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定君山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戰旗與大將軍

唐家的老太太回去了,來的很突然走的也很突然,可是偏偏這樣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的一個過客,給沈冷帶來的震撼無比巨大,這位老夫人身上的那種氣度,遠超絕大部分男人。

「你奶奶的……」

沈冷看了看唐寶寶。

唐寶寶:「你奶奶的!」

沈冷:「……」

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玉佩:「我是想說,你奶奶的氣場好強。」

「那是。」

唐寶寶道:「我這輩子就服過一個女人,那就是她,有些事你可能應該知道,人總是會有偏心,年紀越大越如是,就是會分出來喜歡誰不喜歡誰,看誰順眼看誰不順眼,不管誰家的長輩都或多或少有一些,有的明顯有的不明顯,然而我奶奶在我家裡,沒有一個人能說得出來她偏心誰。」

唐寶寶坐下來,手裡的玉佩依然緊緊的握著。

「她待我大哥與我一般無二,從小到大,我有一樣東西,我大哥必須有一樣,但她還不會刻意的去表現自己的氣度,比如說做場面給別人看,故意當著人的面對別人的孩子更好些來彰顯自己的無私,其實無私不是那樣的,無私就是一碗水端平,我犯了錯挨打十下,我大哥犯了錯絕對不會挨打九下。」

唐寶寶說到這的時候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玉佩:「這玉佩是我奶奶的嫁妝,她家裡算不得巨富,這兩塊玉佩是隨她一起來的,是她最珍貴的東西,我們小時候就說等我們長大了一人一塊送我們,但是必須得等到達到她的要求才行。」

「最讓人佩服的是,我奶奶從不會隨隨便便答應什麼事,哪怕是孩子求她買些無足輕重的東西,她也會很慎重的考慮,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所以她從不會騙人,連小孩子都不騙,她答應的事就會做到絕不會反悔,她不答應的事就算你跪下來求也不管用。」

「那時候,我大哥求我奶奶,說他是家僕不能處處和我一樣,我奶奶回答就一個字……滾。」

唐寶寶笑了笑:「大哥其實最像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

「你大哥他……」

沈冷伸手在唐寶寶肩膀上拍了拍:「節哀。」

「算是解脫吧,對他來說。」

唐寶寶深呼吸:「我害的。」

他大哥解脫了,唐寶寶可能一輩子不會解脫出來,如果不是他任性的偷偷一個人跑去爬定君山峭壁,那麼他大哥就不會出意外,兩個人應該會一直並肩作戰,那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一個如果都沒有,所有的如果都是假設。

人們提到如果的時候也多半是不美好,如果已經美好的話還要如果幹什麼。

我害的,這三個字會是唐寶寶此生都解不開的結,此生都去不掉的痛。

「大哥其實也是唐家人。」

唐寶寶坐在那,說話的時候低頭看著手裡的玉佩:「不過那是很久遠以前的事了,他的祖上是唐家人,是我們唐家那位先祖的親侄兒,先祖立下赫赫戰功帶來無盡榮耀,但先祖知道這戰功也會讓唐家陷入無盡深淵,榮耀的背後就是劫難,所以先祖要求的格外嚴格,任何唐家的人若是犯了錯處罰都很重。」

「他侄兒卻沒當回事,覺得唐家如此顯赫怕什麼,所以做了些很過分的事,強佔了人家閨女,還把人家裡人打傷了,先祖知道後,親手砍了他侄兒的頭送到官府,並且上書請罪,太祖皇帝本不想罰他,可先祖三次上書,太祖皇帝這才下旨處罰。」

唐寶寶道:「先祖砍了他侄兒還沒結束,在祠堂里宣布將那一脈逐出唐家,不許再姓唐,改姓束,約束的束,我大哥叫束己。」

他停頓了一下,眼睛已經越來越濕。

「祖父在世的時候就聽說,束家日子過的極艱難所以經常接濟,有一年西北遭了災,束家本就窮苦,一場大災後死了好多人,剩下的絕大部分人都不願留在原地等死走了,只留下我大哥和他父親一家人看守束家祠堂,祖父知道後派人將大哥一家接回來,又派人去尋束家其他的人,讓大哥的父親做了府里官家,從沒有當外人看。」

「後來祖父進祠堂在先祖牌位前跪了一天一夜,說想讓束家人回歸唐家,可是大哥一家卻不肯,那不僅僅是一種擔心,一種自卑,還是一種倔強,也是一種責任,他們知道這樣做我祖父會背罵名,畢竟那是先祖逐出家門的人。」

