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盛雲帆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這才是

余滿樓忽然覺得有些可笑,他們坐在一起商議事情的時候總是感覺勝券在握,總是覺得天下間的英豪都聚於此地,總是覺得自己人都比別人聰明。

站在這座木樓的二樓俯瞰大街上的生死,余滿樓真的覺得可笑,甚至都沒有覺得自己可憐可悲。

只是可笑。

不遠萬里從昭理國找來的江湖客居然是對方的人,這個笑話其實一點都不好笑。

「我倒是不希望和你打,我更希望是那個看門人。」

余滿樓道:「我回去之後路上就一直在想,如果再與他交手的話應該能贏。」

葉流雲道:「其實你不必死,你還有的選。」

「沒有。」

余滿樓長長吐出一口氣,忽然間有些釋然。

「我此時在這,你勸我說還有別的路可選,若我回去的話,怕是反而沒有路選。」

他從二樓飄身而下:「不過也好,能與天下聞名的葉流雲交手也算是一件幸事。」

葉流雲搖頭:「你以為,我有必要和你打?」

余滿樓忽然間反應過來,他看向四周,其實四周還有很多他的人在埋伏著,不僅僅是那些昭理國鐵傘門的人,還有他從長安城帶出來的人,可余滿樓很清楚,這些人應該不會動手了,現在葉流雲只認出來他一個,其他人還有走的機會,不管他是死還是被抓,其他人也能青衣樓是葉流雲在主持的消息帶回去。

「犧牲我自己么?」

余滿樓道苦笑著自言自語。

他不認為自己的人生就該到此結束,雖然看起來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到此結束,他了斷了自己,其他地方潛伏著的人就不必暴露。

可是誰也不能輕而易舉的做出了結自己的決定。

生死之事,看不淡。

「你是想讓我跟你回去嗎?」

余滿樓問葉流雲。

葉流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身看向原開元那邊,那頭野象已經被幾十頭獵豹撕咬的再也堅持不住,他身上到底中了幾百下已經沒辦法數清楚,渾身上下全都是血,倒在那的壯漢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嘴裡的血就在鼓起來一個一個的血泡,然後破開。

他殺了至少二十幾個人,可依然沒能走到葉流雲身邊。

「你覺得他這樣的死法怎麼樣?」

葉流雲沒有回答,而是反問。

余滿樓沉默了片刻,微微搖頭:「太丑了,我這樣一個在乎自己的容貌,在乎自己的氣度,甚至連自己的衣服鞋襪都在乎的人,絕對不會選擇那樣的死法。」

葉流雲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他,然後問:「你看起來二十歲上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還有大把大把的好日子能過,會很享受。」

余滿樓道:「可人生哪有那麼多如意的,你看,這意外不是來了嗎?」

他想著,好在昨天把姚美倫睡了,而且還睡了不止一次,現在想想倒也沒有什麼別的後悔的事,他此生二十幾年到現在為止,其實最愛的莫過兩件事,一是美女而是劍。

至於權利倒是排在第三位,他對權利的慾望沒有那麼大,他想名滿天下,在進長安之前想的,大概應該是以劍與風流之名滿天下。

那該是多快意的事。

「要不然你試試說服我?」

余滿樓笑著說道:「我現在確實有些搖擺。」

葉流雲道:「也好。」

說了這兩個字之後他卻沒有再說話,也不像是在整理措辭,他甚至沒有繼續站在那,是去了一邊選了個還算乾淨的地方坐下來,一臉平靜的看著余滿樓。

余滿樓道:「這樣說服?」

葉流雲搖頭:「靠說的,應該不足以讓你做出決定。」

「說服說服,你連說都不說,怎麼能服人。」

余滿樓道:「都說葉流雲是個很寫意的人,看起來確實如此。」

葉流雲忽然問了一句:「你剛剛在想什麼?」

「想什麼?」

余滿樓道:「想你怎麼說服我,沒有想到你是坐在那看著我,打算用眼神說服我。」

葉流雲道:「之前。」

「之前?」

余滿樓又想了想,之前大概想的是,犧牲自己……犧牲自己,死在這,雖然有些窩囊有些不甘,可想到他父親之後,想到自己的家族之後,再做出這個決定就沒有那麼艱難了。

他沒回答葉流雲的問題,因為這個問題回答不回答的,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葉流雲看著余滿樓,等不到答案,於是微微嘆息:「你不是你以為的那麼重要,這是我要說服你的話,只此一句。」

余滿樓皺眉,心說這算什麼說服的話?勸降啊……勸降不應該是要麼花言巧語要麼聲色俱厲嗎?要麼利誘,要麼威脅,但這樣不咸不淡的一句你其實不重要算什麼?

