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盛雲帆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同一條路

突然之間,渤海道那邊黑武人入侵的事就變得不再重要了,突然之間,似乎連談判都變得不再重要了。

世子李逍善的死讓整個北疆的局勢變得複雜起來,可是戰爭從來都無情,也不會因為他是世子危險就會自動躲開他。

似乎也不是所有的事都會按照預定好的方向去發展,說起來這真的只是一次增加談判籌碼的戰爭,黑武人打贏了他們可以底氣足一些的和寧人商量停戰的事,而若是大寧這邊打贏了,那麼就能壓迫黑武人做出更大的讓步。

戰爭之前沈冷和武新宇還有葉雲散做過很多種預測,推演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有人想到李逍善會戰死。

大營。

王根棟看向站在大帳門口的沈冷,欲言又止,再看向站在地圖前邊沉默的武新宇,也還是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已經派人用最快的方式往太山那邊送去消息。」

最終打破沉默的是葉雲散,可只是這一句話後就再次沉默下來,大帳里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下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之後,葉雲散繼續說道:「我也已經安排人把世子殿下的屍體保存好,儘快送往長安。」

武新宇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們想到了無數種可能如何讓這種對峙變成長期的狀態,可是沒有想到會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完成了我們的目標。」

他的手按在桌子上,因為用力,桌子腿在吱吱呀呀的響著,而他的手背上青筋畢露。

葉雲散看向沈冷:「我已經派人給心奉月送去消息,讓他交出殺害世子殿下的兇手青樹。」

「他是不可能交人的。」

沈冷的視線從門外收回來,看起來很平靜,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沒錯。」

葉雲散道:「心奉月已經改變了策略,他想利用這個機會收攏人心,宣布沁色叛國之後,沁色已經失去了原來的作用,這不用多說什麼,原本我們也打算把沁色送回國內,只是心奉月主動這樣做了……局面對我們來說就顯得很不利。」

他可能是現在這種狀況下唯一一個來保持著絕對冷靜的人,連武新宇都不能,他們所要做的事不同,思謀不同,性格不同,所以註定了軍人都不會如他這樣冷靜。

尤其是北疆的軍人,他們的骨子裡更多的是戰鬥。

葉雲散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兩個現在在想什麼,也知道軍人容不得這種仇恨,尤其是在北疆,但我希望這件事你們交給我來處理,你們登上幾個月的時間。」

「等什麼?」

武新宇問。

葉雲散緩緩吐出一口氣:「等陛下的旨意。」

武新宇看向沈冷,沈冷也在看他。

片刻之後武新宇看著沈冷認真的說道:「其實你我都知道,葉大人說的對,這件事現在應該等待陛下旨意……但,我在之前得到陛下旨意,陛下許我調動北疆諸道兵馬之權,在等待陛下旨意的這幾個月之間內,我會把兵馬調集過來。」

葉雲散張了張嘴,如王根棟一樣,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什麼。

「我會留下。」

沈冷轉身再次看向門外:「我在這等旨意。」

一個時辰之後。

沈冷雙手握著茶爺的手說道:「你們都先回去,到了東疆之後想辦法給我送給信回來,也派人給孟長安送個信告訴他把沁色和孩子接回來了。」

茶爺點了點頭:「我知道,這些不用擔心,你在北疆這邊自己多保重身體,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了。」

沈冷嘆道:「我剛十九你就嫌棄我了嗎?」

茶爺笑著搖頭,沈冷是怕她擔心才會努力的開句玩笑,他從來都不會在她面前表現出壓力,表現出不耐,也不會表現出悲傷和憤怒。

她的男人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茶爺道:「是啊,你都已經十九了,而我才十五,嫌棄你是正常的。」

