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千秋業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落後

孟長安看了沈冷一眼,語氣平淡的說道:「桑人打法很硬,沒有軍令便不會撤退,哪怕他們在劣勢也一樣,不過接下來已經沒那麼難打了,我下去你留在上邊。」

沈冷點了點頭:「好。」

兩人誰也無需多說什麼,這是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

昨夜裡到今天上午,說是互有攻守,其實還是寧軍在攻,犧牲了兩千多人才攻下來這百丈之地。

攻下來的就是我們的,就是大寧的。

「箭陣。」

孟長安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正中,最前邊,似乎無懼敵人的床子弩。

他坐在陣前大聲說道:「諸軍以盾牌擋重弩,我坐在這以刀擋弩,你們都永遠不要忘記,大寧戰兵腳踩過的土地,一寸都不讓。」

「呼!」

刀兵一聲整齊的呼喊。

就在這時候桑兵那邊傳來嗚嗚的號角聲,聲音才一停,平射過來的重型弩箭似乎就到了近前,瞬息而至。

孟長安故意坐在陣前,連站都不站起來,他的黑線刀插在一側地上,第一排平射過來的重弩沒有朝著他這邊飛過來的,他便不動如山。

第二排重弩再次飛來,這次桑人是瞄準了打的,看到孟長安如此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禾木久一下令三架弩車瞄著孟長安,三支弩箭幾乎不分前後的飛了過來。

孟長安要提振士氣,依然端坐不動,第一支飛來的重弩已經快到身前,他伸手將旁邊的黑線刀抓起來,一刀劈下去,精準的令人咋舌。

這一刀不僅僅是劈開了小腿粗的重弩,力度用的還很巧妙,刀是橫劈而不是力劈,劈中的地方是重弩的箭頭,當的一聲,第一支弩箭被砍的往一側橫轉出去,轉起來弩桿一掃又把後邊飛來的第二支重弩掃了一下,第二支重弩隨即偏開擦著孟長安的身側飛了出去,孟長安的第二刀已經落下,將第三支重型弩箭劈落在地。

兩刀三箭。

噗的一聲,孟長安的黑線刀又戳回地里,他依然坐在椅子上好像從來都沒有動過,也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

可是這邊寧軍軍陣之中卻爆發出一片歡呼,聲浪一陣比一陣高。

兩刀三箭,對於寧軍來說士氣大振。

沈冷站在城牆上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陳冉站在他身邊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不是偏心啊,就裝逼來說,孟長安確實在你之上。」

沈冷:「呸。」

眼睜睜的看著敵軍主將兩刀劈落三桿重弩,桑軍那邊立刻就變得安靜下來,連禾木久一都睜大了眼睛,這種事不是瘋子誰敢嘗試?

以重弩之威,縱然一個人身穿厚重鎧甲也根本擋不住,完全可以連人帶甲打一個對穿。

「繼續打!」

禾木久一一聲怒吼。

又是一排重弩激射過來,這次朝著孟長安打過來的弩箭更多,四五根重弩像是組成了一根超大的鐵槍,筆直的朝著孟長安戳了過來。

孟長安看著那些弩箭飛來,第二次伸手抓起黑線刀,起身向一側滑步,轉身,黑線刀狠狠劈落……砰的一聲悶響,他居然是刀背朝下劈出去的,所以這一刀沒有斬斷重弩,卻把三四根重弩直接砸的落在地上,激蕩起一片塵煙。

後邊還有兩支重弩已經到了近前,孟長安還有時間將黑線刀戳在地上,然後正面對著桑軍那邊,兩隻手一左一右伸出去分別抓住一根重弩,在雙手緊握重弩的一瞬間他的身體就被帶的向後滑出去,那是那兩隻重弩卻好像被鐵鉗夾住了一樣在他手中沖不出去。

向後滑出去大概兩步多遠,孟長安停下來,緩緩站直了身子雙手舉高,一隻手抓著一根重弩可是卻依然面無表情,他雙手往下一送,兩支重弩戳進大地之中。

寧軍這邊的歡呼聲再起,好像能撕裂天穹。

孟長安邁步走回到椅子那邊再次坐下來,連點什麼表示都沒有。

城牆上,沈冷看到這一幕後嘆了口氣:「行吧,他確實比我強那麼一點點。」

陳冉道:「多大的點?」

沈冷:「你是哪邊的?」

陳冉道:「我是真理這邊的。」

桑軍用重弩打了三輪齊射,然後那些胸前綁著木板的桑國士兵就開始往前沖,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還嗷嗷叫喚著的人此時衝上來卻沒了聲音。