「你真的太寫意了。」

余滿樓將長劍抽出來,他特意沒有帶他那把漂亮到讓人嫉妒的長劍,那把劍的劍鞘上鑲嵌著名貴的寶石,鑲金邊,那把劍也是一把名劍,出自幾十年前大寧一位非常著名的鑄劍大師之手。

此時他的劍也不是凡品,可和他的愛劍想比差得遠了,自殺都不能死在那麼完美的一把劍下,真的有些可惜。

那把劍在他手裡其實還沒有殺過人,他自信可以殺很多人,到頭來連殺自己都沒能用得上,也真是有些諷刺。

「你先等一下。」

葉流雲抬起手指了指遠處,那邊是一座酒樓,距離余滿樓大概有十幾丈遠,那座酒樓里應該有十二個人埋伏著,不是昭理國的人,而是重金買來的江湖殺手,這些人的實力怎麼樣還不知道,畢竟也確實是第一次為同存會做事。

葉流雲抬起手指過去的時候,那家酒樓的二樓窗戶打開了,一個一個被的捆的結結實實的人從二樓扔下來,捆的像是粽子,所以摔的很重,看著從二樓滾落到大街上啪嘰那一下就很疼。

先後十二個人從那家酒樓里被扔出來,摔的七葷八素,嘴巴都被堵住,疼的喊不出聲音。

葉流雲的手指向剛剛他要進去的那個地方,孫記全驢宴,那是個不大的飯館,整個飯館全都坐滿了的人的話也就是能坐下三四十個人,而剛巧,那家驢肉館裡只剩下一張桌子沒有人,若是剛剛葉流雲和小青衣六進門的話,一定會也只能坐在那張桌子旁邊。

圍著那張桌子一圈的桌子都是人,每一桌都有人,有的有兩三個有的四五個,這一圈人大概有十二三個,在葉流雲把手指過去的那一刻,這十二三個人全都站了起來準備往外跑,然後圍著他們一圈的人也都站了起來,比他們人數多一倍。

站起來的人看看四周又看看外邊的葉流雲,很快這些人的臉色就變得絕望起來,他們想衝出去,但門口也被堵住了,堵門的是一群持硬弓的漢子,這些硬弓絕對不是大寧的制式武器,而是草原上的人善用的黃楊木彎弓,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些人也確實長得很像是草原人,本和寧人沒有多大區別,但仔細看還是能分辨出來。

驢肉館裡的十二三個同存會的殺手動也不敢動,不過好在比被人從二樓扔下來的那十二個同伴要好一些。

葉流雲的手又指向剛剛余滿樓所在的那座酒樓,余滿樓的臉色已經很白,回頭看的時候臉色就變得更白,幾無血色。

他剛剛一直都在這座酒樓里,卻沒有注意到除了他的人之外原來都是人家的人。

在這家酒樓里有二十個人是余滿樓的手下,在余滿樓被葉流雲用手指出來的時候這二十個人都沒有動,現在也沒有動,是因為他們不敢動。

從酒樓後門進來不少身穿白衣的漢子,他們手裡拿著的可不是看起來略顯粗糙的黃楊木彎弓,而是大寧武工坊精工打造的連弩。

這個江湖上,只有一家江湖宗門敢用大寧軍隊的制式兵器……那隻能是流雲會。

從後門進來的白衣漢子們將酒樓里的人擋在那,圍了一圈,一圈的連弩之下,還有誰敢亂動?

余滿樓沉默了好一會兒,搖頭苦笑:「這麼看的話我確實不是很重要了。」

他問:「所以你為什麼不承認自己的葉流雲?這地方已經被你們控制成了這個地步,你居然還不敢承認自己是葉流雲?」

「不能亂認。」

葉流雲道:「得有原則。」

余滿樓愣在那,沒理解這是什麼狗屁的原則。

「我現在懂了。」

余滿樓道:「陛下讓你去了北疆,還讓你帶走了絕大部分流雲會的人,而你只是帶著他們去北疆溜了一圈,什麼都沒幹就又回來了,但是流雲會的人卻沒有進長安,而是放在了距離長安城不過一天路程的方城縣。」

葉流雲搖頭:「不是什麼都沒幹,去看了白山和黑山,去看了冰湖,去看了蓮池,去看了千里白樺林,本來還想去看看珞珈湖,錢用的差不多了,就沒去,總之轉了很多地方,畢竟是公費旅遊,多走走多看看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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