了?」

李長澤問了一句。

耿遠道:「身子很虛,薛大人讓我回來和殿下說一聲,一定要懂得隱忍,那些書信還是要持之以恆的抄寫呈遞上去。」

李長澤嗯了一聲:「我知道,沒別的事你就走吧。」

「有事。」

耿遠道:「薛大人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特意讓我回來叮囑一下殿下……薛大人預計著,在陛下御駕親征之前,廷尉府的人會加大對殿下的監管力度,不出意外的話,會有至少一倍以上的人手過來十二個時辰盯著你。」

李長澤一怔,喃喃自語道:「他還是不信任我。」

耿遠忍不住笑了笑道:「殿下在說什麼啊,陛下信任你?陛下怎麼可能會信任你,為什麼到了現在殿下還有這樣的自艾自憐?」

李長澤一怒:「你是什麼身份,連你也要教訓我?」

耿遠冷笑了一聲,但是卻在低頭的時候冷笑,他俯身道:「對不起殿下,是我放肆了。」

「你回去吧。」

李長澤嗓音有些沙啞的說道:「回去告訴薛華衣,我會如她所願,像一條喪家犬般活著,我會讓每個人都看到我的可憐,從一個高貴的人變成一個搖尾巴的狗。」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看向耿遠說道:「讓你們薛大人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了。」

耿遠應了一聲,再次俯身拜了拜然後出門。

與此同時,北疆。

大寧邊城瀚海城的外邊,一片白樺林中,幾十名身穿白衣的人利用積雪掩藏了自己的行跡,他們一動不動的爬伏在樹林雪地中,用千里眼看著瀚海城那邊。

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他沒有黑武人那種典型的藍色眼睛,他身邊的所有人都不是黑武人,他們是草原人。

為首的人叫圖拓海,元輔機從草原上招募來的勇士之一,他奉命帶著精選出來的五十個勇士潛入大寧,他們這次有兩件事要做。

第一,儘可能的聯絡上青衙的那位神秘人物,他已經銷聲匿跡很久了,在兩國大戰之前,黑武急需和這個神秘人聯絡上,以獲取寧國的情報。

第二,元輔機給了他們一個更艱巨的任務……去找到寧國的廢太子李長澤,根據之前的情報來分析,這個李長澤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元輔機判斷,只要能把青衙在大寧的密諜都重新聯絡起來,然後再聯絡到李長澤,就能利用這些人給大寧製造一些麻煩,在內部出現的麻煩遠遠要比外部的影響要大。

元輔機對圖拓海的交代是,不惜一切代價,利用李長澤引起寧國內亂。

他們在這片白樺林里已經爬伏了超過兩個時辰,但他們還不能走,還要繼續藏身在這,他們需要等到天黑,然後繞過瀚海城進入白山。

圖拓海想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可是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是元輔機對他說的那些話。

草原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站在最高處俯瞰眾生了,長生天給了我們最強壯的體魄,智慧,和無與倫比的勇氣,但是我們卻辜負了長生天的恩賜,如果我們這次可以擋住寧人的北征,那麼草原人將會再有一次機會站在高處,成為和中原帝國比肩的巨人。

這種壓力現在落在圖拓海肩膀上,他從離開珞珈湖開始就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

從周時候開始,草原人就有機會制霸中原,蒙帝國的崛起像是一場狂風席捲了中原和黑武,如果不是北邊的龍山和東邊南邊的大海阻隔了蒙帝國的鐵騎,蒙帝國就可能把戰旗插遍這個世界的每一處。

然而蒙帝國猶如曇花一下,先是被中原的楚人擊敗,蒙帝國的鐵騎狼狽退出中原死傷慘重,然後又被黑武人擊敗,一下子,曾經傲視這個世界的草原部族變成了兩個大國的附屬品。

黑武人壓榨著草原人,楚人也一樣。

如今,元輔機大人再一次給草原人帶來了希望,飛狼旗又可能再一次飄揚在大地上,圖拓海聽元輔機說那些構想那些抱負的時候,熱血沸騰。

「按照大王的計畫,我們要先進入寧國的連山道,想辦法聯絡上青衙的密諜,然後依靠密諜的幫助進入京畿道。」

圖拓海輕聲說道:「大王只給了我們三個選擇,成功,失敗,回家。」

他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但我卻只能給我們自己兩個選擇,成功,或者死亡。」

他觸摸著腰畔冰冷的彎刀,眼神里都是崇敬。

「如果我們這些人能夠刺殺寧國皇帝,或者是刺殺寧國的太子,那麼我們就能幫助大王有更大的機會打贏這一戰,我們的靈魂將會升入長生天,沐浴神光。」

一群人全都低下頭,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長安城。

韓喚枝看了看手下的幾個千辦,考慮著該讓誰去一趟京畿道比較好。

方拾遺最合適,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和大寧各方勢力沒有任何牽連的人,他派去李長澤身邊的話不會有任何顧忌,其他人就要複雜一些,因為他們都是寧人,寧人對於皇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敬畏,哪怕面對的是一個廢太子。

可是陛下已經明確了讓方拾遺去太子東宮,此時把他派出長安,而且針對的是李長澤,一旦讓太子李長燁知道的話,以後對方拾遺必然有所針對。

古樂已經和耿珊在商議成親的事,而且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韓喚枝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個手再把古樂或是耿珊派出去辦案。

「方白鏡,你親自去一趟吧。」

韓喚枝最終還是選擇了最老成持重的人,廷尉府副都廷尉方白鏡。

「是。」

方白鏡俯身應了一聲。

韓喚枝之所以猶豫了這麼久,是因為他有一個很重要的想法,這個想法決不能隨隨便便對誰都說出來。

「其他人都出去做事吧,白鏡你留下。」

方白鏡俯身道:「是,大人。」

一群人轉身離開,出門的時候把房門關好,韓喚枝吩咐了一聲,連門外的守衛都要遠離。

「大人,是有什麼要緊的吩咐嗎?」

「是……」

韓喚枝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確定他的書房外邊沒有人,這才轉身回來,指了指椅子讓方白鏡坐下。

他倒了兩杯茶,坐在方白鏡對面,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開口說道:「你在廷尉府這麼多年,由你來偵辦關於李長澤的案子也有一段時間,所以你應該知道,大寧現在最大的隱患不是別人,正是他。」

方白鏡的心裡猛的一緊,他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什麼。

韓喚枝繼續說道:「陛下的意思是,那些暗中藏著的人是不會消停的,能和楊皇后勾結的人,多半都是一群瘋子,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陛下北征……」

方白鏡道:「大人是懷疑,他們這次是可能會鐵了心在陛下北征的時候動手,他們要想成功,只能是……」

他沒有說出來,因為完全不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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