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定君山 第九百五十九章 疏忽

邊疆這邊大戰在即,而此時此刻,茶爺帶著兩個孩子在數千名戰兵的護送下已經去了東疆,可是這就出現了一種很難控制的局面,陛下在朝廷上已經宣布沈冷攜家眷趕去東疆訓練水師新軍,備戰遠征桑國,可是沈冷如今在西疆要打起來了。

就在沈冷兵圍銅羊台城的當天,長安城,陛下也接到了沈冷的親筆信。

「陛下,這可怎麼辦?」

內閣大學士賴成一臉擔憂:「沈冷不知道陛下的安排,他在西疆說不定已經和大將軍談九州見了面,不少人也已經知道他在西疆的事,可他應該在去東疆的半路。」

皇帝也愁。

他在屋子裡慢慢踱步:「沈冷的親兵營將軍陳冉是不是趕過去了?」

「是,本來是要護送顏公主殿下去東疆的,可是顏公主不放心沈冷,所以逼著陳冉帶了一團親兵趕去西疆,他們是在半路折返的,所以應該離長安還沒多遠。」

「派人追上去,告訴沈冷,遮面而戰。」

「遮面?」

賴成:「若遮面的話,西疆一戰,沈冷有大功而不能領,有戰績而不能說,實在……」

「按時間來說,就算朕即刻下旨讓他趕去西疆,他也應該在至少四個月後才能到。」

皇帝道:「他在西疆已經拋頭露面,好在朕調集的各路戰兵還沒到,大軍行進比快馬傳訊要慢,派人去還來得及,知會談九州讓他來安排,算計著日子再說。」

皇帝也覺無奈,他已經下了聖旨,如果被人知道了沈冷悄默聲的到了西疆的話,他這個皇帝怎麼解釋?

皇帝嘆了口氣:「至於軍功……談九州就要退下去了。」

賴成立刻懂了皇帝的意思。

「只是,又委屈了沈冷。」

「朕的……」

皇帝的話幾乎脫口而出,好不容易忍了下來。

朕的兒子,受點委屈就受點委屈吧。

可是皇帝想的卻不是這樣,憑什麼讓朕的兒子受委屈?他只是還沒有想到一個足夠圓滑的辦法,西疆的戰事來的太突兀,正常情況下皇帝怎麼可能調已經趕往東疆的沈冷去西邊?西邊有諸衛戰兵,有重甲,還有西北唐家,大寧不是無人可用。

皇帝若擺出來一個姿態,朕就是想讓沈冷去西域打仗的,大寧西半部的所有將軍們怎麼想?將軍們不多想,將軍的手下怎麼想?

他們會認為陛下覺得他們不行,所以西邊的仗也要調東邊的人過來打。

他是皇帝,他可以有一點點任性,但不能在大是大非上任性。

「不如,趁著西疆各路大軍還沒有完後匯聚,陛下調沈冷回東疆?」

賴成想說的話不好意思說完,既然沈冷在西疆打仗還要蒙臉而戰,沒有功勞沒有苦勞還要面臨無法想像的兇險,何必還把沈冷留在那兒?他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也想不出來此時此刻還有什麼好辦法,陛下越來越迷信只要沈冷在的戰場就一定會打贏,這不好。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說?」

皇帝看了賴成一眼:「做了大學士,莫不是忘了自己曾是言官?」

賴成沉默片刻,撩袍跪倒在地:「陛下,沈將軍追小張真人的事已經破了例,他是國之大將軍,他的職責是在東疆水師,西疆諸衛戰兵都能打這一仗,大將軍談九州也不需要沈冷遮面而戰把軍功讓給他,那不是大將軍的榮耀,那是談九州在退下來之前的羞恥,一旦這件事被傳揚開,大將軍談九州將成為一個笑話,陛下也會成為一個笑話。」

「大寧,不是沒有沈冷便不可戰,西疆,不是沒有沈冷便不能勝,若陛下此時緊急召回沈冷,將來還能圓回來,若此時再不召回,陛下將談九州的臉面置於何地,將國之威嚴,聖旨威嚴,陛下威嚴置於何地?」

皇帝一怔。

賴成跪在那卻不低頭,看著皇帝的眼睛說道:「陛下覺得沈冷是福將,所到之處皆能奏凱,可是陛下,大寧戰兵百萬,戰將千員,他們也一樣能征善戰,他們也一樣忠君愛國,況且臣一直不認為沈冷是福將,沈冷能打贏每一戰,是因為他的能力而非運氣。」

