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盛雲帆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都進去吧

方城縣,蘇小客棧。

信王把披著的大氅摘下來隨手遞給身後的隨從,坐下來後打量了一下這屋子裡的陳設,這種小地方的小客棧條件自然好不到哪兒去,所以他微微皺了皺眉頭。

「事情怎麼樣了?」

他問。

跟著他進門的年輕人垂首道:「東主,沈冷和姚家都已經入局,這個局就看皇帝能不能破。」

「不需要破。」

信王道:「陛下對沈冷的信任不容置疑,他是不會相信沈冷會做出那麼沒品的事,所以就算是找不到沈冷無罪的證據,皇帝也會想辦法讓他脫身,大不了一個戴罪立功就把他送到東疆去了。」

年輕人有些不解:「如果證據確鑿,皇帝也不制裁沈冷?」

「制裁什麼?」

信王道:「再完美也都知道是假的,你知道什麼是皇權嗎?」

年輕人想了想,回答:「想講理的時候講理,想不講理的時候不講理,而且不講理的時候,也是理,還是天大的理。」

「是啊……」

信王輕嘆一聲:「陛下信任沈冷,到了最後如果他破不了局,皇帝就會開始不講理,直接下旨給姚家定罪誣陷,管它什麼證據不證據。」

年輕人搖頭:「可這樣,如何服眾?」

「你以為民意在我們這邊?」

信王笑道:「民意在陛下那邊,在沈冷那邊,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百姓們才不會去質疑大寧的皇帝陛下,到時候皇帝一道旨意下來,百姓們才不會去問,有證據嗎?百姓們只會拍手大笑,然後奔走相告,大家還會說一句,你看,我就說過安國公是無辜的吧。」

年輕人嘆了口氣:「這就是皇權。」

「你錯了,我說了,這是民意,比皇權還要可怕的東西,皇權可欺,民意不可欺,陛下不懼任何人任何事,陛下只懼民意。」

信王道:「我之前跟李長澤說起來的事,之前已經安排在做,拍賣會故意賣的是姚家的東西,當時倒是沒想到會成為把沈冷陷進去的坑,只是想著姚家已經沒有什麼可利用的價值了,趁著陛下把姚家抄家滅門之前,把姚家最後的價值榨乾。」

他看了看年輕人:「我都沒有想到,居然會成為罪證之一……這就算是神仙局了吧?想破是真的不容易……之前在大廣商行的拍賣只不過是個序曲,我想看看那些民間的富人到底有沒有能力購買那些珍玩古董,本想著過幾天搞一次大的拍賣,現在看來已經沒機會了。」

「敖遠。」

信王看著年輕人:「你是普叔唯一親人了,你父母死的早,是普叔把你拉扯大,他讓你跟著我的時候我說過,我最後會儘力送你一場前程,但是在這之前,你不要懷疑什麼,我交代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普叔是信王的家奴,說是家奴,但是關係如親人一樣,他十幾歲的時候被封為信王,普叔就已經跟著他了,幾十年來做事兢兢業業,如果說信王身邊只剩下一個真真正正可以信得過的人,那也只能是普叔。

「東主。」

普敖遠垂首道:「爺爺讓我跟在東主身邊學本事,我什麼別的想法都沒有,東主吩咐什麼,我就去做什麼,絕不會質疑也不會輕慢懈怠。」

「嗯。」

信王點了點頭:「現在就有一件事得你幫我去做,你回一趟長安。」

普敖遠問:「什麼事?」

信王從懷裡取出來一個信封:「把這個交給姚美倫。」

普敖遠把信封接過來:「我現在就走。」

信王嗯了一聲:「你得快些。」

他的視線看向窗外:「李長澤讓姚美倫回長安算計沈冷,雖然挖了一個好坑,可是這一次是真的會觸怒陛下,把他觸怒,能有什麼好下場。」

信王閉上眼睛:「你出發吧,我累了,歇會兒。」

普敖遠應了一聲,轉身出門。

一天後,長安城。

廷尉府。

大堂里,韓喚枝沒有坐在主位上,因為今日來審案的主官不是他,而是內閣首輔大學士賴成,陛下旨意,此案賴成為主審官,韓喚枝與禁軍將軍於江南為陪審。

賴成在主位上坐下來,看了看韓喚枝:「先審誰?」

「姚家的人已經帶過來不少,有些是女眷,人多事多,先審姚家的人吧,如果沒有什麼大事的就先讓他們回去,先不許隨意出門就夠了。」

韓喚枝回答完之後說道:「沈冷的話,最後再審。」

賴成笑了笑:「也好,那就先審姚家的人。」

韓喚枝一擺手,廷尉府千辦方白鹿轉身出去,不多時就帶著一大群人進了大廳,這些人男男女女幾十口,姚近在最前邊,他是國公之尊,他府里也有不少人有爵位,所以沒幾個人跪在地上,大部分站著,姚近還有一把椅子可以坐下來。