他看了沈冷一眼:「大哥比我大兩歲,進我家的那年我出生,他從小就喜歡和我一起玩,可是他父親總是要求他要有尊卑,要知道家僕就是家僕,他們進家門沒多久祖父意外受傷去世,家裡的人全都在說是大哥他們一家的原因,因為祖父把他們接回來所以觸及家規,說他們是災星……我奶奶知道有人碎嘴子之後,拎著鞭子從前院抽到後院,誰說過這話就抽十鞭子,然後還說了一句話。」

他抬起頭:「我奶奶說,當初先祖可以讓他們一脈離開唐家,我不敢和先祖比,但我也可以讓你們離開唐家,讓我聽到誰再說這些話,誰就滾出家門。」

沈冷點了點頭:「奶奶霸氣。」

「當時大哥的父親已經收拾了東西準備走,想著在祖父牌位前磕個頭就走,結果有人攔著不許他磕頭,我奶奶是拎著鞭子開路的,鞭子打斷了就換了刀,然後就沒人敢攔了……奶奶把大哥一家留下來,大哥的父親就再三告誡大哥說一定要保護好我,哪怕他死也要保護好我,大哥一直記在心裡。」

唐寶寶更努力的抬頭,不讓眼淚往下流。

「我奶奶說,那一代人犯的錯,幾百年過去了,難道還沒完沒了了?」

唐寶寶把玉佩綁在腰上:「兄嘚,不說這些了。」

沈冷嗯了一聲,遞給唐寶寶一塊手帕:「擦擦。」

唐寶寶拿過來看了看,又還給沈冷:「得了吧,這是弟妹繡的吧。」

沈冷看了看那手帕上的鴛鴦:「是不是標誌性太強了?」

唐寶寶哈哈大笑,笑了之後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我沒事,大哥走了,他那麼好的人,如果真有轉世投胎的話應該會在一個好人家,特別好特別好的那種,他一定會一輩子衣食無憂會沒有煩惱。」

沈冷嗯了一聲:「必然會。」

唐寶寶用袖子擦了擦鼻子:「話說,弟妹的手藝沒長進?」

沈冷嘆道:「下次你當著她的面說。」

唐寶寶搖頭:「算了吧,破甲不好惹。」

沈冷在南疆的時候,茶爺一劍守山門,多少刺客高手被她斬在山腳下,這事後來唐寶寶可是知道的,所以想想看,大概沈冷的妻子就是他奶奶那個版本的人。

「兄嘚。」

唐寶寶看著沈冷:「我怕我奶奶怕的很,弟妹應該和我奶奶性格差不多,你受苦了。」

沈冷撇嘴:「你不懂。」

「我不懂什麼?」

沈冷道:「你奶奶的好,大概只有你爺爺最清楚了吧?」

「那當然。」

沈冷:「你爺爺的快樂,你不懂啊。」

唐寶寶:「……」

下一息沈冷從房間里竄出來,比兔子還快,唐寶寶追出來的時候沈冷都已經出大門了,撒丫子跑的,他就看到沈冷那兩條腿轉的跟風火輪似的逃了出大門。

第二天一早,西疆重甲大營。

天還沒亮,談九州就已經在校場,他走到校場高台處,抬著頭看著那面重甲大旗招展,一直看著,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在西疆幾十年,其實真要說起來何處為家,此處就是家,此處才是家。

「若是我看到你哭,你會不會滅口?」

就在這時候談九州聽到有人說話,然後才注意到高台上躺著一個人,他之前的注意力全都在重甲大旗上,根本就沒有想到這麼早這裡會有別人。

「你怎麼在這。」

談九州笑道:「給我個正當理由,不然我就滅口。」

沈冷也笑了笑:「習慣了啊,每天早起跑步,練刀,跑了幾圈後想著大將軍大概會來這,所以就在這等著,果然啊,你真的來了。」

談九州欠著屁股在高台上坐下來,依然抬著頭看那面大旗:「這旗子是我掛上去的,幾十年來,大營里換的每一面大旗都是我親手掛上去的,所以臨走之前來看看它,也是老朋友了。」

「唔……」

沈冷貌似很不在意的說道:「之前的每一面大旗都是你掛上去的?」

「都是。」

談九州道:「每一面大旗我都親自檢查,不許有一點破損,臟污,不然的話我不會掛上去。」

「你錯了。」

沈冷坐起來,看著談九州說道:「之前的每一面大旗都是你親手掛上去的,但這一面一定不是。」

「嗯?」

談九州看向沈冷:「什麼意思?」

沈冷站起來,指向對面:「那一面才是你親手掛上去的。」

就在這時候,大營里忽然響起戰鼓聲,咚,咚,咚,咚!

片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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