沈冷笑道:「你在十五歲春心萌動的時候就遇到了我,你看你,多幸運。」

茶爺:「你就不一樣咯,你都十九了才遇到我。」

兩個人忽然緊緊的抱在一起,抱了很久很久。

「放心我們。」

茶爺在沈冷耳邊輕聲說道:「我們都會好好的,好好的回到東疆,好好的照顧孩子,也會好好的給沁色和孟無離安頓好一個家,更會好好的等你回來。」

沈冷嗯了一聲,在茶爺額頭上使勁兒親了一下。

「我不會太久。」

茶爺也嗯了一聲。

兩個人的手再次握在一起,誰也不願意分開。

與此同時,太山。

陛下站在山腳下看著,他已經在這站了將近一個時辰,當遠處的管道上出現了一片旗幟的時候,皇帝的表情都不能壓制的激動起來,他開始往前走,腳步越來越快。

一支數百精騎護送的車隊停下來,馬車上有個兩鬢白髮的人從馬車上跳下來,太心急,腳下絆了一下沒能站穩摔倒在地,卻立刻爬起來朝著陛下這邊狂奔。

「陛下!」

庄雍一邊跑一邊喊,嗓音發顫。

皇帝也在跑,跑到一起後皇帝就用力抓住了庄雍的手,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庄雍的樣子,上上下下的看,當他看到庄雍已是滿臉皺紋,看到那兩鬢的白髮,皇帝忽然忍不住了綳不住了,原本還想開句玩笑的他眼淚流了下來。

「你……你怎麼都老成這樣了?」

皇帝看著庄雍的臉:「啊?你怎麼老成這樣了?」

庄雍笑著落淚:「陛下,臣已經不年輕了,本就不年輕了。」

皇帝搖頭:「不是,是朕不該讓你去南疆,朕不該讓你去啊……」

他抬起手觸碰了一下庄雍鬢角的白髮:「你不該老成這樣的,你必朕還要小一些呢。」

庄雍道:「臣並不是老了,臣只是這一路上過來有些疲乏,臣好著呢,好著呢。」

皇帝回頭:「來人!」

代放舟連忙跑過來:「陛下,奴婢在。」

「讓人抬庄雍上山。」

聽到皇帝這句話庄雍嚇了一跳,連忙垂首道:「陛下,臣沒有事,臣並不勞累,臣願意與陛下同行上山。」

「朕陪你走著。」

皇帝道:「咱們一路走一路聊。」

不多時,過來兩個壯碩的大內侍衛,兩個人抬著一桿滑竿過來,皇帝不由分說把庄雍按坐在滑竿上,兩個大內侍衛把滑竿抬起來往前走,皇帝就一直不鬆開庄雍的手,拉著手走在滑竿一側。

在場的所有人看了,無不動容。

皇帝一邊走一邊說道:「朕當年覺得讓你留在那邊最合適,有的人善戰,有的人善治,而你又善戰又善治,不管怎麼看朕把你留在那邊似乎都沒錯,可是朕現在後悔了……」

庄雍連忙說道:「陛下,臣真的很好,看起來有些白髮只是因為……只是因為……」

他只是了兩次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所以更加惶恐起來。

「朕知道,你是想念大寧,想念家裡,想念舊友,也想念朕。」

皇帝走在滑竿一側,握著庄雍的手說道:「朕這次不放你走了,哪兒也不許你去了,等過陣子和朕一塊回長安,到長安鎮會後朕讓太醫院的人給你好好調理身子。」

庄雍道:「臣……謝陛下,陛下你讓臣下來和你一起走著上山吧,臣身子骨沒事。」

「老實坐著。」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朕準備了酒,你愛喝的酒,朕今日要和你多喝兩杯……朕想喝酒了。」

京畿道。

竇懷楠倒了一杯茶遞給前太子李長澤:「你今天看起來像是有什麼心事?」

李長澤接過來茶杯後笑了笑道:「我現在還能有什麼心事,只是矯情,人到了冬天都會有些矯情,覺得萬物頹廢,滿目蒼涼。」

竇懷楠道:「冬天是蟄伏期。」

他看了李長澤一眼:「過了蟄伏期,你再看,就是滿目翠綠,欣欣向榮。」

李長澤笑道:「竇大人現在也是蟄伏期,雖然你現在不過是個五品小吏,但我知道,以竇大人之才,早晚還會得到重用,將來的內閣首輔說不定就是竇大人你的。」

竇懷楠苦笑:「怎麼,你還學會了看相算命?」

李長澤道:「我這個人歷來都不信命。」

竇懷楠像是怔了一下,然後問道:「聽說昨天你見了朋友?」

「是啊,從長安城裡來看我的朋友。」

李長澤抿了一口茶:「雖然我已經不是太子了,也已經不是皇子了,可我在長安城裡還是有幾個朋友的,知道我回了京畿道他們特意來看我,你說巧不巧……」

他看向竇懷楠:「他們也和竇大人你說了差不多一樣的話,說現在啊,是蟄伏期,既然是蟄伏期就老老實實的貓冬,讓身上長點肉膘,好好的,多吃肉多散心,等到來年春暖花開,沒準就都是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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