皇帝張了張嘴,忽然間醒悟過來什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沈冷如此的在乎,不管有什麼事都希望他能分得榮譽,他剛剛在想的全都是怎麼才能把沈冷在西疆的事圓回來,怎麼才能讓沈冷名正言順的在西疆繼續領得榮譽,不知不覺間他都是以一位父親的身份在思考關於沈冷的任何問題,而不是一國之君。

「朕……」

皇帝想說些什麼,可竟是無言以對。

賴成曾經不止一次的硬懟過他,甚至在滿朝文武面前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昏君,可那都是做樣子,都是戲,這一刻跪在他面前的大學士不是在做戲。

「朕知道了。」

皇帝在椅子上坐下來,緩了一會兒後說道:「擬旨,以通聞盒送傳談九州,讓他知會沈冷立刻返回東疆,不必回長安。」

賴成叩首:「臣馬上去辦。」

皇帝看向窗外:「也許……已經來不及。」

與此同時,西疆。

沈冷坐在馬背上看著銅羊台城,後邊的拋石車已經架設好,隨時都能攻城,可是等待下令的岳望嵩等人卻忽然發現沈冷坐在那愣住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疏忽了。」

沈冷忽然抬起手在腦門上拍了一下。

「大將軍,怎麼了?」

岳望嵩連忙問了一句。

「我不該在這。」

沈冷抬起手摸了摸額頭上瞬間冒出來的冷汗,自己貪功,貪戰,貪勝,因為太得意,太放肆,竟是忘了自己不該出現在西疆,此時此刻他已經在數萬大軍面前,也已經對敵人報了自己的名字,這樣一來將陛下置於何地?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如此放肆了?

一瞬間,沈冷不只是額頭冒汗,後背也被汗水打濕。

他看向岳望嵩:「將士們都知道我來了?」

「新軍都知道。」

岳望嵩道:「之前大將軍就吩咐過,所有新軍皆歸你節制調遣。」

沈冷腦子裡嗡嗡的,想著該怎麼才能把這件事圓回來,首先要考慮陛下會怎麼幫他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陛下應該已經宣稱沈冷去了東疆,可他卻在西疆如此拋頭露面……

「我不是沈冷。」

沈冷低頭,撕了一條衣服遮擋住臉:「告訴將士們,我在西疆的事絕不準繼續外傳。」

「可是大將軍。」

岳望嵩一臉的疑惑:「不只是新軍,西疆重甲,包括城內城外的百姓都知道你來了,若此時大將軍說不是大將軍,如何對將士們解釋,如何對百姓們解釋?」

沈冷實在想不到辦法。

「先攻城。」

沈冷把臉蒙住:「此戰之後我再與大將軍商議。」

與此同時,西甲城。

站在城牆上以千里眼看著遠處火把通明之處,等了一會兒還沒見攻城,他微微皺眉,想著沈冷為什麼還不進攻?

就在這時候,他手下人忽然說了一句。

「這一戰,莫非又要讓安國公來打了?」

談九州臉色一變:「安國公怎麼了!你不可胡言亂語。」

手下人道:「北征之戰後,陛下已經說過讓安國公去東疆訓練水師新軍,結果他跑來這裡,這一戰縱然來的突然,可他這一來……」

手下人的話還沒說完談九州忽然間醒悟過來。

「糟了。」

談九州眼神閃爍了一下:「是我疏忽了,沈冷也疏忽了。」

他伸手:「把我的甲胄長槊取來。」

談九州領兵這麼多年都沒有慌過,可是瞬間想到的事卻讓他不得不慌了一下,沈冷不該在這啊,自己怎麼完全沒有去細想?國師到了這,沈冷以大將軍之尊親自來追這本就不合常理,沈冷也說過他是臨時追出來的並沒有陛下旨意,這事可大可小,一旦大了就控制不住。

「是得想個法子才行。」

就在這時候銅羊台城那邊火光稍稍亂了些,離著這麼遠也依稀聽到了攻城士兵的喊殺聲,談九州心裡越來越急,這事可怎麼圓?

距離西甲城不到一百里的地方有一座渭南縣城,渭南是西疆很重要的地方,雖然只是一個縣城,可這裡號稱西北最大的藥材集散之地,西北盛產的藥材都會集中於此,來自大寧各地的藥商會從四面八方而來,很多藥材都是西北獨有,渭南最著名的則是一種名為血蟲葉的草藥,除了渭南縣之外別的地方種都種不活。

在渭南縣城的一家醫館,黑眼看了看周東吳:「再換了葯就差不多了,如果你聽我的何至於等到現在,咱們和沈冷分開之後直接到下一個縣城找醫館給你診治,你卻跑了……」

周東吳道:「醫者仁心,我不是不相信那家醫館,咱們不是要去找沈家醫館嗎,要有信用,說去沈家醫館就去沈家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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