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定君山 第一千章 非我想非我不想

二皇子雖然才十三歲可是看起來已經是個很英俊的小夥子,鼻子下邊也已經冒出來一層細細的絨毛,眉宇之間,與陛下那般神似,隱隱約約,又好像有幾分沈冷的影子,可若是仔細看又看不出來哪裡長得和沈冷特別像,所以這種感覺就顯得有些玄妙。

十三歲的少年已經比老院長還要高不少,或許是因為老院長老到腰都已經直不起來,遠不似他年輕時候那般挺拔,便是再往前十年,他的腰板也沒有這麼彎。

陛下給老院長切白豆腐,二皇子給老院長倒酒。

肆茅齋里,真的像是祖孫三代。

可也只是像,連老院長也只能是暗搓搓的自己想想,暗自滿足。

「太師父。」

二皇子斟酌了一下,選擇了這個稱呼,這個稱呼顯然讓老院長有些欣慰也有些惶恐,皇帝卻只有欣慰,二皇子越來越像是年輕時候的他,思維和常人不太一樣,若正常些,老院長再怎麼身份不一樣也是臣,他若選尊稱,可稱一聲夫子便足夠,可他叫了一聲太師父。

這一聲太師父叫的老院長有些眼眶微微發濕,笑著點了點頭,微微俯身:「殿下。」

「先生別和他那麼客氣。」

皇帝給老院長把白豆腐放進銅鍋里:「家裡人,叫他長燁就行。」

「太師父若是見外就喊我殿下。」

二皇子笑了笑,端起酒杯聞了聞:「父皇,兒臣能喝嗎?」

「你?」

皇帝看了他一眼,思考了片刻:「可以喝一點。」

二皇子雖然還沒有到該束髮的年紀,卻在去年已經束髮,他本就比尋常十二三歲的孩子看起來高大不少,也強壯,便說是十六七歲也沒人懷疑,他在流雲會中歷練,皇帝讓他去流雲會中體驗民生百態,他擔心別人看出來他年紀小所以提前束髮,皇帝倒也沒有說什麼。

「其實兒臣不能喝。」

二皇子臉微微一紅:「親師……安國公曾說過,我到了十六歲才能敞開了喝酒,若是被他知道我現在就貪酒喝,他就不教我兵法武藝。」

一句親師父幾乎脫口而出,好在憋了回去。

皇帝自然知道他對沈冷這樣的稱呼,他也早就說過這樣稱呼不妥當,可又沒辦法和二皇子解釋什麼,二皇子心裡只覺得沈冷教他兵法武藝也教他做人,所以稱一聲師父不為過,上次皇帝與他說起來的時候二皇子還辯論說,古聖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安國公授業,所以兒臣當然要稱師父。

這種事,皇帝又不好強硬的阻止,也就任由二皇子這麼叫下來。

「只喝一點。」

皇帝道:「你這小小年紀又能如何貪杯?陪你太師父和朕喝一點即可。」

二皇子隨即笑起來:「還是父皇好,上次看親……看安國公喝酒,兒臣讓他分一些,他只是不肯,後來他去茅廁酒壺放在一邊,兒臣偷偷嘗了嘗。」

皇帝笑問:「嘗完了呢?」

「也沒什麼,只是比水辣一些。」

二皇子端起酒杯:「敬父皇,敬太師父。」

皇帝和老院長都把酒杯舉起來,三人對飲,皇帝和老院長都是抿了抿,二皇子咕嘟一聲把一杯酒幹了,皇帝楞了一下,老院長也楞了一下。

「呃……」

二皇子連忙說道:「是兒臣放肆了。」

酒杯空著也不好,不然如何陪酒?所以二皇子在徵得皇帝同意之後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次輪到皇帝舉杯,看向老院長說道:「先生為大寧奉獻一生,朕始終不知道該如何謝先生,這杯酒朕敬你。」

二皇子連忙端起酒杯:「兒臣陪父皇敬太先生。」

這種禮節上的事,都是輕輕一抿,二皇子咕嘟一聲一杯酒又幹了。

皇帝的眼睛逐漸睜大,老院長則把眼睛眯起來面帶笑意。

「臣似乎看到了年輕時候的陛下,那時候陛下可沒少到臣的屋子裡偷酒喝,陛下十歲進書院,十六歲離開書院,從十二歲開始偷臣的酒喝,四年間,臣的酒自己都不夠喝了。」

皇帝哈哈大笑:「那是朕,他和朕怎麼比?」

他看了二皇子一眼:「不懂禮數,下次不許再喝完,不然的話就回去睡覺。」

「兒臣知錯。」

二皇子砸吧砸吧嘴,心說這才哪兒到哪兒?上次他和沈冷出去逛街,與沈冷打賭,沈冷說若他能在大街上發足狂奔卻不衝撞到任何人,並且在規定時間之內跑到規定地方,便允許他喝一點,二皇子用時居然比沈冷預估的還要快了一小半,沈冷沒辦法,承諾的事就要做到,於是兩個人在酒樓里點了幾個菜,沈冷也只許他喝一點,可是喝著喝著兩個人就摟著肩膀天南地北的吹牛逼,兩個人,一口氣喝了二十幾壺酒,酒樓里的酒壺小,一壺酒半斤,可那也是十斤還多的酒。