賴成起身朝著姚近俯身一禮:「國公。」

姚近連忙也起身回禮:「大學士。」

賴成道:「走個過場,得罪了。」

姚近道:「無事無事,我知道。」

賴成看向韓喚枝:「韓大人,你來問吧,我聽著就好。」

韓喚枝嗯了一聲,看向姚近:「國公,我想知道,你現在是否可以確定,猥鱗甲是姚朝宗從家裡偷出去的?」

姚近道:「我當然不確定,是姚久兒那麼說的,但現在看來倒是有幾分可信。」

韓喚枝點了點頭:「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府里只丟了一件猥鱗甲?」

姚近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猶豫,緩緩吐出一口氣後說道:「其實這是家醜本不該說,可是既然韓大人問了,那我就如實相告,我家裡丟失的不僅僅是猥鱗甲,還有祖傳的幾件珍玩,其中還有一件是太祖皇帝所賜的稀世珍寶,價值連城。」

韓喚枝又問:「這些東西是什麼時候發現不見的?」

「與猥鱗甲放於一個房間,發現猥鱗甲不見了的時候同時發現這些東西也不見了。」

韓喚枝再問:「這些東西若是擺在你面前,你可認得出來?」

姚近道:「平日里都是我親手護養的東西,自然是認得,韓大人為什麼這麼問?難道這些東西也在廷尉府里?」

韓喚枝想了想,回答:「沒有,隨便問問。」

賴成:「咳咳……」

韓喚枝道:「既然東西丟了那麼久國公一定去查過吧?有沒有什麼發現?」

「沒有,一無所獲。」

就在這時候姚近府里的一個丫鬟忽然抬起頭:「韓……韓大人……是不是如實說,就能免罪?」

「嗯?」

韓喚枝一怔,他看向那個丫鬟:「你想說什麼?如果你說的確實是事情,而且對本案有所幫助,當然不會治你的罪。」

那丫鬟叩首,然後說道:「回大人,我家公爺在說謊!」

姚近猛的回頭,臉色都變了。

丫鬟大聲說道:「那天夜裡,我親眼見到公爺在書房裡把猥鱗甲交給姚朝宗,跟他說用猥鱗甲去收買安國公沈冷,當時是我進去添水,所以看得一清二楚,也聽的一清二楚。」

韓喚枝的臉色都變了。

姚家的一個丫鬟突然之間說這些,這是為什麼?

現在根本牽扯不到姚家,姚家只要咬死了那些東西都是丟了,那麼只能歸罪與姚朝宗,所以這案子陛下再怎麼生氣,沒有真憑實據或者說陛下還沒有到忍無可忍的時候,就沒必要動姚家的人。

然而這個丫鬟突然冒了出來,一句話就把姚家整個牽扯進去了,尤其是姚近。

「你說謊!」

姚近猛的站起來,回頭怒視著那個丫鬟:「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居然陷害我?!」

「我沒有!」

丫鬟像是鼓足了勇氣,大聲說道:「我來之前問過了,如果不如實說的話廷尉府就會用刑,我不能死,我家裡還有老母親要養活……那天晚上,明明就是你把猥鱗甲交給姚朝宗的,讓他去收買沈冷,還說再給他幾十萬兩銀子,還說如果沈冷答應了的話,姚家崛起複興就有望了,你還說,水師將來要遠征桑國,軍功一船一船的等著人去拿,姚家的年輕人只要能進去,將來就能多幾個將軍回來,那些東西也不是丟了,是你交給姚朝宗讓他去賣了換銀子的!」

賴成嘆了口氣,聲音很輕的自言自語:「意外收穫啊,只是這收穫也不怎麼樣。」

一個無足輕重的丫鬟,突然之間供述出來這些……這不僅僅是坐實了沈冷收取賄賂的事,也坐實了姚家賄賂沈冷的事。

「你暫且等一下。」

賴成看向韓喚枝,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你先問著,我去見見沈冷。」

韓喚枝嗯了一聲:「在我書房。」

賴成點頭,起身離開。

韓喚枝的書房裡,沈冷正在練功,光著膀子,兩隻手撐著地面,身子已經倒立起來,雙臂彎曲身子下沉,雙臂伸直身子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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