禾木久一知道孟長安那樣做已經影響了桑軍的士氣,只好再次回到後邊親自擂鼓。

戰鼓聲中,總算是又有人開始吼出來,可是氣勢上確實差了些。

「箭陣。」

孟長安坐在那舉起手示意,寧軍箭陣所有人把硬弓拉開,羽箭搭在了弓弦上。

「放!」

第一輪拋射,羽箭斜著飛向高空然後下落,所有的羽箭都幾乎保持著一樣的軌跡,正在往前沖的桑兵下意識的抬頭,眼睜睜的看著密密麻麻的黑點落了下來。

雙方距離並沒有多遠,所以對於寧軍弓箭手來說,最多也就可以放出去三箭,三箭之後如果再不變陣的話,弓箭手就會被敵人衝擊。

第二輪平射,第三輪攢射。

三輪羽箭之後,大寧的弓箭手整齊後撤,後邊的兩排持盾士兵迅速上前,第一排士兵砰地一聲把盾牌戳在地上然後下蹲,第二排士兵則將他們的盾牌放在第一面盾牌上方。

兩列盾兵的後邊就是槍兵。

然而就在敵人進入十幾丈之內,布置好的弩陣車開始發威了,雖然只比上午多了幾架,可是這種規模的橫掃遠比箭陣帶來的威脅更大。

橫掃出去的火箭頃刻之間就把沖在最前邊的桑兵放翻了無數,有的桑人顯然猶豫了,可是他們身後的戰鼓聲越來越快,於是這些人硬著頭皮繼續往前沖。

態勢轉換,寧軍防守桑軍進攻,在武器配置上還有巨大的差距,然而桑人在這一戰中再次表現出來了一種悍不畏死的戰意。

並沒有什麼鳥用。

倒下去一層上來一層,這不像是廝殺而是屠殺。

這好像不是一個時代的戰鬥,桑人靠著木板抵擋羽箭弩箭,而大寧這邊擁有更為先進的火器,雙方的武器配置真的不像是一個歷史時期的軍隊。

桑菊沖至十丈之內,弩陣車已經全部打空,而這時候,後排的大寧戰兵在最短的時間內打空了手裡的連弩,每一個弩匣可以裝十二支弩箭,每個人打十二支箭,幾排激射,那是多少?

桑軍又是一層一層的倒了下去,然而後邊的人還是前赴後繼的撲了上來,地上的屍體越來越厚,越來越多。

站在城牆上,沈冷看著面前的戰局長長吐出一口氣:「如果大寧是落後的一方,那麼現在的場面就是翻轉過來的,桑人會在大寧的土地上用更先進的武器屠殺我們的人,而我們的軍人則像是現在的桑人一樣,只能靠著不怕死的精神往前沖,然而能換來什麼?敵人的尊敬嗎?」

換不來的,能換來的只能是敵人的嗤之以鼻和輕蔑的眼神,那種居高臨下的蔑視,像是高等民族看著原始人一樣的蔑視。

陳冉心中也頗有感慨,那些桑人面對著遠比他們戰鬥力強大的大寧戰兵發起進攻,這樣的進攻也許會被他們桑國的文人所稱頌,會有無數人為之感動。

可這不是強國應有的樣子。

強國要做的永遠都是讓敵人這樣,而不是讓自己變成這樣。

在絕對武器的碾壓之下,最前邊衝過來的至少一千多名桑軍還沒有觸碰到寧軍就倒了下去,而後邊的人踩著他們同袍的屍體沖了上來。

「槍陣!」

孟長安再次下令。

盾牌壓低,兩塊盾牌的縫隙里,長槍整齊的往外戳了出去,根本不需要瞄準,只是戳出去抽回來再戳出去,不停的重複著這樣的動作。

衝到了盾陣前邊的桑國士兵被長矛刺穿身體,倒下去一批上來一批。

而在他們身後,安戰鼓聲依然那麼急,那似乎已經不再是戰鼓,而是催命鼓。

沈冷轉身吩咐:「他們把兵力大部分壓在這了,王闊海,你帶著謝九轉和謝扶搖順著城牆往左進攻,我帶人往右攻。」

「呼!」

手下將領應了一聲,分別帶著隊伍開始順著城牆往兩側發起猛攻,城下是桑軍進攻寧軍,城牆上是寧軍進攻桑軍,這樣的廝殺一直持續到了日落。

桑軍營地,禾木久一看著面前堆積起來的屍體臉色白的嚇人,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因為擂鼓時間太久,雙手都已經磨破了皮,手心裡都是血,黏糊糊的。

啪嗒一聲,手裡的鼓槌掉在地上。

手下人小心翼翼的問:「將軍,要不然停一下吧,再這樣攻也上不去,一個下午,我們損失的人太多了……」

禾木久一扶著旁邊的東西坐下來,雙目失神。

「為什麼會是這樣呢?」

他像是看著自己的雙手可以眼睛裡其實什麼都沒有看到,持續整整一個下午的猛攻沒有將寧人趕出他們的城市,卻讓數不清的戰士死在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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