珍妃不准他喝酒,在宮裡如果不喝的話也不饞,可是現在喝起來,若只喝兩杯當然不過癮。

「父皇,這杯酒不是兒臣貪杯,是必須再敬太先生。」

二皇子站起來:「敬太先生教導出大寧無數重臣,大寧根基穩固,太先生功不可沒。」

皇帝想了想,該敬。

於是咕嘟一聲一杯又下去了。

老院長長嘆一聲:「唉……」

二皇子好奇:「太先生為何嘆息?」

老院長道:「以後和沈冷學點好,那點不好的就別學了……」

皇帝噗嗤一聲笑出來。

「安國公在西疆。」

二皇子試探著問了一句;「兒臣也想去西疆看看,兒臣還沒有見過真正的戰場,父皇十六歲就已經領兵殺敵,可是兒臣十三歲了卻不知戰場是什麼模樣。」

「朕十三歲也不知道,不能去。」

「父皇,兒臣只是去看看。」

「看看也不行。」

皇帝指了指老院長酒杯:「滿酒。」

二皇子連忙站起來給老院長把酒滿上:「太先生,你幫我求求情。」

老院長搖頭:「不能求情,就算是沈冷在他也不會答應你在這個年紀去戰場。」

「不能因為我年紀小就不準去。」

二皇子看向皇帝:「兒臣再請父皇准一杯酒。」

皇帝眼睛微微一眯:「你想做什麼?」

二皇子笑道:「只一杯了。」

皇帝點頭:「只一杯。」

二皇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安國公說,喝了酒吹牛逼才帶勁兒……」

二皇子這句話一出來,把皇帝和老院長都給說愣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二皇子,同時想到以後確實不能讓沈冷在二皇子面前胡說八道。

二皇子離開座位,大步走到一側,他從牆上把皇帝那張硬弓摘下來,左手握住弓右手拉弦,公開滿月,連開二十次,看起來竟是臉不紅氣不喘,他放下弓,大步走到門口看了看守在那的衛藍,笑了笑說道:「衛大人,幫我去尋一把橫刀來。」

衛藍連忙看向皇帝,皇帝點了點頭,衛藍這才跑出去,不多時帶了一把大寧制式橫刀過來遞給二皇子,二皇子把刀抽出來嘎巴一聲掰斷了。

老院長壓低聲音說道:「確實得讓二皇子離沈冷遠一些了……」

皇帝點頭:「嗯,朕也覺得,掰刀……他居然學沈冷掰刀。」

二皇子把斷刀遞給衛藍,大步走回來:「父皇,太先生,我是不是可以去西疆?我不下戰場,只在城牆上安全地方看著,若是……若是……」

他看了皇帝一眼:「若是兒臣沒聽話,那就罰安國公。」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看向老院長說道:「朕也沒有想到,他居然已經有如此本事。」

二皇子心說我的本事還有很多呢啊,比如和親師父學的一招制敵踹襠式,比如和親師父學的一箭射中銅錢小孔,比如和親師父學的看地圖不是地圖猶如看到山川大河。

他以為這都是和沈冷學的,可除了第一種一招制敵踹襠式之外,和沈冷關係並沒有多大,縱然沈冷不教他,他靠自己勤學苦練也能做到,況且那是天賦。

「陛下其實也想讓二皇子去看看吧。」

老院長道:「不然的話,也不會讓二皇子過來給老臣敬酒,陛下說,昨日無緣無故的罵了賴成一頓,是為了讓賴成解決李土命的難事,陛下今日讓二皇子過來給老臣敬酒,還不是想讓老臣替陛下背鍋,若珍妃娘娘怪罪起來,陛下只說是老臣一力勸說陛下一時糊塗就准了……」

皇帝訕訕的笑了笑:「豆腐好了。」

他看向二皇子:「你先回去吧,朕再考慮考慮,明日朕給你一個準信就是了,不管許你去還是不許你去,朕都給你一個準信。」

二皇子連忙俯身一拜:「謝父皇。」

他又朝著老院長一拜,然後從桌子上捏了一顆花生米吃,嘿嘿笑著走了,按理說他應該更有禮數才對,可皇帝卻喜歡他這樣性情流露而非如太子那樣裝的一板一眼。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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